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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阑和梁熠然周一还有工作,定了周日晚上的机票回平城,晚上吃过饭,阮眠送他们去机场,回去之后在朋友圈刷到了陈屹不久前更新的一条新动态。
出任务,月底回。
没有配图,就好像是特意交代给某个人的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一些事情导致的心理作用,阮眠莫名觉得自己和这句话有着些联系。
她一如既往地点了赞,又顺着点进陈屹的朋友圈,闲来无事的翻着。
一连看了五条之后,阮眠发现了不对劲,陈屹从三月二十四发的那条“休假结束”到今天的这条,一共有七条动态。
没有评论,赞也只有一个,都是她点的。
阮眠往下滑了滑,翻看了下三月二十四号之前的几条,几乎每一条都有沈渝的赞和评论,偶尔有一两条还会有孟星阑的赞。
可独独这七条没有。
阮眠像是想到了什么,心跳的很快,翻来覆去的看着那七条动态,心里那个念头愈发的强烈。
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退出去点开和孟星阑的聊天框,打字的时候甚至因为太紧张,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一句话来回输入了好几遍才没有一个错字。
准备摁下发送键的时候,阮眠却又有些犹豫,不敢确定这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会不会是她的自作多情。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看到放在桌角的钥匙,那是陈屹昨天临走之前拿给她的。
他家的钥匙。
莫名其妙地,好像一瞬间就有了勇气,阮眠摁了下去,消息很快发送成功,但孟星阑这个时间已经在回平城的飞机上。
那几个小时对于阮眠来说是漫长的,可她却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在期待着什么。
她想,如果结局是好的,那么等待也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凌晨两点,城市万籁寂静,所有的动静在这样深夜里都会被放大,显得格外突兀。
暗无光线的房间里,因为震动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惊醒了原本就没怎么睡熟的人。
阮眠开了床头的灯,拿过手机,看到微信里孟星阑刚刚回了消息。
这个时候就好像买了一张刮刮乐,已经刮到了倒数第二位,只差刮开最后一位数字就能知道有没有中奖。
那种感觉是激动也是格外紧张的。
阮眠握着手机解锁息屏,这样的动作重复了五六次,直到她又收到孟星阑发来的一条消息。
结局的好与坏,只差那么一瞬。
她微微屏息,点开了聊天框。
孟星阑:等会儿,我刚下飞机,晚点给你截图。
孟星阑:图片。
阮眠点开那张图片,页面显示陈屹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一月份发的那条橘猫照片。
至此,好像一切都明了,即使这也并不能完全代表什么,可她依然有一种中了大奖的感觉,心里那些蠢蠢欲动,那些大胆的猜测,都好像都在这一时刻都成了确切的念头。
她看似的自作多情实则却是情投意合的暗示。
过了会,阮眠给孟星阑回了消息,又点进陈屹的朋友圈,仔细把那七条状态重新看了一遍。
那一个个句号,看着都像是结局圆满的意思。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又看了好久才退出去。
余下的日子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忙碌,孟星阑的婚期是四月中下旬定下来的,定在六月六,恰好在端午节前一天。
医院是轮班调休机制,阮眠想着把端午节三天也给空出来,和同事换了几个班,连五一都没休。
从洛林回来之后,孟甫平给她加了不少任务,明面上是压榨实则是历练,估计等到下半年,要放手让她独立主刀。
孟甫平一向看重她,阮眠也不想辜负他的期望,所以只能是加倍的忙,以致于五月三号那天陈屹打过来的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到。
