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请讲。”箫瑶表面虽然一派平静, 但内心却十分纳闷。
短暂的沉默之后, 碧睛站起从案桌后走出,来到她身前,
“你变了许多。”
她一时静默着不知要如何接口。是啊, 何止是她有改变,它又何尝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碧睛不过是只眼波碧绿, 头角峥嵘的麒麟,而不是眼前的清隽少年, 他们都已改变, 走上了不同的大道。
见她不答,碧睛继续自顾说道:“其实早在成为你灵兽之前,我便已认识清风。他曾说过待他筑基成功, 便会收我为灵兽, 只可惜阴差阳错,在我受伤那年最先遇见的却是你……”
箫瑶错愕, 她初次遇到碧睛之时, 它在与妖兽战斗时受了伤,所以自己才能将其降服作为灵兽,没想它与那季清风早已认识,已经口头有约。难怪那季清风在夺取自己灵兽后,丝毫不觉有何不妥。
“但我从未曾后悔曾经成为你的灵兽, 是你教会我大道无情,只有无情才能在大道上走得更长更远,只有傲骨才能独善其身逍遥自在。其实那日你金丹碎后, 我在万华山上偶遇清风,他说以前我成为他人的灵兽,是他气运不佳,怨不得别人,而那日他偶遇降服我时,亦是他的气运,他不过是抓住了机缘,道是无情,别人亦无资格怨他。这亦是吾道,当时我没有反驳,所以……这是我欠你的解释。”
“说解释是师叔严言重了,可是师叔对弟子还心中存有疑惑?”
有时候解释只不过只是解释给自己听罢了,碧睛没料到她竟一语点破自己,眉宇间深深皱成一个川字,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
“箫瑶,到至今我仍未觉得自己默认跟随清风是错误,但却对无意伤害到你至今任仍存有一丝愧疚,如今我只想说出自身感受,以求道念通达。”
箫瑶笑笑:“师叔其实不必介怀,世间安得两全法?既然当初师叔觉得自己是做了对的选择,又何必再顾他人想法?若是向往无情大道便誓要无情到底。要是心中向往无情,却又难以断情断义,只会让自己进入两难的境地,大道难行。”
碧睛微愣,确实自己早已决定要走无情大道,又为何还一直被主仆旧情所缠绕?再观箫瑶,她目光平静如水,看得出心境早已脱出困境,而反观自己……碧睛唇角泛起一丝苦涩,但心却是清明许多,“原来你早已看开,而我却还执意执着于你的变化,难怪清风总是问我可曾有悟,想来我却从未曾真正悟过。”
说完它合上眼帘,良久直至眉眼完全平缓无波,这才开口道:“我话已说完,你走吧。”
至此碧睛心中已再无任何情愫。
“弟子告辞。”
箫瑶转身离去,从今以后俩人怕是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几百年缘分已尽于此。
出得藏书阁,剑齿豹将脑袋探了出来,打着哈欠道:“你不怨?”
萧瑶不以为意,“都几百年旧事,再有什么怨气也早就消了。”
见她一脸无所谓,剑齿豹咧了咧牙十分不爽道:“切,烂好人,要老子说这等家伙,直接咬死它拉倒,客气什么?”
“咬死它?”她忽然停下脚步,有些意味深长看着它,“可是觉得他忘恩负义,假若你是它,当初你又会怎么做?”
剑齿豹翻了翻白眼,一副你了傻的表情,“老子?当然是跟着有前途的!”
早已知晓它会如有此回答,萧瑶也不生气,只是好笑这家伙也太过双重标准,“连你自己都如此选择,又有什么权利看不起对方?”
“别拿老子与它做比较,”剑齿豹一脸不满,“老子现在是站在你这方,自然从你的立场出发!而且老子可不是因为它抛弃你跟了强者才看不起,只是看不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还要矫情,如此没有决断的家伙竟然还敢称作瑞兽麒麟!”
“也对若是你,大概会理直气壮的跟着,顺便再鄙视一下弱者吧?”她一把拎起它的脖子笑对上那双恼怒的豹眼,“我是该说真仙大人你冷血无情呢?还是该夸你真性情流露?”
“难道不是大家把话说开才更容易相处吗?就像当初夺舍一样,无论重来多少次,老子也都会选择夺舍你!”它哪怕被拎着脖子依旧神色狂妄,“而且待老子恢复真身后,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求饶,然后再杀了你!……嗷呜!”
