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打开,两个年轻人走进来的那一刹那,我还以为他们俩是兄弟。体型明显不同,仔细一看,长相也不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很相似。画那种令人费解的画的同好,让他们身上散发的气质也很相似。
他们的行头也很接近:牛仔裤、运动衫配白球鞋。全白的球鞋,没有红色外套。
今市把我们介绍给这两个年轻人。我靠在窗框上,拳头在裤袋里握紧,我怕自己突然说出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的话。慎司仍然站在那儿,一只手放在异型高脚椅上,支撑着身体。
今市凭着自己的主观意识介绍,说我是对他们的画有兴趣而特地来采访他们的。两个年轻人看看他,又看看我,一副莫名所以的神情,最后他们互看了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其中一人发问。他个子比较高,右手戴着一个钛制的腕表。
“别人介绍的,”我回答,“但我来找你们,并不光是为了画的事。”
“我就知道。”年轻人笑了起来,他们笑得很开怀。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
“不好意思,请问贵姓?”个子较矮的年轻人问遭。他只是比他的朋友矮一点,和我并没差多少。
我报上姓名,高个子点了点头说:“我叫垣田俊平,他叫宫永聪。”
“那幅警示灯是谁画的?”
“是我。”宫永聪回答。“你喜欢吗?”
“对。”
“太好了。我也对这幅作品很满意。”
“你对自己的每一张画不是都很满意吗?”垣田俊平开他玩笑。
“对啊。要不怎么敢画出来。”
慎司一直盯着我看,我故意视而不见。
“你们都是大学生吗?”
“对,没错。”
“艺术大学吗?”
“不是。”两人都有点害羞地笑着。
“高攀不上。”
“那儿门槛太高_了。”
“根本挤不进去。”
“我们读的是一般的学校,是一所相关企业绝对不可能录用的不起眼的大学。”
“你们是老朋友了吧?”
“对,从开始画画时就认识了……”垣田的睑上终于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对了,请问你找我们有什么事?这样好像警察问话。”
“喂。说话别这么冲嘛,”宫永碰了碰他朋友,“这样多没礼貌。”
“不,没关系,我也很失礼。老实说,我是有点事想请教你们。”
我指着背后的窗户,“停在下面的那辆红色保时捷是你们的吗?”
两人沉默了一下,宫永回答:“对,是我的……”
“真厉害,一定很贵吧?”
“其实那是我哥的车。昨天晚上,我偷偷开了出来。要把画搬过来,非开车不可。”
“我们一直拦不到出租车。”垣田补充说。
“是吗?昨天晚上你们几点到这儿的?”
在一旁闷不吭气昕着我们交谈的今市抢先回答:“过了半夜,应该超过十二点了。”他显得有点忐忑不安。“有什么问题吗?”
慎司好像要说什么,我用眼神制止了他。
“你们是从成田街过来的吗?那条路最方便。”
“不,我们走的东关东道。从我家来这里,那条路近一螳。”
“这么说你们是从四街的交流道下来,然后再一直向北开。”
如果是这样就不会经过案发现场。无论再怎么迷路,都小可能绕到那里。如果他们回答“对,没错”,就表示可能性大大降低。
然而宫永却说:“不,我们是从佐仓下来的。因为从那里往北开比较近,但后来我们迷路了,我是第一次去那一带。”
“我只告诉他们大致的路线。”今市插嘴说道。
范围慢慢缩小了。我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丁,我把手伸向领口,想要松开原本就没有戴的领带。
“迷路了?”
“对。”两人点着头。
“你们有没有经过佐仓丁业社区附近,还记得吗?”
“这个嘛……”垣田侧着头看着他的伙伴。
“是我开的车。”宫永看着我回答。
“昨晚天气不是很糟吗,根本看不清楚四周,也没了方向感,所以我们才迷路。我不知道有没有经过。”
两人不安地动来动去,感到很纳闷。
我的脑袋飞快地转着,得出一个结论——就算他们打开了井盖,他们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也就是说,他们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行为,一个孩子失踪了;而且,即使听到“佐仓”这个地名,他们也完全没有心虚的表情,甚至根本不以为意。
如果他们是凶手,也知道这个案子,见有人来找他们应该会精神紧张,而且一定会装出更平静的表情,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能还会说:“佐仓工业社区?对,经过啊。”甚至会主动提及“就是昨晚发生那件可怕案件的地方嘛”。
这下棘手了。如果他们已经知道,却故意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现在,必须慎选字眼,慢慢问出个究竟。
我堆出笑容说:“是吗?对不起,问你们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告诉自己,随便编个什么理由,先问出是不是他们打开井盖,然后再说出实情也不迟。即使真是他们干的,应该也不是出于恶意,只能算是过失。
然而就在这时,慎司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昨天晚上,有一个小孩掉进那个下水道里死了。”
我感觉自己小心翼翼用扑克牌搭好的房子被人一下子吹倒了。我顿时哑口无言,恨得牙痒痒的。
两个年轻的未来画家也哑口无言。两人都张着嘴,紧盯着慎司。
“你说的是真的吗?”今市也吓了一跳,“我一点都不知道。新闻报道了吗?我们从昨天晚上就没看电视……”
今市说得含糊起来,接着便陷入沉默。他发现垣田和宫永的惊愕与自己不同。
我也发现了——是他们干的!
