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安促使她下午向学校请假、
阳光明媚, 乔奈撑着蕾丝边的遮阳伞走到地址上写的第七巷。
这是条北城最旧的古街之,青石地砖的路,两米宽不足的长巷潮湿, 墙角布满青色的柔软的苔藓,到处是茶馆打麻将的喧哗声和音影店播放的过时老歌, 自行车清脆的车铃响经过,乔奈找到第十三户, 收伞。
门口的纸盒和塑料分类整齐堆放, 屋子里传出老太太的大嗓门:“是两块三吗?怎么就两块?”
“婶婶,您看看这电子秤, 斤数清清白白!”随即一道声音有力反驳。
乔奈走进去,到萧玉找零钱给老人, 她穿着件格子纹的衬衫,下面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马尾扎得老高,额头饱满,脸上前几天的红肿消下去,白皙的皮肤没受到丝毫影响。
她听见脚步声,迎着光看清楚来人,整理废纸的动作仅停顿一瞬, 继续坐小马扎上埋头苦干。
“你来干什么?”她的声音不喜怒。
看到有客人, 老太太拿着钱嘴上喋喋休地走出屋子。
乔奈无话。
僵硬的气氛随着冲进来的个胖嘟嘟的十岁男生打破, 他浑身多余的脂肪随着步子在颤, 来将萧玉好不容易码好的纸盒踢倒:“给我五块钱买陀螺。”
“是才买吗?”萧玉捂住装零钱的铁皮盒子给。
“这是我爸的家,这些是我的钱好好!”由分说抢走盒子,狠推萧玉把。
屋子里到处堆放着杂物,混杂的气味奇怪, 另间房间里传来夹带咳嗽的吼声:“天到晚吵吵吵,除了声音尖没半点用,你和你弟弟争什么!”
接下来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土话咒骂。
萧玉扶正小马扎重新整理散倒的废纸张,她头直未抬,“怎么?毁掉我的学业够,如今还要追上门见识我的狼狈?”
乔奈握紧伞柄:“我没想到网吧会发生那些事。”
萧玉手脚利索地把扎好的废纸抬到一边,“弱肉强食,无论你做没做,结局已经是这样。”
她将手上的灰尘往裤腿上擦,“看够就滚吧,我没工夫招待你。”
乔奈站着动。
杂七杂八的废纸皱成堆,萧玉环抱着挪到角落仅剩下的空地,放手时有张硬纸割破她的手掌,血线冒出,紧接着她用搭在头顶上方的毛巾裹住。
“很好看吗?”她冷嘲地道,“做完肮脏的事以为只要流露出忏悔,这样你仍旧无辜?”
“脏了就脏了,”说话继续着,“灵魂是洗干净的。”
乔奈依然沉默。
“网吧那几个混混是你安排的吧?”她说,“到现在亲自上门你又想演什么好戏?”
“是我……”乔奈澄清。
压根不信她的萧玉直话直说:“你毁掉了我的人生,请你永远记住。”
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推搡乔奈出门,她眼眶发红,压制着自己去做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唇哆嗦着,每个字重而有力:“滚!我这里欢迎你!”
乔奈至始至终没有反抗,她顺着对方的力道倒退,脚后跟磕在门槛上踉跄稳,她差点摔倒。
伞落在一边,她捡起,萧玉冷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砰的声合上大门。
天空乌云积压,春雨绵绵无预兆。
抬头望着天空和这长长的小巷子,乔奈茫然回走,大雨顷刻即至,她撑着伞,面白如瓷,披着的黑色卷发衬得她像是从黑白油画里走出,阴郁,死寂。
直到她走出巷子口,透过伞檐下视野里多出一双白色的帆布鞋。
她抬高雨伞,孟殷单手插入裤兜,只手撑着透明的胶伞,乔奈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在伞底下的情绪,脸上满是温柔缠绵。
他伸出手:“过来。”
乔奈双眼聚焦,她摇了摇头。
孟殷走近,伞和伞的边缘重叠,他握住乔奈扶在伞柄上冰凉的右手,“怎么了?”
乔奈还是摇头,风尘仆仆,满是疲惫。
孟殷抚摸脸:“别哭。”
“我没哭。”乔奈说,她沉沉地闭上眼,脑海里只有萧玉双刻着怨毒的眸子,她惊得重新撑开眼皮,孟殷正怜惜地俯视着她。
“我是不是很坏?”她有些哽咽,“我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她只是为了自保。
孟殷捏着她的手松开她的白色雨伞,他们共撑把,孟殷拥抱着她,感受着怀里的温热,他浅笑地道:“有什么关系,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别内疚别自责,”他徐徐引诱,声音在雨中听起来空灵,“管别人如何看待你,我都站在你背后,直到永远。”
她累得腿发软,无暇顾及孟殷的语言举止,乔奈点点头,气力虚弱:“谢谢你。”
没有问孟殷为何出现在这,她仍由孟殷捡起伞折好,牵着她走到附近的咖啡馆,春天已经来到,气温上升,乔奈窝在咖啡馆柠檬黄的布料沙发上,捧着热饮在浑身发抖。
“服务员,”坐她旁边的孟殷喊来人,“加条毯子。”
他毛毯展开,使劲搂住乔奈。
乔奈依旧全身在抖,这冷和气候没有关系,好像从灵魂里散发出来。每个人的童年和无忧无虑的心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却是这个倍感寒冷的下午乔奈瞬间听到象牙塔倾倒和破碎的声响。
于是塔外凄冷的风毫犹豫洗涤她的骨髓,她牙齿上下打战,紧紧捧着逐渐凉掉的热饮汲取温度。
“乔奈!”孟殷搂住她,下巴放在她头顶上,顺着她的后背抚摸,“别怕……没事的,没事的……”
她回握住孟殷的胳膊,四面八方都是她初下恶种的嘲笑:
“你变为梁贞最讨厌的孩子!”
