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菊地功也就是原田功,在东京犯的恐吓和伤害案吗?”
十津川正在接收来自大阪府警署本部的询问,他一只手握着电话听筒,一只手记着笔记。
“啊,我想起来了。逮捕以后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这起案件的侦查工作,一个名叫田边淳的年轻刑警有没有参与呢?”大阪府警署搜查一科的江岛警部问道。
“田边淳?就是那个去年辞掉了警察工作,现在在大阪做私家侦探的田边淳吗?”
“他怎么了?”
“他现在是杀人嫌疑犯。”
“他会是杀人犯?完全不能相信啊。”
“我也不愿意相信。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他的嫌疑很大啊。”
“怀疑他杀了原田功吗?”
“原田功是在10日的早上7时到8时之间,在佐贺市内自己的公寓里被杀害的。然后,田边淳于同一天来到了九州的佐世保。这已经确认了,而到佐世保的途中是经过佐贺的。”
“田边淳自己是怎么说的呢?”
“他坚信自己不是犯人,而且他说拫本不认识原田功这个人。所以请你调查一下那起案件。如果田边淳同原田功完全没有关系的话,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相信他。”
“我明白了。”十津川挂断了电话以后,陷入了沉思。
龟井刑警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
“我们这儿曾经有一个叫田边淳的刑警吧。”
“田边淳?那个精神饱满的家伙。”龟井刑警说道。
龟井刑警曾经很喜欢田边淳这个蛮干冒进型的年轻人。田边淳因为他的盲目冒失,结果导致同事遇害,但是尽管如此,龟井刑警到现在还是对田边淳比较有好感。
“他干了什么了吗?”
“他辞了警察后,做私家侦探。但现在成了杀人嫌疑犯。”
“是喝醉了酒,和别人吵架、打架什么的吗?”
“不是,好像是有计划的谋杀。”
“有蓄谋的杀人,肯定不是田边淳啦。”
“但是,他的嫌疑好像很大啊。被杀害的是一个叫原田功的男人,四年前,曾经因为恐吓和伤害罪被我们逮捕过。”
“啊,我记得的。印象中那是一个蛮厉害的家伙。”
龟井刑警打开了文件柜,抽出了当时的调查报告。
逮捕原田功的就是田边淳和西本刑警两人。
“田边淳在大阪府警署,回答刑警的提问时好像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原田功这个人,完全不认识他。”
“那是有点儿不太妙啊。”
“是非常不妙。别人会认为他因为是犯人,才说谎的。”
“田边淳如果是犯人的话,那么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是钱。田边淳正为钱而困扰,所以盯上了金钱周转灵活的原田功。现在,他发现了在佐贺生活的、已改名为菊地功的原出功,便进行敲诈。后来情况变复杂了,就把原田功给杀害了。”
“有田边淳敲诈勒索的证据吗?”
“原田功是在他自己的公寓中被杀的。在那个现场,有一张田边淳的名片,名片的背面写着20万日元的收据。”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首先,我们必须打电话给大阪府警署,告诉他们我们所知道的事情。”
十津川拿起电话听筒,拨通了大阪警署的电话。
对面接电话的是江岛警部,十津川告诉他田边淳应该认识原田功。
“果然是以前就认识的呀。”
“我明白了。”江岛警部说。
江岛警部说的“明白”是明白了什么,十津川无法判断。
十津川对于这一点,感到十分的不安。他又重申道:“田边淳真的不是会说谎的人。”
“但是,田边淳认识被害者原田功这个事实是不能改变的呀。而且他应该知道原田功不光彩的历史,所以他就有敲诈勒索的资本。根据我们目前的调查,辞去了警视厅的工作的田边淳来到大阪,做起了私家侦探。但是做得并不好,为钱所困也是事实,也就是说他有敲诈勒索的动机哦。”
“田边淳会被起诉吗?”
