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
原本计划的锡锭动乱是七月,现在都已经是六月中旬了。离七月就只剩下短短半个月时间了。
而淮州与锡锭的距离,便是快马加鞭来回都得半个多月。时间虽然急,可吴维还是迟迟没有让人送准信到锡锭。
吴维生性多疑,如今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举棋不定。
就在迟疑要不要推迟的时候,手下刘杨匆匆来报。道是昨晚淮南王不知怎的就查到黑市去了。
“我们二月的时候抢了榕城钱家护送的一批货,昨晚在竞拍的时候淮南王身边赵虎领了一队人来搜查,把那批货给查封了。”
闻言,吴维勃然变色,猛的一拍桌面,怒喝:“为何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说过淮州附近所掠夺的货物一定要运送去更远的地方出售吗!?”
刘杨低下头,道:“黑市的人见也过去这么久了,且最近查得不严,便抱着侥幸的心思送到了淮州黑市上边出售,属下已经暗中派人去把知情的人灭了口,只是……”
刘杨的脸色有些犹豫。
“只是什么!?”
“昨晚之后,淮南王让命刘知府在淮州彻查此事。特别是搜查各大商铺,来核对是不是有人从黑市上买了什么货物,再而去追寻其他的线索。如此盘查下去,难免不会查到元记铁铺去,又或者是循着蛛丝马迹查到大人这边来……”
吴维脸上的怒容难消,但听了他的话,不得不静下来沉思。
许久后,下了决定:“淮南王不能再待在淮州了!”随而抬头,双目锐利的看向刘杨:“拿我令牌立即去锡锭,让顾廷昇开始行动。”
其后,刘杨拿着令牌出了书房,路过院子,正好见总兵夫人在花园中剪盆栽的花枝,行了礼正要走之际,总兵夫人喊了他。
“你且过来一下。”
刘杨走了过来,总兵夫人朝他温婉的笑了笑:“我心系大人,可近来大人不见我,我听说大人最近头时不时有些疼痛,你是大人信得过的人,不知能不能与我说一下大人的情况,我也好让厨房做些滋补的药膳。”
刘杨略有为难:“属下还有要事,等下个月属下回来的时候再告知夫人,关于大人的情况。”
总兵夫人叹了一口气
刘杨想了想,道:“大人近日有操心事,似乎头痛已有七八日了,并未请大夫。”
总兵夫人闻言,淡淡一笑:“我明白了,你还是外出办事要紧,万事小心。”
刘杨微微颔首,“属下谢过夫人关心。”说罢退了几步后才转身快步离开。
总兵夫人望着刘杨离开的背影,半晌后才收回目光,转回身继续修剪花的枝节。
总兵夫人把刘杨话中话的信息过了一遍。
——今日十五,下个月回来,那便是七月。再过个七八日,那就是七月初八前后这两日。
刘杨,是总兵夫人的这边的。方才的话,便是暗示了时间。
一旁的嬷嬷走近,默默的把剪下的枝节装进篮子中。
总兵夫人轻声细语:“七月初八,锡锭。写好后裹着上小金片,让人寻个机会塞到淮南王妃近身的两个婢女中其中一个手中。”
盆栽剪完,轻叹了一口气,随后与身边的嬷嬷说道:“你明日去药坊问问有什么药膳的好方子能缓解头痛,补身子的。”
提着篮子的嬷嬷应了声。随后加上嬷嬷,三个婢女都随着总兵夫人离开了花园。
再说昨夜的夜市突查,是裴疆在知道有这批来路不干净,数额极大的货物时下的命令。
至于为什么知道会有这么一批货,亏得是玉恒这个纨绔子弟吃喝玩乐逛青楼的时候认识了一大群狐朋狗友。
裴疆先前想到了玉恒人脉的用处。在猜测吴维继续用银子的情况下,必然会把货物出售到黑市上边来低价出售,所以早早就嘱咐了玉恒与黑市有关系的狐朋狗友联络感情,让他用法子与这些人交好。
但到底要做些什么,裴疆也没有与他说。
玉恒别的不怎样,但交狐朋狗友这一块上,是天生的料子。两个月来又是请客吃饭,又是请到青楼寻花问柳的。
男人嘛,一起喝酒一起上青楼,次数多了,嘴巴就不严实了。
而玉恒经常有意无意的说家里人看不起自己。还有那淮南王堂妹夫,在府中看他都是斜眼看的,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过。
每回都哭诉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久而久之,旁人都当玉恒在玉家中看尽家人脸色。
而那些狐朋狗友在黑市中拍卖行中也不是上层的人,而是些底层骗吃骗喝的,但对于一些大买卖也是知道一些的。
而有大买卖一事还是那些人无意谈到的,玉恒当时没问,而是把这事告诉了裴疆,随而裴疆让他不着痕迹的去套话,问问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再问问什么时候开始拍卖。
玉恒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钱多人傻的纨绔子弟,便是吴维都不会在意他这么一个人,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在玉恒这种看着傻愣愣好诓骗的人面前,没有防范,几杯酒下肚,便也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至于是不是吴维抢的货物都不要紧,只要那些货来路不干净,都能以此来做借口,从而对淮州大一些的商铺做搜查。
此方法是莫子言提议的。
莫子言与裴疆分析了吴维的为人。说他生性多疑,越是风平浪静就越是有诸多的疑心,只能在紧要关头逼得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猜疑,从而在最短的时间下定决心造反。
因着裴疆除了自己和百里寒外,从来没有让人刻意去调查过吴维,却让吴维少了些戒备。
吴维虽生性多疑,却又狂妄自大。
他会对很多事情产生怀疑,可却又觉得自己的谋划无懈可击。
裴疆没有让人特意去监视吴维的一举一动,但却是有人给了他一些消息。
桑桑今日休息外出,有人给她塞了张纸条,还在她身旁说了句是给她主子的。
桑桑起初还当是有人耍她,但打开纸条的时候,除了上边有字外,还包了一小块金片!
