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过后第二天,岁岁重新回到剧组继续她的本职工作。
许姣星劝她, 让她多休息几天, 最好腾出半月, 她陪她去欧洲看极光。岁岁不是不想去,但是她喜欢将工作放在第一位。这让她觉得生活有意义。
从某些角度来看,她又过上了和从前一样的生活。吃穿不愁,睁开眼就只用等着人来讨好。资临是个大方的人, 他体贴又周到,提供的财富, 不是钱, 是数字。
刚来堡垒那阵, 姓刘的律师拿来一堆文件让她签署, 她以为是什么补充协议, 差不多闭着眼睛草草签完。那个时候她总想, 反正她没什么好失去的, 顶多就是将尊严卸下来任由人践踏。后来无意在衣帽间的保险箱中发现那些文件,它们安静躺在那,仿佛正等着主人的翻阅。
这些文件里,除了她那份为期一年的人身契约外,其余全都是财产转让。
他给了她三座堡垒。现在住着的这幢,英国有一幢,法国有一幢。还有一些独栋公寓和地契, 她这时候才知道, 原来他除了喜欢送珠宝外, 还喜欢送房子。
她在开曼群岛有了新的账户。是他开设的,她悄悄数过,很多个零,多到她没有耐心数下去。
她尚未向他索要,他就已经双手奉上。要说内心没有半点撼动,那是不可能的。
谁不爱钱。有钱才能有自由呼吸的希望。一个人如果说不爱钱,那肯定是因为他从未尝过钱的好处又或是尝过了但是再也回不去索性咬牙放弃。
岁岁有时候会想,如果她向他索要,他是否会奉上所有。曾经有很多英俊多金的男人为她奉上一切,她知道他们喜欢她什么,她将一切都牢牢握在手心,眼泪与笑容皆是无往不利的武器。
她发自肺腑地喜欢她自己,但资临绝不会仅仅因为她的自信而被她迷倒。
她开始认真思考,如果他爱她,他会爱她什么?
剧组已经开工。没有女主角,就只能暂拍其他人的戏份。
岁岁觉得羞愧,决心不能再拖累剧组的进度,哪怕半天都不行。
早上出门前,她让资临吻过一次,不动声色地勾着他,哪怕是被他吻得连嘴都红肿,也没有抱怨过。她已经将资临的吻奉为玄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亲亲就能换来演技突破,多划算的事。
他比观音菩萨还管用。
果然,今天的戏,全都一条过。
岁岁成就感爆棚,心情愉悦。休息的时候,她主动给自己的玄学对象资大菩萨发消息,碎碎叨叨一大段话,最后全都删掉重打,取而代之简短一句问候。
“吃饭了吗?”
那边很快回消息:“吃了。”
岁岁皱眉。他连个问句都没抛过来,她有些后悔,不该一时兴起问他无聊的话。
眉头刚皱起,手机叮铃作响。
问句没来,直接来电话。
他第一句就是问:“下午几点来接你?”
岁岁软软地答:“六点左右。”
“嗯。”再无其他话。
电话依旧通话中。他虽然没说话,但是不知怎地,她隐约能够想象他在电话那头的样子,应该是笑着的,他刚才和她说话,温柔轻快,就算此刻沉默,她也能够感知到,他现在高兴着。
岁岁娇糯地喊:“喂——”
“干嘛。”
“你在笑吗?”
“你呢?在笑吗?”
“我今天戏拍得好,自然是笑着的。”
“我今天一切如常,除了有个漂亮的女孩子问候我以外。”
岁岁抿嘴笑,明知故问:“是哪个漂亮的女孩子?”