“这是警察犯案,现在正好是在风口上啊。佐贺县警署的人说,等原田功和田边淳的关系更明确的时候,就会移交给检察院的吧。”
“田边淳现在还被拘留在大阪警署本部吧。”
“是的。”
“我现在就到你们那边去,请让我见一下田边淳。”
十津川说完这句话,就放下了话筒,看了一眼手表。
在一旁听着的龟井刑警,俏皮地笑了笑:“我就猜到你会去大阪的。”
“毕竟直到去年,他一直是在我手底下干的呀!现在知道了他被怀疑是杀人犯,我可不能置之不理啊。”
十津川说道。虽然也明白不能正大光明地帮他,但是事已至此,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请帮我复印一下四年前那起恐吓案件的调查报告,我想在新干线上看一下。”
十津川拜托龟井刑警以后,写了一张早退请假单。
因为十津川去大阪见田边淳,算是一件私事。
十津川赶上了12时的“光”号新干线。
一在座位上坐下,十津川立刻就拿出龟井给他复印好的案件调查报告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怎样的案子,他当然记得。但是其中细枝末节的地方,已经记不得了。重新看了一下调查报告后,四年前的案件便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里。
犯人原田功,N大学中途退学以后,一直没有固定的工作。他因为诈骗什么的,已经进过好几次看守所了。但那个时候,他所住的公寓的第一间房间里却树着这样一块招牌:“原田政经通信社”。
刻蜡纸印刷的政经通信,一周出一期。但是并没有对政治、经济发表什么主意、主张的。也就是说这只不过是个低级的组织。
但是,这个男人有种特殊的才能,就是特别容易看出别人的弱点。
总店在银座的“日东茶园”是一家有将近两百年传统的老字号茶园。电视广告上也经常出现,是很有名的店。
茶园的社长,伊东一辅,那个时候65岁。他在工作上却是非常能干,但同时也很沉迷于女色。
当然他有一个原配夫人,除此之外还有五个小妾。他甚至还以此为荣,自吹自擂的。
问题在于他的原配夫人没有孩子,而他的小妾那面,有两个小孩。无论哪一个,伊东都是认可的。
伊东在那年的夏天心脏病发作突然死亡了。理所当然的,大家为了遗产的分配,起了争执。原田功就是咬住了这一点。
其中小妾生的一个儿子,犯了交通事故,而正企图掩盖这件事。这事被原田功发现了,他便以此相要挟,卷走了大笔现金。之后他竟然又将这个秘密出卖给了妾生子中的另外一个孩子。他将对方叫出来,声称自己有某个暴力集团做后盾,进行威胁恐吓。而且,如果对方不给钱的话,就大打出手。
警视厅的搜查一科听到了这个传闻以后,便展开了内部侦察。但是,原田功说他仅仅是以经营顾问的身份,同他商谈了日东茶园的经营状况而已。日东茶园这一方面也害怕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的话,会影响公司的声誉,所以他们没有和警方合作。
打破这道墙的,正是年轻的田边淳和西本两位刑警。
两人用很长时间监视和跟踪原田功,最后在他恐吓和收钱的时候,当场将其抓获。
为了这个,西本和田边淳对原田功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就连原田功的一点点不良习惯,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这是他们的功劳啊。但是在这一次的案件中,田边淳非常了解原田功这一点却成了证据,对他非常不利呀。
阅读完调查报告后,十津川闭上眼睛很长一段时间。
田边淳是不可能杀人的。在他手下工作的田边淳,虽然偶尔会有点任性,但是决不会去杀人的。他的正义感是不允许他这么做的。
只是,辞了警视厅的工作,去了大阪以后的田边淳,十津川就不知道了。
警察未必就都是正人君子。大阪府警署一连的赌博游戏机的失职事件,就是一个例子。从大阪府警署江岛警部的话来看,田边淳在大阪做私家侦探后,生活过得很窘迫。
失去了当警察的荣誉感,田边淳就恐吓啊……什么的,最后到了杀人的地步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十津川急忙叮嘱自己。
现在,田边淳正陷于困境。如果连曾经是他上司的自己也不相信他是无罪的话,那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十津川站起来,来到了餐厅车厢。他一边吃着午饭,一边再一次地看起了调查报告。四年前,原田功通过恐吓日东茶园,拿到手的接近五千万日元的巨款。
“原田功改名为菊地功到了佐贺,他在佐贺究竟干了些什么呢?”
下午3时10分,十津川到达了新大阪站。
东京还是阴沉沉的天气,这里已经下起了雨。他叫了辆出租车,前往大阪府警署本部。
在大阪府警署,十津川首先见到了江岛警部,然后江岛又把直接负责这起案件的曾根刑警和佐贺县警署的野崎刑警介绍给了他。
“我很想知道对于这个案子,你是怎么考虑的?”十津川对野崎刑警说道。
野崎刑警到底是佐贺人,显得有些木讷,但同时也可以感到他是一个很顽固倔强的人。
“我认为田边淳杀了原田功。”野崎刑警态度生硬地说道。
“特特地地跑到佐贺去杀人哬?”