谁家这么有银子拿金片来开玩笑?!
便是榕城钱家那钱多人傻的小钱少爷,也没有这么烧银子的道理。
纸条上面只写了个七月初八的日子和锡锭二字。
若是没有那一小片金片,桑桑只会半信半疑。但那小金片明显是提醒她这纸条很重要。
桑桑也不敢随便胡乱告诉别人,只匆忙赶回了玉府,把纸条和金片给了玉娇。
锡锭大乱,便是在七月,但具体时间玉娇是不知的。
可是收到这纸条的时候,玉娇也难辨纸条上最终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又是真是假。
即便难辨,但也知道不能透露出去。几番丁宁告诫桑桑,让她不要把今日收到纸条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丁宁后,让人随意做了些糕点,然后送去裴疆现在在的地方。
昨日在黑市查了一批榕城钱家护送的贵重货物,如今裴疆正在知府府衙听审。
从昨日到今日都还未回来。
裴疆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这玉娇估摸着也是知道的,可却没想到她寻了过来。
入了公堂后的屋子。屏退下人,玉娇边打开食盒,边说:“怕你饿肚子,给你带了糕点过来。”
裴疆闻言,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流过。但随即看到她端出的糕点,微微蹙起了眉头。
都是甜的。
裴疆虽然不挑食,但却偏好咸的,而甜的向来吃得不多。
玉娇把两碟糕点都端出来后也反应过来了,有些心虚:“我让他们随便弄点,他们竟还真随便弄了点……”
听到“随便弄点”这四个字,裴疆的眉头蹙得更厉害了。
玉娇看到他的小表情,暗道他真的是越来越会挑剔了。以前她大概就是给他个馊馒头,他都觉得是香的。哪像现在,不是他最为爱吃的,他还怀疑她冷落了他呢。
可换做自己,他若是如此,她的小性子只会耍得更厉害。
如此想了想后,便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
“因有急事寻你,所以没有在意。”说着便坐在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把今日桑桑出门收到纸条的事情告诉了他。
夫妻两人这画面,像在亲热一般。
说完后,玉娇拿出纸条和小金片给裴疆,继而在他耳边说:“你觉得是谁给你的?”
裴疆仔细的看了一遍纸条上边的字迹,还有那块金片,细想了想后低声道:“不确定,我今晚去与莫子言商议一下,他比较聪明,许会看出点什么。”
玉娇点了点头,随后似想到了什么,有些愣愣的看向他:“为何晚上去寻,待会去不行吗?”
裴疆摇头:“我明面上与莫子言少些接触,对他好,即便私下约时间,也得避开许多耳目,我去寻他,安全一些。”
玉娇“也是”的嘀咕了一声,随即想起往事,下一瞬故作气恼的捶打他:“没成亲前你就经常趁夜潜入我的屋子,成亲后你竟要夜潜别人家的屋子!?”
裴疆眼眸含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那下回换你潜我屋子。”
玉娇“呸”了一声,甚是不满的说了句你的屋子还不是我的屋子……
再说三更半月之后。已睡了两个多月安稳觉的莫子言忽然觉得身子忽然一冷。
有些熟悉的感觉。
轻叹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眸,温声道:“寒少将……”
军字未出,看到帐外几步外,显然比百里寒高大了许多的身影,莫子言愣了愣。
不是百里寒。
正想问是谁的时候,只听到传来熟悉且低沉的声音:“三妹晚上还会潜入你的屋子?”
裴疆的声音。
莫子言:“……”
他们兄妹怎么回事……?
进屋子前提醒他一声,不行吗?
仔细想想,“礼仪”一词于他们二人而言,估计八竿子都打不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