那种慌乱的样子,绝对错不了。与此同时,让他们老老实实承认“是我们干的”的可能性也变得像针尖那么小了。
“是不是你们打开井盖的?”慎司瞪着他们说道,“是不是你们干的?”
狭小的店里,空气变得十分凝重。那是沉默的凝重。
宫永摆了一下手,正想要说什么,但垣田好像要保护他似的跨前一步,抢先开口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从他受到打击而变得呆板的声音和毫无表情的脸上,可以感受到精密的仪器已经开始无声无息地运转。他在心里盘算——要保护自己,不能随便说话,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骗人,就是你们干的。你们怕引擎泡水,才打开井盖,让路上的积水流进去,之后就没有把井盖盖上。昨天晚上,你穿红色外套,他穿蓝线条球鞋。你们打开井盖时还在笑呢。”
慎司越说越激动。垣田的回答和我预期的一样。
“为什么是我们?你怎么知道是我们?”
慎司看着我,其他三个人也看着我。这个急躁的少年自顾自地往前冲,在危急时刻却把事情丢给我。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垣田。我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况且这一招也最有效。
“我们——”宫永吞吞吐吐地开了口。
“你别说话。”垣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毅然打断他的话,继续瞪着我。
此刻我们正处在微妙的关键时刻。不需要多余的说明和大道理,他们两个便受到了冲击,应该为他们留一条退路。我必须让他们知道,虽然他们的行为造成了严重的意外,但还不是最糟的情况。
“现在还不能确定那个孩子掉进了下水道。”我慢慢说道,“目前只是行踪不明。从昨晚就没找到那个小孩。刚好有人发现井盖被打开了,所以大家觉得他很可能掉进去了。”
“高坂先生,”慎司却跟我唱反调,“你怎么还在撒谎!”
“闭嘴。”
“那怎么行!连你也——”
“我叫你闭嘴,你听不懂吗?”
我恨得咬牙切齿。我不该带慎司来的,早知道应该让他在外面等。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说道:“小孩子可能还没死,就是现在不知道他跑到哪里了。也许和井盖根本无关。”
垣田脸上毫无表情,和我互瞪着。宫永呆呆站在一旁,眼睛周围和脸颊完全没了血色,好像那里的皮肤坏死了一样。他比较容易说服,于是我对他说:“是不是你们打开了井盖?如果是你们打开的,赶快告诉我。那个失踪的孩子离开家的时间很明确,只要将你们路过那里打开井盖的时间和他离开家的时间两相对照,就可以弄清楚孩子掉没掉进下水道。这么一来,警方就不需要再潜入下永道做无谓的搜索了,而可以立刻去找把孩子带走的变态,或是去水位暴涨的河底打捞。说不定现在还来得及救那个孩子。”
我知道这是天方夜谭,我亲眼看到了那把黄色的雨伞。但既然他们对案情一无所知,就值得孤注一掷。
宫永开始动摇了。他眨了眨眼睛,拼命吞口水。我已经抓到了快要溺水的他,已经抓住了他的手,只要再稍微努力一下,再稍微加把劲,他就会拉住我的手上岸。
“请你告诉我。到目前为止,警方只锁定下水道,但或许小孩在别的地方生命垂危。”
我把焦点完全集中在宫永身上,只差临门一脚,在垣田伸手抓住官永的肩膀之前,我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垣田没有看我,他看着慎司,慎司看着我。慎司的表情明白地告诉大家,我费尽心思想说服他根本是扭曲事实。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特异功能的人。我觉得自己亲眼目睹了垣田放在宫永肩上的那只手正发出“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别上他的当”的警告。
“拜托你,请你告诉我。”我重复这句话。
但一切为时已晚。宫永慢慢摇了摇头说:“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垣田也在一旁帮腔,“完全不知道。”
这时慎司从墙边跳了起来,冲向垣田。
