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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不想再写下去了,一个败战之将又有什么勇敢好说的呢?
不过我必须声明的是,那个血淋淋的、恶魔般的计划已经在前面的章节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金田一耕助却说:
“话是没错,你所写的东西包含了你的心情、你的计划以及这个事件所含的谜团。不过为了慎重起见,屋代先生,请你再从原始动机重新简单说明一下,反正也要不了你多少时间。”
金田一耕助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他的外表看起来很随和,但只要是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我目前处于劣势,就像是金田一耕助手中的傀儡,不管他说什么,我也只能点头照办,所以我才继续写完这些可耻的失败记录。
我曾经在这部小说的前面提到,幕府时代有四位祖先带领百姓反抗古神家族的暴政,跑去越级告状,结果这四个人都被捕,最后还被处死。
后世子孙为了纪念这四位祖先,还盖了神社来追悼他们。而这四位祖先当中,有一个正是我的祖先。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不断地听到这四个人的英勇事迹。
我家也一向以拥有这样勇敢的祖先为荣。
这些祖先的英勇事迹经过世代口耳相传,久而久之,已经超越事实而成为一种带着神秘气氛的神话。
慢慢的,他们所遭遇到的不幸也都被夸张了,因此使得后代子孙对古神家及仙石家产生更大的敌意。
我出生的时候,古神家及仙石家已经失去早期的崇高地位,对于他们以前领地内的百姓也不具有任何权力,他们只是单纯的贵族而已。
然而,村里的人及那四名神话般的英雄人物的后代子孙,却对古神家及仙石家怀着永远无法抹灭的恨意,而且这种家族仇恨一代比一代强烈。
我小的时候也对这些事留下深刻的印象。
年幼的我十分敏感,每次听到那种可怕的情景,都会全身发抖并放声大哭,而我的祖父母却仍不厌其烦地在耳边灌输我对古神、仙石两家的诅咒及憎恨。
现在回想起来,祖父母的“谆谆教诲”其实也只不过是乡野闲话,可是,这些记忆却在我幼小的心灵植根,它已经成为我的一部份。长久以来,它支配着我的情感,最后我再也无法理智的克制它。
虽然如此,我却不曾因为这些前尘往事而计划去犯罪,我又不是疯子,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久以前祖先们的英勇传说而去进行复仇计划。
可是,当我在大学遇到仙石直记时,不可否认的,我的心灵确实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击。
事实上,我一看到他就有股说不出的厌恶感。
这要怎么说明才好呢?
我对古神家族的厌恶感是从小就耳儒目染的,后来随着祖父母过世及自己慢慢成长而逐渐褪色。
到了念大学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再受到祖先们英勇传说的影响,但是当我知道仙石直记的家世背景以后,内心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确实复苏了一部份。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得不接受仙石直记金钱上的帮助。
仙石直记为何要特别照顾我,又为何要我当他的跟班呢?
事实上,他也知道那四位祖先的传说。
他曾经发出阴险的笑声对我说:
“这么说来,你和我还是世仇咯!”
仙石直记既然知道那件事,为何又要和我交往呢?
难道他想要替自己的祖先赎罪?
哼!他当然不是那种心胸宽大的人。对仙石直记这种恶毒的人来说,由于我和他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他更想要玩弄我,藉此获得更多快感。
想想,我和汕石直记之间还真是一段孽缘呢!
虽然如此,我还是没有拟定现在这个可怕的犯罪计划。
我下决心要杀死仙石直记,是在听到阿静悲惨境遇的一瞬间。
对我来说,阿静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取代的实物,而仙石直记却将她当作玩物一样地耍弄、糟蹋,直到她发疯还不肯放过她。
当我得知阿静的悲惨遭遇时,我非常气愤,气得简直就要发狂了,在气愤到最高点时反而异常冷静,我在心中暗自下决定:我一定要让仙石直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之后,我又觉得如果只是杀死仙石直记,似乎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仙石直记面对比死还要可怕的恐惧,一定要让他陷人极端的疯狂状态,让他尝尝死亡前的恐惧滋味,要他害怕得头发变白……我要让他置身于血淋淋的悲惨情境之中。
话又说回来,如果我杀了仙石直记,结果自己还要受到法律的制裁,那对我来说不是太吃亏了吗?
所以,我要想办法让仙石直记受难、发狂,然后杀死他,而自己还能够安全脱身,逍遥自在地过日子。
我开始在脑中思考:究竟要采取何种杀人方法呢?