“一个叫朝岁岁的女孩子。你要是见到她,就帮我问声好,告诉她,今晚将有法国糕点师为她备下一桌甜点。”
岁岁欢喜雀跃,随即想到什么,嘟嚷:“我会长胖的。”
“每样尝一小口,算起来也吃不了太多。就算长肉,我陪你运动锻炼。”
他总是理智而冷静,不会用假话敷衍她,比起那种“你长胖也依旧漂亮”的无用谎话,他的话让人心安。
堡垒里有专门的瑜伽室,她和他的健身房并不设在一起,比起她一周运动一次的懒惰,他显然要勤快得多。他说陪她运动锻炼,那就绝对不会含糊。
电话刚挂断,回过头有人站在身后。
岁岁吓一跳,“穆导?”
今天她刚到剧组时,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围过来,为前阵子的造谣事件安慰她,穆司并不在其中。他默默地执掌她今天所有的镜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和他说。
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她以为是剧本的事,连忙问:“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改台词还是改剧情?”
穆司紧蹙眉头。
他生了张文艺男青年的脸,阴郁英俊,严肃起来,像是要讨论诺亚方舟抑或普罗米修斯。
在人前,他向来专业严苛,鲜少对其他事表示关心,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毫无关系,他只专心沉醉于他的镜头世界里。
而现在,对着她,他露出了最为脆弱的一面。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沉迷于一个女人的琐事中。她有什么好?他无数次问自己。
穆司盯着岁岁看。
是啊,她有什么好。她漂亮清纯,灵气逼人,女演员圈内都是,可朝岁岁只有一个。
因为家庭缘故,作为一个私生子,受父母影响,对待感情方面,他从来没有认真过。如今,等他确认自己真的想要踏实开启一段恋情时,为时已晚。
穆司不甘心,上前问:“听说你和资临公开了。”
岁岁眨眨眼,“网上已经有消息了?”
穆司摇头:“前阵子已经整治过一批人,现在网络上风声鹤唳,没有资临的允许,谁还敢再放消息。”到这种时候,还妄图想要窥见一丝希望。数秒,他开口道:“我问你,你是自愿的吗?”
岁岁一愣。
未来及答话,穆司已经擒住她双肩,又一次发问,声音低柔,透着几分挣扎:“他用什么手段强迫你了吗?”
岁岁摇头。
“对他,你是认真的吗?”
他没有问资临,而是问她。岁岁被问住。
穆司没有强行追问,他换了问题:“资临是个较真的人,如果有一天你们分手了,你有想过后果吗?”
岁岁:“你什么意思?”
穆司凝视岁岁,缓缓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打算。”
岁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在她跟前的这个样子,她熟悉得很。是失恋者的模样。犹豫半晌,最终拿出堪比万金油的三个字:“谢谢你。”
穆司苦涩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担心我,我是个专业的导演,分得清私事和公事的界限。”
岁岁点头。
离开前,穆司提醒她,“对了,你这几天手机关机,以你的性格,大概也不会上网看新闻,虽然现在没了无聊的八卦,但是你前几天那一波强势的公关,已经引发网上热议,现在网友们都在猜,到底谁才是你背后的男人。我很惊讶,资临竟然没有顺便处理这些后续的事情。”
岁岁觉得还好,“要是都不许别人提我的名字,那我不就是成了不可说吗?几亿网友要讨论,拦不住。”
话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是回去的时候,岁岁还是忍不住和资临提了一嘴。
她上网匆匆一扫,她的热度居高不下。
“你觉得困扰吗?”资临问她。
岁岁想了想,“我也说不好。”
“参加晚宴的人,大多不会四处张扬。要是哪天网上突然冒出一个男人认领你的男友,可就麻烦了。”
刚好车子驶入大门,资临让司机停下,他先下车,岁岁探出脑袋,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堡垒入口处的健硕护卫们。