“田边淳很早以前就开始钟情于坂口家的独生女儿由美子。他虽然否认这一点,但是坂口由美子持有他写的情书,这就已经证明了。3月8日那天晚上,由美子的母亲坂口文子,来到田边淳那儿,请求他不要再接近自己的女儿了。但是,仍然没有放弃的田边淳知道了由美子将于第二天9日,乘坐‘拂晓3号’卧铺特快列车前往佐世保,便决定在佐世保同她见面。佐贺是去佐世保的途中要经过的,钱包空空的田边淳想到先从原田功那儿要点钱,然后再到佐世保见由美子。所以,田边淳10日那天来到了佐贺,见到了原田功。但原田功却不愿意给他钱,两人争吵了起来,田边淳用铁制的烟灰缸将原田功击倒后,又将刀刺入他的背部,将其杀害。接着,田边淳若无其事地来到佐世保,同由美子会面。他说他是和由美子一起来佐世保的,只不过是要给自己找不在场证明。田边淳说坂口文子给了他20万日元,拜托他护送女儿去佐世保,他们是乘坐同一趟‘拂晓3号’去的。可是坂口由美子说她是一个人去的,她的母亲坂口文子也否认曾经委托田边淳进行护送。”
“你好像很相信坂口母女所说的啊。”
“作为我来说,我是很想相信田边淳的话的,毕竟他以前也是警察。最初我也怀疑坂口母女是不是在说谎。但是,那封情书确实是他的笔迹。而且田边淳说因为坂口由美子有四个月的身孕,所以才陪同她前往佐世保,可是由美子根本就没有怀孕。这个已经拜托曾根刑警确认过了,绝对没错的。”
“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田边淳是和坂口由美子乘坐同一辆‘拂晓3号’吗?9日那天‘拂晓3号’的乘务员说不定记得的。”
“叫柴田的列车长正好回到了大阪,今天已经请他来过了。我们给他看了田边淳的照片,问他这个人有没有乘坐9日夜发的‘拂晓3号’,可是他说完全没有印象。反而,他却很清楚地记得坂口由美子是乘坐了。柴田说由美子是个大美女,所以记得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他们还在走廊上说过话。那个时候,她说自己是一个人去佐世保。”
“在餐车上吃饭的时候,没有什么人记得田边淳的吗?餐车上的服务员啦,碰巧在同一时间来餐车吃饭的乘客啦。不用记得田边淳,只要可以证明坂口由美子同一个年轻男子一起在餐车上吃饭也可以啊。”
“那趟列车是没有餐厅车厢的。”
“没有?普通的卧铺列车都是配有餐车的。出发后的晚饭和第二天的早饭都要吃的啊,餐车是很必要的嘛。”
“但是‘拂晓3号’,从新大阪出发是晚上的8时35分。到达目的地就是第二天的早上,所以没有必要有餐车。可以吃完了晚饭再乘车,第二天的早饭可以下车以后再吃,对吧?”
“原来是这样啊。从东京始发的卧铺特快列车,大多数都是下午4时到6时出发的,最晚也只是7时多,所以都是配有餐车的。‘拂晓3号’是8时35分出发的呀?”
“是的。而且,床铺也不是在途中整理的,在始发站新大阪,就已经全部整理好
了。所以有的乘客一上车,马上就钻到床上,拉上帘子。检票的时候,也只是把票子从帘子的缝隙中拿出来。所以乘务员没见过乘客的脸也是很正常的。”
“田边淳乘坐了对他不利的列车啊。”
“你是说他乘坐了‘拂晓3号’吧。我认为他并没有乘。”
“那么,田边淳是怎样在佐贺杀了人,又在佐世保同由美子见面的呢?听说原田功是在佐贺市内,自己的公寓里被杀害的。死亡推定时间也知道了吧?”