对仙石直记而言,我只是一个连让自己温饱都有困难的三流侦探小说家,然而我身为侦探小说家,当然熟知这世界上的犯罪方法。
我一直在找寻是否有我可以利用的杀人方法。最后,我终于想到一种方法,那就是将仙石直记杀死,并砍下他的人头,将他装扮成我的外型,让人家以为死者是我,而凶手是仙石直记。
我之所以决定采取这种惊天动地的杀人手法,还有另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要让仙石直记感到极度害怕,这样一来,我心中的愤怒才能获得解放。而且这样的作法正好能达到恐怖、诡异、血腥、悲惨的效果,同时又能与古神家和那四位祖先的传说结合。何况,对于刚从战场回来的我来说,砍人头根本不是件难事。
就这样,我决定杀死仙石直记,同时砍下他的人头,当我屋代寅太的替身。
但是我知道,如果没有万全的准备,可能无法顺利达成目的,到时候不但无法让仙石直记感到恐惧,也无法欺骗警方,所以我必须进行一些准备动作。
首先,我找到的牺牲者,或者说是我的道具,就是蜂屋小市及守卫。
我对仙石直记揭露所有秘密的那段谈话中,各位应该已经明白在我进入绿色宫殿以前,就已经熟知古神家的各种内情。
我从八千代的口中知道许多关于古神家的事情,包括守卫的驼背特征和伤痕、仙石铁之进的梦游症等等。
蜂屋小市和仙石直记一样,是一个令人讨厌的人,他这个不留口德的人,经常让我在众人面前丢脸。
当然,这些并不是我杀死蜂屋小市的直接动机,就算蜂屋小市不是这样令人讨厌的人,我可能也会选择他当作牺牲者,因为他的外型和守卫长得真的很相像。
当我决定把蜂屋小市当作牺牲者时,首先要做到的是让守卫和蜂屋小市有的装扮相同。
这并没有什么困难,因为守卫很听八千代的话,八千代一发起媚功,就能让守卫乖乖地穿上和蜂屋小市一样的衣服。
一切准备工作完成后,我就找人分别从九州、京都,以及东京寄出恐吓信,当然他们完全不知道信件内容。
恐吓信里面的驼背无头男子照片,其实并不是蜂屋小市,而是守卫,这是八千代在征得守卫的同意后才帮他照的;照那张照片的时候,守卫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要作为杀人用的道具之一。
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进展得很顺利,就在这时,设在“花酒廊”的第一幕已经揭开了。
当天晚上,八千代和蜂屋小市很“偶然”地在“花酒廊”相遇。
八千代前往“花酒廊”的始末警方调查得很清楚,可是,警方却忽略了当时与蜂屋小市同行的“花酒廊”宣传,那个人正是要求蜂屋小市到“花酒廊”的我。
于是那天晚上,我们顺利地在蜂屋小市身上制造了一个和守卫身上相同的伤痕。一切准备就给后,八千代就将蜂屋小市带到“绿色宫殿”,准备当守卫的替身。
事情本来应该进行得很顺利的,如果不是仙石直记把“村正”放到金库的话……
金田一耕助后来跟我解释这个破绽,他说: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你,最大的原因在于直记先生将‘村正’放入金库中的这个动作。因为凶手是在八点左右杀人,却要别人误以为他是十二点以后才杀人,然而十二点以后,凶器被直记先生放在金库内,根本没有人可以拿出来,这样一来,不但迫使凶手的计策完全失效,同时也证实了直记先生是清白的,因为如果直记先生是凶手,就不可能会将凶器放在金库内。”
没错,仙石直记将“村正”放在金库内,是我失败的第一步。
当时警方并不重视这一条线索,直到金田一耕助出现以后,我所犯的错误才一项一项被发现。
金田一耕助又告诉我:
“你还有另一个致命伤,就是小金井古神家那栋小洋房墙壁上的英文字母。当时你为何没有将它清除?是没看见,还是把它看成‘Yachiyo’?
“你告诉警方说这可能是蜂屋先生在等八千代小姐的时候所刻的,可是,我发现那些字母的痕迹太旧了,不像是刚刻上去的。于是我用放大镜仔细地看了一下,发现那些英文字母其实不是‘Yachiyo’应该是‘Yashiro’,‘S’和‘R’被改成‘C’和‘Y’。
“当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就大致了解你整个计划了。”
正如金田一耕助所说,当我发现墙壁上的英文字时,实在应该将它清除才对。但是因为“Yashiro”和“Yachiyo”的字形乍看之下实在太像,所以我才会一时疏忽,只将它稍作修改。如果当时我将它全部清除掉,就不会有这个问题了。
金田一耕助接着说道:
“当我知道这些英文字代表‘屋代’时,我猜想应该是有一个和你有关的人曾经住在那里,所以我调查了你的过去,终于发现阿静这个人,于是一切都真相大白。表面上你好像只是个局外人,事实上,你和古神家发生的所有事件都有极密切的关系。”
金田一耕助用手翻动我写的记录说:
“你本来打算杀死直记先生,砍下他的头,将他打扮成你的替身,然后远走高飞。你还留下这本记录想误导大家,让大家以为死的人是你。所以你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死直记先生,并嫁祸给他。”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为了这个目的,我杀了蜂屋小市、守卫、八千代,最后如果能再顺利地杀死仙石直记,我就可以和阿静一起躲起来,两人从此过着平静、幸福的生活……
只可惜,我所有的准备动作都完成了,却在进行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动作时失败了!
我不用担心阿静的将来怎么过,因为金田一耕助已经答应要帮我照顾她。我相信金田一耕助的为人,虽然他是破坏我全盘计划的人,可是我还是满欣赏他。
写到这里,我已经有点累了,最后还有一件事情必须说明一下。
那就是金田一耕助特地来告诉我仙石直记目前的情况,他说:
“直记先生可能是因为受到太大的冲击,他突然得了早发性痴呆症,现在就像是一个活死人一样。”
我只要一想到仙石直记流着口水,一个人傻傻地自言自语的模样,我的心情就会稍稍舒坦些。
天知道,我和仙石直记之间的争斗,到底谁赢?谁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