后来回过去,也已经是无人接听,阮眠从他的朋友圈看到他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去西南军区那边参加演练,五月中下旬才能回来。
那时候,两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加上陈屹不同于常人的职业性质,联系更是匮乏。
又是一夜忙碌过去,阮眠早上从孟甫平那里得知,这个月底B市红十字会那边要召开洛省地震抗震救灾表彰大会,让她把手头上的工作提前安排一下,另外还把写演讲稿的任务也交给了她。
孟甫平作为当时第一批医疗组的领导之一,表彰会那天要上台讲话,他平时忙得不行,根本没有时间去写这些。
交代完琐事,孟甫平温声道,“好了,你交班回去休息吧,工作是工作,也别太累着自己。”
“好,我知道了。”
阮眠昨晚值了大夜班,和同事交过班,从楼上下来在一楼大厅碰见了陈屹的队友。
周自恒。
他当初在现场参与救援时意外遇上二次坍塌,抢救及时保住了命,但左腿却落下了永久残疾。
周自恒显然也看见了阮眠,神情一顿,“阮医生。”
说完这句,他又和站在旁边的中年妇人说,“妈,这是阮眠医生,当初也在灾区参加救援。”
阮眠礼貌笑了笑,“伯母好。”
“你好。”
中年妇人手里手里拿着一叠单子,笑道:“那你们俩聊,我先去缴费。”
“好。”
周自恒看着母亲的身影走出好远才收回视线。
阮眠和他算不上多熟络,顶多是在灾区那时候多关照了些,站在那儿和他聊了几句,得知他是在这里做康复训练。
当初给他做手术的医生是协和骨科的李主任,后来从灾区返程后,李主任考虑到对于伤情了解情况,建议他来协和做后续治疗。
两人没聊太久,后来他母亲缴完费回来,他们就先走了,阮眠站在原地看了会,收回了视线。
地震表彰会那天,阮眠一早到医院,和同事坐医院的大巴车到会场,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其他医院的大巴车,还有军区那边的车。
穿着各色衣服的人影穿梭在其中,她往穿着军装的人堆里那边看了好几眼,还没看到熟悉的人影,就被同事催着往会场里走。
在她进去后不久,外面又接连停下数辆车,陈屹从车里下来,沈渝从旁边一辆车下来。
一行人整装列队走进会场,鞋底踏过地面的声音整齐划一,惹得不少人都频频回头往门口看。
阮眠第三次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走在前边的陈屹,男人一身挺括军装,眉眼周正英俊,正和领导在汇报什么,一脸的严肃正经。
但不过一会,他汇报完事情,转头和旁边队友说话,又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什么都不在意。
他也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不时扭头往这处看,阮眠呼吸一屏,稍稍坐正了身体。
表彰会的流程是一早就定下来的,也发放到各单位那里,第二环节就是颁奖,阮眠跟着同事从左侧上台。
主持人在讲述着他们这一批医护人员当时在现场做出的努力和贡献,阮眠站在台上,往下看一览无余。
她看到坐在第三排陈屹,隔着稍远的距离,她也不确定陈屹是否看到自己。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
陈屹在底下正襟危坐,军帽放在手侧,在阮眠又一次无意间看过去的时候,突然弯唇笑了下。
阮眠眸光一顿,脸颊微微发热,故作平静的挪开了视线,假装在听主持人说话。
台下的掌声阵阵,台上的人也换了一拨又一拨,整个颁奖流程走完已经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
之后还有些其他环节,等到彻底结束也已经过了中午。
医护人员和其他社会人员先一步离场,会场外阳光晴好,认识的人围成小群叽叽喳喳的聊着天。
阮眠和林嘉卉站在树荫下,等着大巴车过来接她们去酒店吃饭,过了好一会,军区那边的人才从会场出来。
阮眠看到宋扬灵在台阶下拦住陈屹。
两个人也没说太久,可能一分钟都不到,陈屹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又收回视线,也不知道跟宋扬灵说了什么,她转身就走了。
没过一会,沈渝找了过来,手卡着腰站在那儿,“梁熠然他们六号结婚,你应该是五号回去吧?”