“根据尸体解剖的结果,是在10日早上的7时到8时这段时间内。”
“照你这么说,田边淳在10日那天的早上7时到8时,在佐贺市内的公寓里杀了原田功后,再来到佐世保与由美子同行。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
“坂口由美子不喜欢田边淳,对吧?正因为这样,她母亲在8日那天晚上,跑到田边淳的事务所,请他不要再追求自己的女儿。这样的话,他不可能告诉田边淳自己的女儿将要在9日的晚上,乘坐‘拂晓3号’到佐世保去。不是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由美子要去佐世保的田边淳,为什么会在10日那天的早上,在佐贺杀了原田功后,又直接赶到佐世保,与由美子碰面的呢?你能说明这一点吗?”十津川问道。
野崎刑警点点头说:“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不能很好说明的话,或许就有可能是坂口母女在说谎,而田边淳是无罪的了。”
“然后呢?”十津川催促道。
“现在假定,田边淳原本不知道坂口由美子的佐世保之行。8日那天晚上,由美子的母亲来对他说不要再接近她女儿了。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人会有逆反心理,反而更想接近她。第二天,田边淳在坂口家附近监视着,看到由美子做了旅行的准备,出了门。当然田边淳就跟在她的后面。然后看到她乘上了晚上8时35分开的‘拂晓3号’卧铺特快列车。我想田边淳对坂口家的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所以知道她的父亲曾经在佐世保的造船厂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拂晓3号’是开往长崎和佐世保的,所以预测由美子是去佐世保的。我认为这也是很自然的吧。”
“到这里为止,我也没有异议。”
“而且,坂口由美子是一个人乘坐列车的。田边淳一定认为这是一个甜言蜜语追求她的绝好机会。”
“原来是这样啊。因为在旅游地,比较容易开展追求吧。”
“只是,田边淳他没有钱。可是在旅游地,为了讨由美子的欢心,钱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先去了佐贺,威胁原田功,把钱抢到手。然后,再乘上‘拂晓3号’。这样一来,他就连由美子到哪里也可以知道了。”
“在后面追赶,在佐贺见了原田功后,还能赶上‘拂晓3号’吗?”
“这个我也调查了一下。”
“那趟‘拂晓3号’是晚上8时35分从新大阪出发的。田边淳在目送了她以后,乘飞机追赶是不可能的吧。”
“是的。从大阪到九州的,虽然有福冈、大分、宫崎等飞机航班,但是最晚的飞往福冈的航班,末班也是晚上8时整。所以乘飞机是来不及的。乘坐第二天早上的航班也是不可能的。原田功是在10日的早上7时到8时被杀害的,所以紧紧巴巴地在8时以前,一定要到达佐世保。但是,从大阪飞往九州的飞机,没有一班是在8时以前到达九州的。飞往福冈的,是8时10分从大阪出发,9时15分到达福冈。比它更早出发的有飞往长崎的,7时10分从大阪出发,到达长崎也要8时25分。所以是来不及的。”
“除了飞机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我是这么考虑的。9日的晚上8时35分,在新大阪站目送‘拂晓3号’开走以后,田边淳乘上了21时发车的‘光145号’,或者是21时12分开车的‘光31号’。两趟车在时间上都是来得及的,但是我认为他坐的是后面那辆‘光31号’。”
“为什么呢?”
“两趟车都是开往广岛的。前面的那趟车从新大阪出发每个站都要停,所以反而比较晚到达。乘坐21时12分的‘光31号’的话,到达广岛市23时06分。我认为田边淳到了广岛后,再从广岛转乘‘拂晓1号’。‘拂晓1号’从广岛站开出是凌晨0点09分,所以时间很宽裕。这趟‘拂晓1号’是早上5时34分到达佐贺。另一方面,坂口由美子乘坐的‘拂晓3号’,从佐贺站出发是早上7时37分。所以田边淳在佐贺杀了原田功以后,前往佐贺站,应该可以从容不迫地乘上‘拂晓3号’。这之后,到了佐世保以后,接近由美子,同她打招呼,装出是偶然遇到的样子。我是这样考虑的。”
“原来如此。巧妙地弥缝了前后的矛盾啊。”
“我也不认为田边淳从一开始就想杀了原田功。只是想威胁勒索点钱,然后用这个钱在旅游地,买由美子的欢心。田边淳在此之前曾经从原田功那里敲诈过20万日元,所以他一定认为这很简单,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是说那20万日元的收据吗?”