“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才能进屋。”
从这里走过去,至少是二十分钟的脚程。
他兴致盎然:“我们散散步。”
“我会嫌累。”
“刚好为今晚的甜点腾出卡路里余额,走累了我抱你。”
岁岁只好任由他将自己从车里捞出来。
还没走,岁岁就犯懒,半边身体软绵绵地靠在男人臂膀,恨不得连脚都搭上去,让他替自己走路。他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岁岁扬起脑袋,半开玩笑:“谁会那么大胆冒认你的身份。”
资临:“万一呢?”他刮刮她的鼻尖,“人言可畏,我们还是提前防备比较好。”
她总算是听出来了。
他想向全网宣告他的所有权。北城那一群人的圈子不够传,他还要传到网友的耳朵里。这就是为什么他没有处理后续事情的缘故了。
他故意纵着别人讨论。
岁岁想了想,决定收敛自己的聪明才智,看透不点破。男人和小孩是没什么差别,总要留给他一点兴风作浪的快感。
岁岁叠住资临的手,黑亮的眼睛像水晶一样,神情天真地问:“那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我已经想好。”资临指了指草坪上待命的摄影师们:“我们拍张情侣照,你的粉丝们看清我的模样,以后就不会认错人了。”
岁岁怔住。
她知道他不喜欢公开露面,她原以为他只是想要象征性地露个手或者轮廓,并不会将外貌公之于众。
岁岁问:“你确定吗?我知道你不方便。”
露在台面上的权势不叫权势,叫傀儡。但凡深藏于底下的,才是真正的操纵者。操纵者从不轻易走到公众面前,没那必要。
“我很确定。”他的眼神坚毅悠远,牵着她继续往前。
岁岁望向男人的侧脸,脑海中忽然冒出今天穆司和她说的那些话。
他们的契约只有一年,她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至少现在没有想过。
“你在想什么?”他忽然偏过头问她。
岁岁有些慌张,下意识用自己的柔情麻痹人心,她停下来,踮起脚,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我在想今晚该吃几道甜点。”
他回吻她,在她侧颊亲了亲。
夕阳下拍出来的照片很好看。
身后是白色的城堡,两个人手牵手,像寻常夫妻漫步绿荫花园中。自然抓拍的瞬间,美得甚至都不需要滤镜修饰。
当天晚上在微博贴上照片。
文字简短一句:“拍完戏回家吃饭啦。”
发完之后,岁岁不好意思,呢喃:“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要不要换一句?”
资临将她从沙发上揽过去,“不用换,就这句,我很喜欢。寻常处见真情。”
岁岁垂眸,点击发送,“说不定没什么人看,比起幸福的秀恩爱,人们更愿意看到肮脏不堪的事。”
资临笑了笑,没有搭话,不动声色从后面圈紧她。
不一会。
少女惊呼的声音传来:“你看这个转发量和评论数,资先生,你是不是买水军了?”
资临笑出声,捏捏她的脸蛋,“你太低估自己的影响力,你有多红,你难道不知道吗?”
岁岁不理他,专心致志看评论。
和那天浩浩荡荡的媒体道歉一样,岁岁的这条公开微博很快席卷全网,成为最热的新闻。
人人都在讨论,照片里的男人是谁。年轻英俊,气质优雅,像是所有少女梦中曾出现过的白马王子。
大家一致认定,这个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寻常人。
各大论坛的网友试图扒出点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料可扒,因为网上根本搜不到这个男人的任何资料。
夜晚入睡。
资临双手枕在脑后。
少女趴在他胸前,兴奋地戳手机,将评论里夸他的话拣着念出来:“虽然我是男的,但我愿意被这个男人做到下不了床。”
资临眼皮一跳。
少女:“这种斯斯文文中透着冷酷的类型,看一眼就想扒掉他的衣服舔腹肌。”
资临抿紧嘴角。
少女:“好想接吻哦。”
资临终于耐不住,伸手夺过她的手机,往床头柜一甩。
岁岁下意识就要去拿,被人拖回去。
资临英气禁欲的模样映入眼帘,他将她抱入怀中:“不看了,睡觉。”
岁岁不安分地凑近,“资先生,你是不是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