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乔玉哲听后愣了一愣。须臾之后他醒悟过来,忽地笑了,好看的桃花眼亦是微微弯起。
“你说你是,我便要信了你?”乔玉哲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并无嘲讽,却是笃定,“你若非要含血喷人,不若和我一起回家看看。见一见父母和外祖父他老人家,看看谁才是他们的亲亲乖儿子。”
此话一出,凌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看着他的臭脸色,乔玉哲愈发愉悦起来,含笑道:“所以说,凡事都要认真而行,莫要太早下定结论,终归是自己有把握了再亮出底牌。不然的话,被人瞬间反驳过去的滋味可不好过。”
语毕,乔玉哲拂了拂衣袖,从眼角处斜斜地睇了凌玉一眼,方才洒然地旋身而去。
背转身去,大步而走,在凌玉看不到的方向,乔玉哲的笑容瞬间消失,眉目间现出冷肃。
——没想到还是被找过来了。
乔家夫妇那儿他需得提前知会一声。另外便是凌忠树老爷子那里也得说一下。免得凌玉闹得大了再不可收拾。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凌玉的医术应当就是跟着他的外祖父、神医凌忠树学来的。在他父亲非要他考科举的日子里,也是凌老爷子,一直支持着他学医。
想到老人家那慈爱的眉眼,乔玉哲脚步微顿,忍不住无声地叹息着。
当初老爷子救了他一命,甚至于一点点为他打理着这一切,可谓是煞费苦心。
没料到多年无音信的凌玉竟是会突然现身。也不知道会把事情闹成什么样子。
乔玉哲看似潇洒地离开,实则脚步沉重。
凌玉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晦暗神色阴晴不定。
玲珑一到了设宴之处,就被方家八奶奶给带进了院子里去。
“郡主来了,有失远迎,罪过罪过。”方八奶奶说着,迎了玲珑进府去,“今日的客人着实不少,我也一个个的都认不过来。刚才远远瞧着就见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下了车子,还问身边的人那是谁。可巧就听到了婆子的禀报,说是长乐郡主。我便赶紧过来了。”
八奶奶是八少爷之妻。方八少爷年纪不大,八奶奶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模样。只不过年纪虽轻,她做事却很干练。即便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招待起宾客来依然落落大方。
玲珑和这位八奶奶是头回见面。因着对方的热情招待,先前她忐忑的心倒是放了下来,和对方说着话往里去。
方家这次过来的都是年轻一辈。原因无他,前些日子的一些遭遇让家中长辈挨不过去陆续病倒。虽然不至于有生命之忧,但是长途跋涉来京城却是不成的。更何况现在天寒地冻,也不适合长辈们出行。
所以此次方家前来的都是年轻人们。玲珑和他们几乎没见过面,彼此之间十分陌生。
不过对于玲珑来说,越是不熟悉,越是敢直面着说话。所以这倒是成了好处了。
一趟宴席过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让她又惊又喜,暗地里松了口气。
方家这次到京城,恰好是在腊月里。原也没打算着能急急慌慌赶回江南去过新年,索性暂时地安顿下来,打算过了这一个年再回去。
玲珑刻意地和方家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过,方八奶奶热情大方,就算玲珑不主动,八奶奶也时常过来陪她说话,也总是拉着她在院子里四处走走。一来二去的,两人倒是熟悉了许多。
方八奶奶还邀请了玲珑过几天来家中做客。
“这一次是大宴席,请的人多,很是吵闹,郡主怕是不喜欢。”方八奶奶道:“过几日单独请了您来,肯定会很清净许多。您可别要拒了才是。”
即便八奶奶是外来的媳妇儿,并非是自小在方家长大的。可玲珑和她说着话,依然觉得亲切无比。方家能择了这样的媳妇儿,且八奶奶一瞧就是过得顺心,想来方家人也一定不是小气难相处的。
玲珑自己也知道,方家人素来有礼很好接触。可是现下和八奶奶熟悉了后,更为笃定这一点的同时,她的心里也着实开心了许多。
方八奶奶送了玲珑到马车边。
在婆子的搀扶下,玲珑正要上车子去,忽地视线一转瞧见了一个人。疑惑至极,唤了一声八奶奶,遥遥地指了那个五官深邃的男人问:“那是谁?”
