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当然是没去吃,就算许秋来愿意三人行, 陆离这个小公主也不可能接受, 瞧他对其他雄性汗味那副嫌恶的模样就知道。
他还没走出球场, 就把被人膀子搭过的外套脱下拎手上。
许秋来由此又发现一点,陆离不喜欢和人近距离接触, 包括不仅限于陌生人。仔细回忆,就算韩延徐景盛这些和他比较熟的师弟也是一样,他们鲜少像别的朋友一起勾肩搭背。
一个大男生讲究这么多,都让秋来有点怀疑他的性取向了。
陆离一口气走到操场外的洗手池才算缓过气,把衣服往上一搭,俯身拧开水龙头洗头发。直到那股黏糊的汗意冲得差不多,才状似无意开口问:“你认识的人挺多啊。”
秋来微笑,“你说刚才那个柳翰光吗?他是我们附中田径队的, 和我同届, 体育特长生保送q大。”
“你念哪所附中?”
“师附。”
“哦。”陆离用外套擦了下满头乱溅的水珠子, 想了一会儿, 说道, “我从前在那边正门吃过小馄饨。”
“是吗?我们校门口的小馄饨是挺好吃的。”
许秋来笑起来,“我从前和发小每天放学都先去吃一大碗才回家, 他妈妈还纳闷孩子为什么每天回家不吃饭, 跑来找我让我别带他整天吃零食。”
陆离回味了一下,发现已经不怎么记得那味道了。
他中学就在q附,一路三级跳,同学总是才相熟几天, 很快又会被新的同学代替。
十五岁进大学,他和同级的人年龄相差太大,年龄是天然的鸿沟,几乎没什么课外沟通。
他的青春期既没有放学加餐的经历,也没有可以每天一起去吃地摊的发小。
想到这,陆离不由偏头看过去,然后发觉,许秋来说这话时候,笑容似乎并不像单纯在怀缅。那深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万千情绪在翻涌,但很快就被一种平静无波的冷峻代替。
陆离不知怎地,忽然想起那个夜晚的暗巷里,许秋来搬起石头砸人脑袋时候,眼角眉梢是一模一样的凌冽与漠然。
上次蹭过大神一顿饭,这次秋来自告奋勇请回来。
大抵因为半路上提到馄饨,陆离忽然心血来潮想吃,许秋来只能绕了好长一段路,把人带到了小吃街。
这个时段是馄饨店的营业高峰时段,二十年老店,点单队伍排得很长,店里位子支不下,一半的客人只得坐路边的小桌子。
店面内没装空调,只有一台悬挂的老风扇在转,闷得不行。
坐外面能吹着马路上的风,凉快些,其实倒还更舒服。
人行道上的地砖缝隙有经年冲刷不干净的油污,桌面也擦得不大认真,两翅小动物们站了都要打滑,要不是许秋来眼疾手快占到座,他们甚至没地方落脚。
怕大神嫌弃,她坐稳之后,还特意抽了张纸巾把桌子再擦一遍。
好在陆离并没有转身要走的意思,只是咬着奶盒的吸管,专心盯着叫号。隔一会儿又回头看煮馄饨的师父什么时候能把东西送上来。
隔着中间车来车往的机动车道,许秋来目光落到对面金碧辉煌的大饭店上。
秋来觉得幸好陆神口味一直很接地气,不然他要想去对面吃,她还真请不起。
其实仅是一街之隔,马路对面是繁华的摩登大都市,到处立着led大屏和广告牌,玻璃橱窗里摆满美轮美奂的展览品,精致的上流社会人士乘坐豪车出入其间。
这一侧却是年久破败的低矮楼房,地板灰暗,各种各样的大排档和烧烤摊遍布,气味混杂在一块,是叽叽喳喳热闹的人间烟火。
人生很多时候也像这样充满讽刺。
许秋来喝了口水,正打算收回目光,视野中对面忽然缓缓出现一辆白色欧陆宾利,它打着右转向灯。在前岗亭的摄像头将车牌号录入后,通过门禁栏驶入大厦的地下车库。
许秋来以她2.0的视力发誓,在车子右拐的第一眼,她就看清楚了那熟悉的车牌。
直到车子尾翼彻底消失在黑洞洞的车库入口,她掌心的十指还紧攥着,背脊异常僵硬。
这两年,但凡是网上能查到的资料,那些细节她一个不落记得清清楚楚,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就浮现出这组车牌号的所有信息。
白色宾利车主叫冯安妮,启辰科技cfo程峰的第三任妻子,是个画家。
看刚刚那半掩的玻璃窗内的身型预估,驾驶座上应该是个女人。
秋来没见过冯安妮,只见过照片,只有打个照面才能确认,倘若开车的真是她本人……那么,她一个人到这地方,没带司机,不管是赴约还是购物,都再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接近时机了。
许秋来和冯安妮从未打过交道,无冤无仇,但她的丈夫程峰,却是许秋来父亲的老熟人。
财务部门是一家企业的重中之重,能在启辰科技担任财务总监的程峰,和老总齐进的关系有多亲密由此可见一斑。
那关系并非简单的上下级,程峰是齐进心腹,是他的爪牙,是他有着十几年交情的兄弟,那种利益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兄弟感情,远比稀释过的血缘亲情来得牢靠。
还在许秋来小时候,程峰就已经伴随齐进左右,曾数次跟到许家里吃饭,还送给过她一个宝石小马做礼物。
当然,那件宝石小马早就被她小时候在屋子里打羽毛球拍坏了。
这个人眉峰浓重,五官大气,一副忠厚之相,却是个外忠内滑的。换了三任妻子,前两个都几近于净身出户,上一任离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便和小他十六岁的冯安妮再次步入婚姻殿堂。
冯安妮是个小有名气的美女画家,有段时间八卦小报把她的经历人设代入编成小三上位故事,发行量暴涨,一时间传得纷纷扬扬,直到被程峰一纸诉状告到法院,报社赔付巨额名誉损失费事情才算终了。
许秋来很清楚,许父的事有齐进、就肯定有程峰一笔,她只是不知道他在其中到底贡献了多大一份力罢了。
她不怕对手狠厉毒辣,只怕对方不够坏,坏得还不够明显,让她一点把柄都抓不住。
因为只要有一点可乘之机,她会毫不犹豫地剪掉齐进这只臂膀!