“对,五号晚上走。”
阮眠之前连着上了几个班,把六号那天连着端午一块给空了出来。
“那你别订机票了。”
沈渝笑了下,“我跟陈屹五号晚上开车回去,你跟我们一起呗。”
阮眠想了想,“也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回去了,回头联系你啊。”
“好。”
他走了没一会,医院那边的大巴车也开了过来,阮眠跟着林嘉卉上了车,窗外,军区的卡车和大巴车擦肩而过,驶向了相反的方向。
那时候,万里晴空微风和煦,正是好时节。
到了五号那天,阮眠一早就醒了,许是想到晚上的行程安排,整个一天状态看着都不太一样。
同科室的杨星惢下班和她同路去地铁口,笑问了句,“今天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呢?”
“有吗?”
阮眠下意识摸了摸唇角,搪塞道:“可能是因为明天就休息了,有点激动。”
“好吧,真羡慕你哦。”
阮眠笑笑没多说,后来进了地铁站,两个人不同方向,在扶梯口说了再见,她跟着人群朝里走。
到家刚过七点,阮眠先洗了澡,出来的时候拿手机看到陈屹十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
CY:我们大概八点钟左右到你家楼下。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了个好的。
阮眠吹干头发换了身衣服,摸摸索索时间就过去了,接到陈屹电话的时候,她正在琢磨着穿什么鞋。
也不犹豫了,选了双平底鞋,对着电话那头说:“好,我马上下来。”
他轻笑,“不着急,你慢慢来。”
那声音低沉,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阮眠也依然觉得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带着点酥麻。
她抿唇嗯了声,匆忙挂了电话。
小区外,陈屹站在车外,收了手机丢进车里,坐在后排的沈渝降下车窗,趴在窗边,“刚听梁熠然说他接到江让了,这小子,去了国外就跟忘了我们一样。”
陈屹懒散笑着,“估计忙吧。”
他刚到国外那会其实也这样,专业的严谨性和特殊性,成天到晚的忙,基本上没什么空闲时间。
沈渝耸肩,其实高中那会他们四个人,要说起来,江让和陈屹玩得要更近一些。
也不知道这些年是怎么了,他唉了声,没再多说。
B市已经是六月,入夏的季节,晚上的风掺了几分闷热,小区门口支起了摊,烤串的香味格外馋人。
沈渝没抗住这诱惑,从车里下来,站在那儿抻了个拦腰,“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再走吧,反正早点晚点到家也凌晨了,没区别啊。”
陈屹:“行。”
他转身拿了手机,给阮眠发了条消息,和沈渝一块去了靠近小区门口的一个烧烤摊。
这个点人正多,陈屹找了位置坐下,沈渝去货架前挑串,一样三串,篮子很快就装满了。
他往烤架那送了一趟,又折回来选了第二篮,来来回回整了三大篮,老板招呼他好坐。
沈渝听出他说话带有平城口音,聊了两句发现还真是平城那地方的,索性站在那儿和人聊了起来。
老板顺手就把他那三篮东西给插了队。
两人聊得兴起,陈屹坐在不远处,时不时抬头往小区门口看两眼,周围人声喧闹,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小区门口走了出来,阮眠穿着很简单的水洗牛仔裤和白色T恤,长发扎的松散,目光在四处打量着,像是在找什么。
陈屹拿起手机,敲了几个字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很快抬头把目光锁定在这里,快步走了过来。
视角问题,陈屹坐的那个位置只能单向的看见她。
阮眠的步伐有些快,身形纤瘦,穿着打扮让她看起来就像个还没出校园的学生。
她在朝这里靠近,昏黄的路灯拢着她的身影。
不知怎么,陈屹莫名觉得这个场景隐约有些熟悉,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很多个细碎的片段。
闷热的夏天,喧嚷的烧烤摊,奔跑的少女。
这些琐碎的片段在某一个瞬间毫无预兆地衔接在一起,成为一整段连续的画面。
陈屹脑海里一闪,忽地记了起来。
那是他和阮眠的初遇,是比起在八中在那个书声琅琅的教室更早一点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