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你会来, 所以我等。
——沈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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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噗嗤”一声笑出来,脸上还挂着泪。
又被陈知遇嫌弃,又哭又笑的,丑不丑。
苏南领着陈知遇在保安亭登了个记, 开车载进小区, 先没回家,而是去找何太太还车。
何太太围着围裙, 正要准备做午饭, 接来车钥匙,问苏南:“复查过了吧?”
苏南笑说:“复查过了, 已经好了。真的感谢您和何主任,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太太笑说:“不麻烦不麻烦, 都出门在外的,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你问何平再要两天假吧, 休息好了再复岗。这个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
说着,将目光移到了站在苏南身后的陈知遇身上。
苏南介绍:“这是我……我老公,陈知遇,放寒假过来探亲的。”
陈知遇瞥一眼苏南, 眼里带点儿笑,上前一步来跟何太太握手。
何太太:“哦你好!前几天给何平打电话的就是陈先生您吧?”
苏南一愣
陈知遇点点头:“苏南不省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何太太呵呵笑说:“都是这么过来的——不如中午在我家吃饭吧,我给何平打个电话。”
苏南:“谢谢您,今天实在先不麻烦您了。陈知遇他刚到,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想说让他先休息一会儿,等过两天周末, 何主任休息的时候,我们做东请你们吃饭。”
何太太是个爽利人,笑说:“也行!”
又把车钥匙递给苏南,“那车你先开车吧!带陈先生去市里逛一逛。”
两个人,往苏南住的地方走。
苏南背着手看着陈知遇,“你还没跟我交代呢。”
陈知遇:“交代什么?”
“你给何平打过电话?”
陈知遇十分嫌弃地看她一眼,“你那天没给我发微信。”
苏南愣了下,想到那天把手机从床上推下去,死活没爬起来去捡。就那一天,她没像往常一样跟陈知遇汇报工作。
停住脚步,转身,上前一步,抱住陈知遇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前,很低地喊了一声:“……陈老师。”
陈知遇声音里裹着点儿笑:“你刚刚跟何太太,说我是你谁?”
苏南:“……”
陈知遇:“嗯?”
苏南头紧紧地埋下去,声音快听不清了,“……老公。”
到住处,苏南先指点陈知遇去洗澡。
陈知遇应下,在别墅里逛了一圈。
空气里一股消毒水混合驱蚊液的味道,客厅里只有两张沙发一个茶几,特别空。卧室里让她收拾得很有意趣,一个床垫直接放在地上,床头一盏落地灯;床前铺了张色彩鲜艳的地毯——他在她发来的微信上看过,说是土耳其人手里买来的;床头墙上挂着一块波西米亚式的挂毯,挂毯上又挂了各式各样的小东西,明信片,拍立得照片,等等;床对面一排低矮的柜子,柜子上摆着形状各异的黑木木雕,稀奇古怪的破烂玩意,柜子里放着书和资料。
苏南拿了一个铁皮盒子过来给他看,“这是从一个索马里人手里买的。罐子打不开,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晃两下,里面哐当哐当的,“卖给我的那个人说,是他出海从一艘海盗上捡到的。”
陈知遇:“……你也信?”
苏南:“也不贵啊,就五十块钱!”
陈知遇轻哼一声,却没再出言讽刺。
来一趟,从她去找何太太开始,到看见她这卧室,他本来还高悬的心,一下就落下来。
虽然只三个月,但她现在,确实以极其明显的速度成长了。
苏南还有一点不舒服,所以午饭只简单炒了两个菜。
她做饭的时候,洗过澡的陈知遇就一直在厨房里待着,听她讲在这儿的见闻,“这里蔬菜好贵,好一点的大米,一公斤要4000克瓦查——差不多等于人民币38块钱。洋葱是论个卖的,一个也要人民币20块……”叹声气,“就肉便宜一点,可是我又不爱吃肉。”
陈知遇看她一眼。
难怪又瘦了。
陈知遇在飞机上没休息好,吃过饭就在床上午休。
苏南趁此出去了一趟,在别墅区里专门为方便家属而开的超市,给陈知遇买了拖鞋、牙刷等日常用品。
要结账的时候,想到什么。
往收银台旁的架子上看了一眼,脸上发热,最后一咬牙,抄了两盒丢进购物篮里。
陈知遇睡到傍晚才起,一醒来,就看见她坐在蜷坐在地毯上,把电脑搁在一个小方桌上,正在噼里啪啦敲键盘。
没开灯,电脑屏幕幽淡的光,照得她神情格外柔和。
她觉察到他醒了,急忙停了动作,“吵醒你了?”
陈知遇摇头,摁亮了床旁边的台灯,不说话地朝她伸出手。
苏南愣了一下,合上电脑,走过去。
陈知遇抓着她腕子,一带。
她倒在床上,他翻个身。
视线相对。
陈知遇手指碰了碰她脸颊,“想我吗?”
人其实很奇怪,在外人面前顽强犹如金刚之躯,却能被最亲密的人一句最普通不过的话轻易击垮。
声音就有点颤了:“……想。”
陈知遇低下头来,触碰她有点儿颤抖的唇,很温柔地吻她。
心情过于珍而重之,久别重逢,反而诚惶诚恐。
人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动物。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顾及她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吻了一会儿,陈知遇就侧躺下,将她合在怀里。
苏南:“你饿不饿?”