老板的馄饨总算端上来,满满两大碗。
雪白的面皮裹着弹牙的肉馅,大骨汤熬得泛白了,汤头上零星飘着紫菜碎和小虾米,香气把人唤回现实,许秋来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
“陆神,你司机呢?”
“学校等着。”
“要不等会你打个电话,叫他来把你接回去好了,我想起来,我忽然还有点事儿。”
陆离咬到一半的馄饨烫疼了舌头,匆忙吐回勺子里,被汤润湿的红唇泛着微亮的光泽。
这地方明明是她自己要来,到了之后却又一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一点没有感受到被邀请用餐应有的尊重。
陆离放下筷子,思忖半晌,找出个理由:“接你妹妹?”
“不是,”许秋来摇头,“只是一点私事。”
“随便你。”
陆离见她一副不愿说的样子,也不再问。
面上恢复一派的冷漠疏淡,答应后就不再说什么,低头专心吃东西。
许秋来却是一点胃口再没有了,她的余光始终盯着对面前岗亭,东西稀里哗啦扒下肚,烫也没什么知觉,吃完就搁了筷子匆匆与陆离道别。
她推着自行车过人行道去,很快便随着人流不见踪影。
商场的范围太宽了,这么大的人流量,想要找到冯安妮,无异于大海捞针,好在许秋来有个好习惯,那就是随身携带电脑。
这种大商场的监控系统安全保护意识当然要比秋甜学校高得高。
她首先确认了商场监控室的位置所在,然后拉开直线距离最近的应急通道门闪身入内,摸索着跺了一下脚,伴着浮起的烟尘,声控灯亮起来。
昏黄的灯光里,楼梯间灰尘很厚,几乎没有人迹,应该不可能有人突然出现,确认过周边没有摄像头,她才把书包往地上一扔,盘膝坐下来。
这家商场的安保系统采用了物理隔绝防止网络连接,但在许秋来费了一番功夫,找到附近所有的无线局域网一一破解后,很快发现了这家商场不止一位工作人员在用工作电脑使用网络。
线上甚至还有两位疑似监控室的安保用本地无线连接,接入了隔壁那家电影院的无线局域网蹭网。
他们也许在看视频,也许在打游戏,许秋来不管这些,这些人玩忽职守,却正好为她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她几乎毫不费力地搜集到了登入网络的账户名和密码,沿着局域网摸到服务器,一路获取主机权限,一番查找后,终于挖到摄像头监控系统。
时间已经过去近十五分钟,快要来不及了。
密码有十四位,她生怕冯安妮在这期间离开,看了好几次手表,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使用更复杂的算法破解密码,直接用爆破方式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开了监控系统最后的门禁。
且不说这群蠢货能不能察觉,就算发现了,想必那群在岗划水的人也会为系统这一点点异常守口如瓶。
找到底下车库a入口二十分钟前的监控录像。
进度条精确到秒时,许秋来终于瞧见那辆缓缓驶入车库的白色欧陆,她紧盯着驾驶座上下来的女人,将画面放大、锐化,没错,就是她——
冯安妮!
秋来记住停车方位,记下她走过的路线和在每家店停留的时间。
她没有吃饭、没有喝茶看电影,看上去就是单纯的闲逛和购物。
期间,冯安妮曾接到过一个电话,挂了不久后,很快有个男人和她在奢侈品牌店会合。男人是从楼上来的,西装革履,也许在隔壁双子楼的金融公司或事务所工作。
她买了两对袖扣,一对送给了男人,一对塞回了随身携带的坤包里。
两人并肩逛街,举手投足虽然很放松熟悉,但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直到二十分钟后,两人在没有监控的监控死角道别,男人重新搭乘上楼的电梯,而女人则又掏出手机来百无聊赖地点了几下,看样子,大抵是要回去的意思了。
就是现在!
许秋来用最快的速度拎着起书包跑下一层楼,推门而出,一路小跑,终于在最后一秒,飞快挤进电梯和冯安妮同乘。
“不好意思。”秋来挤进门后,喘着急促的呼息率先抱歉。
那张单纯美丽的学生面孔双颊有着跑动过后的绯红,在瞧清她的气质妆容与穿戴后,眼睛里立刻浮出一片敬仰与艳羡。
电梯里只有两个人,光滑的镜面上,冯安妮多看了她一眼。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总是能叫她一眼看穿心思,她收回目光,站立的身姿更挺拔了点。
不过虽然冒失了一些,但眼光还行,脸也算赏心悦目,搞艺术的人总是对美有着最强的触觉和执念。
她心中刚刚想完这一句,电梯轿厢忽然一震,灯光瞬间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我增加一点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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