我根本来不及阻止。两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应势倒了几把高脚椅。体格比较魁梧的垣田虽然大吃一惊,但仍然轻而易举地撂倒了慎司,骑住他的身上。我和令市从两侧冲了过去,想将他和慎司拉开,然而慎司的右手紧紧抓住垣田的手臂不放。那一刹那,我毛骨悚然。
“慎司,别这样。”我叫喊的声音听起来好遥远。
慎司一屁股坐在地上,今市从背后抱住他,但他仍然没有松开垣田的手。他眼神呆滞,脑门上青筋暴露,嘴角弄破了,紧咬的牙齿染成了红色。
“到底是……”
垣田喃喃自语,他无法将视线从慎司身上移开,也无法甩开慎司的手。我从身后抱住了垣田,感到他浑身好像遭到电击般僵硬。
在工地时,我可能也是这副德性。当慎司抓住我的手时,我觉得自己好像一直在缩小,完全无法动弹。虽然我嘴上说“别这样”,但我不敢上前去抓慎司的手,把他从垣田身上拉开。因为我也很害怕。
我不想碰慎司。
“引擎……引擎,”慎司喃喃地说着,好像在说什么令人费解的祷词,“我很担心引擎。万一浸到水……就泡汤了。很简单嘛。只要……打开盖子,让水流下去……这么大的水,附近的人也很伤脑筋吧……怎么积那么多水……太简单了,只要这样就行了……绝对……绝对……绝对是皆大欢喜。”
我感到自己的腿发软。不知不觉中,慎司说话的声音,连口气都和垣田如出一辙。
“不是我干的!”垣田大叫,扭着身体,几乎让我弹了起来。慎司也松开了手。
“不是我干的!我没有干这种事!你在胡说!”
他激动地挣扎着,和我一起撞到了吧台下的墙壁上。随着“砰”的一声,我眼冒金星,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我抱着垣田坐在地上。
慎司无力地垂着双手,呼吸困难似的呻吟着。原本从背后抱住他的令市慢慢地松开了手,胆战心惊地离开了他。
“你还好吗?”
垣田神情恍惚,浑身发抖,完全没有反应。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爬离了我,拉着宫永站了起来,他们像被斥责的孩子一样依偎在一起。他们背对着窗户站着,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听到用力喘息的声音。
“他疯了。”今市嘀咕着。
我站了起来,虽然有点迟疑,但仍然克制住满腔的怒火,抓住慎司的手臂,
想将他拉起来。他呆滞地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摇摇晃晃地自己站了起来。
“请你们走吧。”
不用今市催促,我已经走向大门。我把手放在慎司的背上,将他推向门口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对留在店里的三个人说:“打扰你们了。”他们什么话都没说。
当我们走下陡峭的楼梯,我听到我们离开时关上的门义被重重地关上。也许是想彻底赶走我和慎司带进那里的空气吧。
回到车上,我们静默了好一阵子。回东京的路堵车,车子走走停停。气温上升了,我在途中脱下上衣,丢到后车座,就连这时也没有看慎司一眼。
进入东京后,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头靠在窗户上。
“对不起!”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依然没有出声。当我在下一个红灯停车的时候,他又说:“我知道我错了。”
我叹了—下气说:“你为什么那么沉不住气?”
“我实在克制不住。”
“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会坏事吗?”我拍打着方向盘看着他。信号灯转成绿灯了,后面的车子性急地按着喇叭。“他们并不知道那孩子发生了意外。他们不知道,还可能承认是他们打开了井盖。他们不想让引擎泡水,也觉得让路上的积水流下去的话,附近的居民也会高兴。他们并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慎司慢慢地转过头来,“怎么可能?在夜深人静的滂沱大雨中打开井盖很危险,这是基本常识。大人怎么可能没有这种常识……而且,他们不是大学生吗?”