“你配上梁贞。”
“要是梁贞知道你是这人该多么失望……”
她寻着孟殷散发热度的胸膛往里靠,抖着唇和肩膀,无声默念梁贞的字。
“没关系,”孟殷抚摸着她的头发,面笑但眼底无色,“你还有我。”
后来经过个下午的冷静,乔奈总算从失控中缓和。她由着孟殷打车和她一起回学校,第二天休假,梁贞没有来接她,她背着书包站在校园门口踢着飘零的落叶等待,人不来,她固执地一直站着。
和她同路的孟殷见状,从她身后踢她书包脚。
“站在当学校雕像呢!”孟殷道。
乔奈横他眼,昨天下午的事两人默契地不谈,乔奈对他没有之前的排斥了,“我等梁叔叔。”
“梁贞忙着尚伯母的画展,哪有工夫接你。”孟殷看着变色的天,漫不经心地说,“再回去可又要下雨了。”
乔奈垂头:“他以前没这么对我。”
“那是以前。”孟殷笑,“错过这趟公交车,下趟要等半个小时,起?”
说着校门口的公交车开过来,孟殷先抬脚上去,回头看她一眼,犹豫磨蹭的乔奈还是跟着他上了同辆车。
放过两个多小时过去,这趟公交车上没什么其它学生在,车子摇晃地往前开动,闷雷阵阵,乔奈玩弄着背包的两根带子,话少语沉。
孟殷也没闹她,他静静地欣赏着乔奈的忧郁满足地带笑。
回到家半夜大雨倾盆,被雷声吵醒的乔奈起床,晚饭时由于梁贞没有回来,大家忙着梁母在外的展览,她和李阿姨两个人一起吃的饭,吃罢早早洗漱上床睡觉。
电闪雷鸣,乔奈没有开灯,拉开椅子入坐到桌边上,她随意翻开写给奶奶的日子,知不觉间一本百来页的厚重笔记快写到结尾,又知从何时起日记的内容全变成关于个人的字。
梁贞……她苦涩得想哭。
连自己什么时候站在梁贞床前都不知,梁贞睡觉房门极少反锁,她轻而易举地小心推开,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凝视着梁贞的睡颜。睡着的梁贞面容如此恬静,外面风吹雨打,他的眉间只有片安宁。
她罪恶的手指爬上梁贞的额头上,隔着手指落在梁贞额头上个亲吻,随即她膝盖跪下来,头埋在对方的胸口,倾听对方有力的心跳和律动。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件多么荒唐的错事,乔奈顿时起身,慌乱地赤脚踩着地毯回去。
门小心反锁,扣上门扉的刹那间,梁贞的眼睛几乎同时睁开。
他在黑暗里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情绪如夜色下的海面,翻涌变化可能仅在一霎。
……
隔天天晴,风和日丽。
仿佛切未发生,乔奈照例到点赶在餐厅里用早餐。
梁母利用这个时间邀请全家去观展:“今天是开展的日子,大家吃完千万别忘记!”
晚上必定要庆祝番,梁母和李阿姨提醒别准备晚饭,赞助商有订好庆功晚宴。
“我等下晚些过去,”梁贞切着面包说,“我先去接个人。”
乔奈明媚地笑着问:“确定和我们一起去吗?”
听到她的问题梁贞没说话,乔奈抿口无味的牛奶,装作经意瞥了眼梁贞,对方表情淡淡的,放下手里用餐的餐具,急着说:“我吃饱了,你们慢些用。”
他吃完急匆匆地上楼收拾。
乔奈看着他的背影,时没再开口。
梁母没有看出自己儿子哪里对劲,她心全牵挂着展览,喜上眉梢,“乔奈,等下你可以带你朋友起来参观,我有特意为你留几份帖子。”
“谢谢,太好啦。”乔奈面上满脸期待地道,她只关注着楼上的声息,没过几分钟梁贞胳膊上挂着外套下楼,没和往常一样先和乔奈打招呼,而是直接推开大门走出去。
“看来是接很重要的朋友,”梁父见此好奇,“知道是哪个。”
这顿饭注定吃得安逸,梁贞急着接人先走,梁母很快接到赞助商的电话要赶着去画展,梁教授今天特意为展览的事向公司请假,然和梁母同往。
走前梁母和乔奈说:“你吃完慢慢来,有朋友需要带上的话等下可以叫司机来接你们。”
梁家的司机倒没用上,等乔奈吃完出门,路过孟殷的院子门口,孟殷正坐着自家的专车在等她,她刚过来,对方摇下车窗喊住人:“去花榭街?”
乔奈说是。
“上来,”对方利索地丢下句话,“我们同路。”
想到孟殷也学画,梁母开展怎会忘记邀请邻居家的小天才,乔奈打开车门坐上后座。由于周末,花榭街42号人来人往,豪车流少。
“这里的人大半全被尚伯母的画引来。”孟殷看着窗外路过的车说,“以往这条文艺街可没几个人跑。”
乔奈心底无佩服。
前面人流大车好往里开,孟殷跟驾驶位的司机说:“找路边停吧。”
他选择和乔奈下车走段。
下来正好遇到熟人,赶巧同班的陆米涵在这逛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以下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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