不怪她特意问这一遭。
今日方家邀请来的客人,大都是京城的高门大户。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她不认识的。就算偶有几个并非出自京中高门,却也是扈刚之类。都是她所熟悉的。
偏那个男人,瞧着好像有点眼熟,又好像完全没有见到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那位啊。”方八奶奶略做回忆后笑道;“那是个大夫,姓凌。之前八少爷刚来京的时候水土不服,请了好几位大夫给看,都没能治好。后来遇到凌大夫,他给开了两副药,都还没吃完就已经妥当了。”
听闻是大夫而且姓凌,玲珑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了凌玉。
虽说她是被凌玉救了的,可当时凌玉给她看诊的时候,她一直都昏迷着,根本就没有瞧见这个人的模样。
现下听闻方八奶奶的话,玲珑心里下意识就冒出了这个想法。又没有法子立刻去证实。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按着凌玉和柳如儿对七叔叔说过的那些说法,凌玉来到京城,知道柳如儿没事,直接带了人离开就是。为甚还会出现在这儿?莫不是还有旁的事情?
一个该走没走的人,又是出现在了方家的宴席上,由不得她不在意。
玲珑暗自把凌玉的事儿搁在了心上,打算回到家中后遣了人去查查这个人的行踪。
车子缓缓行驶。
玲珑倚靠在车壁上闭目小憩。
谁知道她回到了菖蒲苑后,还没来得及遣了人去查探凌玉的消息,却是听闻了另一桩事情。
“什么?”她拿着的茶盏还没凑到唇边,就又搁回了桌子上,“你说皇后和太后娘娘吵起来了?”
眼前的长河躬身而立,看她放下茶盏,顺手给她添了些水,“可不是。皇上训斥了皇后娘娘一番,还逼着皇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认错。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做了,方才罢休。”
一说话,没注意到手里头的轻重。不小心水太满,溢了出来。
长河赶忙手慌脚乱地擦去溢出来的水。恍惚间听见小姐好似讲了句什么,他因为刚刚一直注意力都在擦水上面没有留意到。于是停住手里动作问:“小姐您说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玲珑低声喃喃说:“不过是觉得现下皇后的表现有些失常罢了。”
沈家一朝败落,家中所有人都投入了监牢之中。唯有沈静玉,因为在那场婚事之后一直跟着庙里的人在各处游走,所以暂时不曾入监。而且,她也一直没有回到京城来。
据说沈老太太还曾在牢里抹眼泪。
“那个混账孩子。”沈老太太不住地抱怨着,“养了她那么大,最疼的就是她。末了也就她,最薄情寡义,竟是不肯看我一看。”
牢里的其他人都劝沈老太太,孩子在外头活着肯定过得不错。如今大家都是这个模样了,总不能希望孩子还跟着过来吧?
众人百般的好言好语都用尽了。可是沈老太太依然不买账。依然在抱怨着。
玲珑自然是懒得理会沈老太太如何的。她的注意力一直搁在了沈静玉的状况上。
虽然沈静玉没有落网,可是依着飞翎卫的本事,断然不可能查不到她的踪影。只是奇怪的是,皇上一直都没有特意让人去捉拿她,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的意思,玲珑自然不好多去揣测。不过她很肯定的是,这事儿有点蹊跷。
现下听闻沈皇后居然去冲撞郜太后,玲珑愈发觉得不可思议。
沈皇后做事素来很有自己的一套主意,是个心里很有主见的。再加上母仪天下那么多年,看事情的眼界不至于太过狭隘。
如今沈家和她自己是个什么情形,她应该最清楚不过。为什么还会去触怒太后娘娘?
玲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让他仔细说,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偏偏她现下身子没有痊愈,没有精力去关注太多的事情,不可能把心思放在一个没有头绪的事情上面。故而只能暂且把心中疑惑搁下,专心于其他的事情来。
短短数日功夫里,玲珑陆续把锦绣和冬菱嫁了出去。欢乐喜庆的气氛充溢在品茗阁中。
时日倏忽而过,一晃神的功夫,几天就过去了。这便到了玲珑大喜之日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