“是的。总之,对田边淳不利的证据实在是太多了。当然,虽然大多数是间接证据,但是不利是不能否认的。”
“我明白啊!我也不是就认定了田边淳是无罪的呀。”十津川接着说:“如果可以的话,下面我想见一下田边淳。”
十津川在审讯室里见到了田边淳。
半年不见,田边淳看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有变,又好像变了很多很多。十津川想这可能是因为从他的立场来看的吧。
如果相信他是无罪的话,那么他就仍然是以前那个毛手毛脚,招人喜欢的田边淳。如果有哪怕是一点点的怀疑的话,就会感到田边淳在做了私家侦探以后,完全变了。
十津川非常遗憾,自己对于田边淳究竟是清白的还是有罪的,还是半信半疑。只是,如果田边淳的确是清白的话,他愿意帮助他。
“你好啊。”十津川特地用明快的声音和他招呼道。
田边淳根本不知道十津川的到来,他非常吃惊地看着十津川。
“非常对不起。”这是田边淳说的第一句话。
“没有必要向我道歉啊。”
“但是,又给警部您添麻烦了。”
“这没有关系的,问题是你的事情。如果你是无罪的话,我愿意帮助你。龟井刑警也是这么说的。”
“我是清白的,这一点请一定相信我。”
“我就是因为想相信你,所以才来见你的呀!”
“说来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太能够相信……”田边淳说道。
十津川取出香烟,也给了田边淳一支,并帮他点上了火。
田边淳从8日的晚上,坂口文子到事务所来开始说起。
十津川默默地听着。
大部分的事情已经从江岛警部那里听到过了。
从田边淳本人口中听到,十津川又有了奇怪的感觉。也许是这么多年,田边淳一直是自己部下的关系吧。
田边淳作为刑警,报告案件的时候,多少会有些夸大其词,这是年轻刑警的一个通病。但绝不会做虚假的报告。
十津川闭上了眼睛听着,忽然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田边淳还是搜查一科的刑警,正在向他报告发生在佐贺的杀人事件。
“还是老样子,说话那么夸张。”
惊讶于自己的这种感觉,十津川睁开眼睛,这里是大阪府警署本部的审讯室,田边淳非但不是刑警,还是杀人案件的嫌疑犯。
“我是钻人别人设下的圈套了。”田边淳加了一句。
“如果你所说的确实是事实的话,那么坂口母女则是撒了谎,把你引入了圈套。”
“您能相信我吗?”
“就算我说相信,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佐贺县警署和大阪府警署如果不认可的话,还是不行。”
“那可困难了。佐贺县警署的野崎刑警部长和大阪府警署的曾根刑警部长,比起我所说的来,他们都更相信坂口母女的话啊。”
“因为杀人现场有你的名片,那个反面还写着20万日元的收据,还有那封你写给坂口由美子的情书啊。接下去,我想请你确认几件事情。可以吗?”
“请问吧。随便什么都可以。”
“第一,是你9日那天的行动。你是坐出租车到坂口家,然后同坂口由美子一起到新大阪站,为了乘坐20时35分开车的‘拂晓3号’列车。这个,没有错吧。”
“没有错。”
“你和坂口由美子在那个时候是第一次见面吗?”
“是的。”
“到坂口家去接的时候,是请出租车等在外面,然后再去大阪车站的吗?”
“是的。请他在家门前等了一会儿。”
“那家出租车公司的名字啦,车牌号啦,或者司机的名字啦,还记得吗?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出租车司机,他可以证明先送你到坂口家,然后把你和坂口由美子两个人载到新大阪站的话,就可以打开案子的突破口。”
“是KO出租车公司。为什么叫KO我不是很清楚。车牌号完全不记得了,但是司机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他在大阪的出租车公司工作,却说自己是巨人队的球迷,这是很少见的。”
“第二,是你那封亲手交给坂口由美子的情书。经过笔迹鉴定,那确实是你的笔记。那真的不是你写的吗?”
“是啊。坂口由美子确实是个美女,我也觉得她很有魅力。在佐世保的旅馆里,我甚至还强吻过她。但是,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9日的傍晚,我坐出租车去接她的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所以,就算我想给她情书,也没法给呀。”
“知道了。接下来是你的名片,那是你在8日的晚上给坂口文子的,没有错吧?”
“是的。”
“除她以外,你还有给过谁反面写着金额的名片吗?”
“没有。”
“你在第二天9日的晚上,同坂口由美子一起,乘上了‘拂晓3号’是这样吗?”