未等它说完,萧瑶便给了它一记爆栗,确实如今因为利益使然,它成为了她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暂时两人之间情谊牢不可破。但正如豹子所说有朝一日飞升真仙界,它重塑好真身,当她与它分离后,他们又将会如何?
她将它高举起晃了晃,眯了眯眼。唔,太过遥远的未来她无法去想象揣测,但若真有那么一日,自己可会杀掉手中这只豹子?
“萧瑶!丑话是要说到前头才好,同样到时你亦可以找老子报夺舍之仇,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豹子的表情认真张狂,用它惯有兽类直线思维宣告着战意。
“再说吧,有空我会考虑,反正时间还长得很,但在此之前……”
啪啪啪!她对准豹子的额头,连着就是三记爆栗!
犹记很久之前,曾经她心怀怨恨之时,阿寻也是如此毫不怜惜给过自己三下。
萧瑶,为何你会责怪怨恨他人?只因你埋怨自己过得不幸,所以将自己过得不幸的原因推到他人身上,希望借以能减轻自己的挫败感,并蒙蔽自己:若没有他们,我就不会落到如斯下场。
可是萧瑶,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也许你的不幸只是源于你自身,与他人毫无干系?
现在她又重新领悟了这番话语的含义,曾是自己教会碧睛大道无情,那当它选择大道之时,自己又有何底气去埋怨?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所以无论是对碧睛,还是剑齿豹,她都不会再自怜自哀充满愤恨,只要自己的心境足够强大!
瞬间,心中一点感悟使得萧瑶双眸清明,丹田内金丹不断运转,似乎又壮大了一圈,连她周遭的气息都变得十分平静祥和,唯有剑齿豹在旁不解抓狂跳脚,
“靠!为毛你敲老子脑袋也能提境界?!!!”
回到洞府后,萧瑶找来两枚玉简,将刚背下的口诀拓印好,并开始着手学习法术。
接下来的日子,她除却正常功法与法术修炼,便是到“牙行会”中接炼器委托。眼看离“聚宝拍卖会”还有一年,她自是要提前做好充分准备,在短时间赚取到大量灵石,好在拍卖会中淘到一些有用之物。
自从萧瑶在百人榜试炼一举夺得第十名后,她炼器师“重柔”的身份也被人扒出,一时间声名大噪,委托她炼器者也越来越多,赚取灵石犹如鱼得水般顺利。其中也出现了些奇怪现象:几乎找上门来委托人不是自身样貌十分俊秀的男修,便就是派遣一些容貌出色的仆役前来,甚至还有人欲要送她男炉鼎。弄得她不明不白困扰了好一段时日,不过由于锻造生意太好,自己一心扑在了赚取灵石上,拒收之后,遂也抛在脑后不再去想。
于是她忙碌在修炼、学法、炼器,赚灵石间,小日子过得十分平缓充实。
直到半年后一日,她到“牙行会”接活时,忽然被行会内的负责师弟请入了行会雅间。
“萧师姐,”那名师弟望着她既恭敬又谄媚,“行会里忽然来了一位贵客,指明想请师姐为其炼器,而且给价十分之高,不知师姐有没有兴趣?”
“贵客?”
萧瑶微颦起眉来,一般所谓贵客便是指元婴境界以上的大能,替这些大能炼器确实报酬会十分丰厚,但相对风险也较高。毕竟元婴大能要锻造的东西绝非常物,难度也会大上许多,万一锻造失败,惹得对方恼怒,弄不好连小命都不保,炼器行内均默认:若是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那器活,乱接不得。
虽然她在外有些名声,但也从未接过元婴修士的委托,一般元婴大能们若要炼器均会找修仙界名气响亮的炼器宗师,例如自己的师父房玄书。基本上不会有人找她这样行会里的挂牌师傅,所以此人一来就指定自己,难免感觉有些蹊跷。
那名弟子看她似乎有些犹豫,生怕她拒绝得罪那位大能,赶忙劝道:“此人是元婴期前辈,师姐……可要考虑清楚呀!”
萧瑶略微比较了会其中利弊,就算不顾忌对方修为,自己也没有必要与灵石过不去,若是成功了,说不定还能再更加打响自己的名声,这才点头回道,“好,我接,就不知这位前辈想要锻造什么法宝?”
那弟子松了口气道:“正巧这位前辈落脚在咱们行会里,既然师姐答应了,我这就带师姐过去,此前辈说是会与师姐面谈。”
萧瑶点了点头:“好,那便有劳师弟带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