陈知遇摇头。
很久了。
梦里面好多次梦到这样的场景,还在崇城的公寓,很亮堂的阳光。梦醒来的时候,想到即将要面对的繁重如山的工作,真的不止哭了一回。
可是是她自己咬了牙也要出来的,陈知遇这样尊重她的选择,她有什么脸哭。
极快地调整心态,然后全情投入工作。
最开始的一两个月,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饮食不惯,气候不适,是在这样煎熬的心情之下,一天一天硬抗过来的。
“……前两周我不是跟你说我要从布兰太尔开车去萨利马么?在路上,我遇到了当地小孩儿砸车……”感觉到陈知遇手臂一紧,忙说,“没……我没事。他们只要钱,我给了钱他们就走了。但是……当时是真的吓傻了,玻璃碎了落在身上的一瞬间,我只有一个念头,你怎么办……”
陈知遇面色如铁。
苏南凑近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每回都想告诉你,每回都怕你担心。”
陈知遇:“我担心个屁。”
苏南:“……高校教授不要随便说脏话。”
“你让我省心过吗?嗯?找个老婆跟养女儿一样。”
苏南直笑,“谁让你图我年轻漂亮呢?”
“自己照镜子看看,晒黑成什么样了,你问问漂亮这个词,它还认识你吗?”
苏南眨眨眼,“你漂亮不就够了吗?”
陈知遇:“……”
万里之遥,百日之隔,也没有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
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
*
陈知遇这次过来,还真不是纯为了见苏南。
省内有一个NGO组织,主要任务就是在西南非这一块,以论坛的形式普及人文学科。NGO组织在寒假的几站是津巴布韦、赞比亚和莫桑比克,陈知遇收到邀请函,一看这几个国家,恰好离马拉维不远,就应允下了津巴布韦这一站的活动。
苏南上班的这一周,他往津巴布韦飞了一趟,五天连去了五座城市,赶在苏南周六放假之前,又回到了马拉维。
苏南周五加班到了十一点,回到家一开门,发现屋子里有光,吓得一哆嗦,差点准备喊保安。
就听卧室里传来陈知遇的声音:“回来了?”
“陈老师……”
陈知遇走出来,瞅着她笑,“我让何太太放我进来的。”
苏南抚抚胸口,“……吓死我了。”
她在外跑了一身汗,飞快冲了个澡,换上宽松的长袖T恤,去客厅里吹头发。
陈知遇坐在沙发上敲键盘,往她那儿瞥去一眼。
T恤很长,盖过大腿了……看起来像里面什么也没穿似的。领口又很大,她稍微动一下,半个肩膀就要露出来。
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苏南也在看他。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棉麻T恤,在非洲大陆上跑了一周,也没见他皮肤晒黑一点,还是那样白,绷着脸认真工作的时候,就显出一种生人勿近的禁欲感。
苏南吹一会儿头发,偷瞄一眼。
陈知遇全神贯注。
再偷瞄一眼。
陈知遇聚精会神。
……她故意穿的这件T恤,一点用都没有?!
苏南关了吹风,揉着眼睛,走过去,“陈老师……我眼睛里好像进东西了。”
陈知遇停下动作,看她,“进什么了?我看看。”
苏南稍微扒开一点下眼睑,“……你看看。”
片刻。
陈知遇微眯着眼,“你故意的吧?”
苏南神情无辜,“……对啊。”
陈知遇将她手指一捉,直接把人扛起来,回卧室。
……
·
到三点才消停。
别墅里静悄悄的 ,空调打得很低,然而被子里一片潮热。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外面漆黑一片,只从玻璃的上沿,露出半轮月亮。
苏南倒了水来,递到陈知遇手边。
陈知遇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抬手抹了抹她额头上的汗,笑得有点儿轻佻,“……有长进了,跟谁学的?”
苏南眨下眼,“想知道?”
赤着脚跳下床,从对面的矮柜里翻出一套陶塑,“……辜田送的。”
陈知遇看了一眼,差点呛住。
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一十八式。
“……你从哪儿交来的这么一个朋友?”
苏南:“大惊小怪。”
陈知遇:“……”
将她拉过来,凑到她耳边,“想学,别看这个,理论没用,得找我实践。实践出真知。”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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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规定入V章节修改之后的字数不可以比首发少,为了给这章解锁,因此删掉了大概400多字的内容,实在没有剧情点补这个字数,因此把下一章的部分内容挪到了这一章。如果介意的话,请评论留言告诉我,我发红包进行补偿!请见谅,也请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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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王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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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艳阳高照,出门却能闻到一阵潮湿的水汽。
雨季阵雨不期而至,悄然而走。
苏南和陈知遇,请何家三口,去市中心吃饭。何平开车,苏南坐后座,给陈知遇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
近郊多数路段是没浇水泥和沥青的土路,晴天尘土扑面,雨天湿泞难行。
沿路经过一家店,凋敝破败,店门口泥泞低洼的地上,几个穿得脏兮兮的当地青年,正在蹲着喝啤酒,嘉士伯,这儿习惯称之为“Green”。
苏南他们的车经过时,有个穿红衣白裤,骨瘦如柴的小男孩儿微张着口,怀里抱着一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目送着他们离开。
最早一阵,苏南看见这些情形常常会从心底里觉得难受,久了就发现这种难受与事无补。
习惯了,但每每看见,仍能生出一种明知无用的悲天悯人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规定入V章节修改之后的字数不可以比首发少,为了给这章解锁,因此删掉了大概400多字的内容,实在没有剧情点补这个字数,因此把下一章的部分内容挪到了这一章。如果介意的话,请评论留言告诉我,我发红包进行补偿!请见谅,也请大家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