“就是有这种人。”
不,谁都可能那样,谁都可能陷入盲点。
“我无法理解……所以……我想他们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所以我才觉得应该表现得强势一点。”
“结果却起了反作用。”
因为我被慎司吓过好几次——不,因为我对被他吓到感到丢睑,所以我必须火发雷霆,根本无心注意自己的遣词用字。
“你知道自己干了么好事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并不是恶人。如果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看到新闻报道,知道有小孩失踪了,或许会主动投案。虽然他们没什么大脑,白痴到几乎危险的程度,但并不是恶劣的罪犯。”
慎司看着自己的膝盖。
“结果,你却把他们逼成这样,把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他们才会说谎。你听好了,他们并不愿意说谎,是我们逼他们说谎,逼他们说‘不是我们干的’。如果我被别人这么苦苦相逼,我也会说谎,因为心里害怕嘛。他们现在一定很后悔,可能会去找警方自首吧。不过,即使他们不去,我也不会责骂他们,当然,我也不会向警方检举。”
“为什么?”慎司睁大眼睛,“那两个人听到小孩失踪时的表情,你看到了吧?即使没有特异功能也看得出来就是他们干的。”
“你这个大混蛋。”我脱口骂了一句,“你还搞不懂吗?我不能向警方检举,这样太不公平、太卑鄙了。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如果他们知道小孩失踪,或许会去自首,承认是他们打开井盖,之后没盖上。正因为他们本身没有恶意,正因为他们觉得别人不可能认为他们是出于恶意才做这种事,所以才有可能在惊吓之余,乖乖去自首。”
前方的信号灯突然变成了红灯,我急忙踩了刹车。车子由于惯性向前冲,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却被你吓得浑身发抖。现在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了。他们会想,即使表明自己并无恶意,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他们不会去警局。每个人,每个大人发现自己无意中做了坏事时,是不可能轻易说‘对不起’的,没那么简单。大人发现自己做了坏事时,通常会开始思考明哲保身的办法。把他们逼到这一步,然后再去向警方检举‘他们就是凶手’,简直卑鄙得令人作呕。”
慎司浑身发抖。我——此刻我才能这么说——打败了他,感到浑身舒畅。其实我的做法才令人作呕。
“我不管你有没有什么特异功能,但在你长大之前,在能够理所当然地理解人类理所当然的心理之前,先收起你那张正义的面孔,闭上嘴巴。在我看来,你比他们危险多了。你根本不懂人心是怎么回事,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可以透视人心!”
慎司缄默不语,像死了一样不发一语。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也渐渐冷静下来。无论如何,他只是个孩子。
“抱歉,”我好不容易才说出口,“我说得太过火了。”
“没关系,”慎司小声地说,“你说的没错。”
我还没问他家在哪里,当我问他时,他显得有点踌躇。
“我可不是要向你父母告状才问你地址,而是准备送你回家,否则我不放心。”
“我知道。但我要先让自己静一下才能回家,否则会让爸妈担心。”
后来,他说“到这里就可以了”,便在一个小型儿童公园旁下了车。这里刚好位于荒川区和足立区的交界处,旁边有一座大桥、好几栋公寓,天空一片湛蓝。
“每次我想要冷静的时候,就会到这来。”
慎司从后备箱拿出自行车,他在组装车子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也没有抬头看我一眼。由于刚才我狠狠训了他一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说:“真不知道咱俩谁更孩子气。”
“那两个未来的画家,”听我这么一说,他才终于抬起头,“我会留意他们的,我也很关心这件事。我已经记下那辆保时捷的车号,应该可以查到地址。”
慎司重重地点了点头说:“谢谢。”
我和慎司都抓不到分手的时机,两个人都拖着。虽然我想要找一句得体的话作为临别赠言,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那,走啦。”
最后,当我说了这句话,准备关上门时,慎司叫住了我。
“高坂先生,”我转头一看,慎司的眼中含着泪水,“对不起,我干了蠢事。”
“别再说了。”
“我切身体会到必须慎用我的能力。我会牢牢记住,避免再犯同样的错误。但是……”
“但是?”
“又不是我希望生下来就这样的。”他的声音很小,“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可以听得到、看得到,所以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什么。你能理解吗?即使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没有关系,但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有人具有这样的能力,他该怎么办?”
停顿片刻后,我点了点头。
“即使你不相信也无妨。但是高坂先生,如果你是我,如果你像我一样还是个孩子,对这个世界还很不了解,却天生就有能力透视自己不想听、不想看的事,你会怎么办?如果你可以看得到、听得到,你会不会想要尽自己的力量,充分运用这种能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你能断言你不会做和我相同的事吗?”
当时,我应该这么告诉他:“我也可能做出和你相同的事。”即使说谎也无妨。慎司会这么问,就是想要听到这样的回答,借此得到安慰。如果我当时可以安慰他,事情应该会有全然不同的结局吧。
然而我却说:“我也不知道。”
慎司垂下双眼,低声说了“再见”就转身离去。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远去,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然而他已经听不到我的叫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