“是的。那趟列车,从1号车厢到7号车厢是开往长崎的,从8号车厢到13号车厢是开往佐世保的。我和她乘坐的是10号车厢。确实是15、16号下铺的座位。”
“12时左右睡的吧。”
“一开始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她给了我威士忌,喝了以后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是列车正要从佐贺发车的时候。我下了床,走到走廊上一看,她正从洗脸间那里走过来。我们还互道了早安。”
“佐贺车站,停车时间为一分钟吗?”
“是的。然后,她说她是在姬路出生的,在大学时代去佐世保游玩的时候,认识了坂口先生并结婚。”
“但是,那些话全部都不是真的。她根本没有结过婚,而且死的是她65岁的父亲。”
“啊,对了,列车到达姬路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走到走廊上,透过窗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姬路的站台。那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她在骗我什么的,所以想也许因为姬路是她生长的地方,她特别的怀念吧!”
“这样啊!这个我会记住的。”
“啊,还有一件事,我想起来了。”田边淳突然眼睛一亮,对十津川说道。
“什么事情呢?”
“是我们乘坐的‘拂晓3号’,到达了终点站佐世保之后发生的。那时候,我提着她的手提箱下了车。因为我满以为她怀有四个月的身孕。在出检票口的地方,有一家小店。我因为正好香烟没有了,所以想在那里买一包万宝路的香烟。不巧的是没有零钱,所以就拿了一张五千日元的纸币去买。小店里那个女的发了几句牢骚,我被她说气了,就和她吵了起来。结果,总算是买到了香烟,也拿到了找头。那个时候坂口由美子也是和我在一起的,我想那个小店里的女人应该记得我的吧。她四十二三岁左右。如果她能够记得的话,或许可以证明我和坂口由美子是一起从‘拂晓3号’上下来的。”
“这个恐怕不行哦。”
“为什么呀?”
“因为佐贺县警署的人认为,你是在佐贺杀了原田功以后,在佐贺乘上‘拂晓3号’的。所以,即使你可以证明从佐贺站以后你是乘坐‘拂晓3号’的,也不能证明你是无罪的。”
“这样啊……”田边淳一声不响地咬着嘴唇。
十津川看到田边淳这个样子,安慰他说:“我会调查一下你所说的是不是事实。这一点,我向你保证哦。”
“非常感谢。东京那方面,没什么关系吧。”
“我不会说谎,老实说,如果东京有什么案件发生,我就必须马上飞回去。这一次,我是自说自话跑
来这里的。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为什么你会帮我呢?”
“因为我相信你是不可能杀人的啊。”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的理性告诉他,这世界上不会有什么绝对的事。根本不能断言田边淳绝对不可能杀人。无论是怎样的正人君子,在某种情况下也是会杀人的。这样的例子,十津川在长期的刑警生活中看得多了。
所以,他说田边淳不可能杀人,只是他的愿望而已。
十津川从审讯室出来后,大阪府警署的江岛警部,显得十分担心地问道:“怎么样啊?”十津川没有告诉他田边淳说了什么。就算告诉了,如果不能证明那就是事实的话,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
所以,他只是问道:“你知道KO出租汽车公司吗?”
“不是很清楚,我查一下吧。”
江岛警部马上查到了那家公司的电话号码。
“KO出租汽车公司,在铁路新大阪站的附近有营业所。拥有出租车38辆,是一家中等规模的出租汽车公司。现在有司机35名。百分之八十是无线车。”江岛警部说道。
十津川借了大阪府警署本部的电话,拨通了KO出租汽车公司。
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以后,十津川便询问在司机当中有没有一位三十五六岁左右的,是巨人队球迷的司机。
在东京这或许不能成为一条线索。但是在大阪,绝大多数的人都是阪神猛虎队的球迷,这就可以算是线索了。
“啊,那样的话,是米山吧。”人事科长爽快地回答道。
“你确定吗?”
“他是东京人呀!我们这里的司机,全都是猛虎队的球迷,只有米山一个人是支持巨人队的。但是,他已经从我们这里辞职了呀!”
“什么时候辞职的呢?”
“是前天。他说还是觉得东京好,决定到那里去工作。因为他的父母好像也是住在东京的吧。”
“他结婚了吗?”
“他到我们这儿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住在宿舍里。据同事们说,他好像把妻子和孩子留在了东京,一个人来大阪工作的。问了这么多,难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司机每天都要写驾驶日记的吧。”
“当然,都要写的。”
“米山先生3月9日的驾驶日记,麻烦你能稍微看一下吗?”
“3月9日的呀。”
对方鹦鹉学舌般地确认了日期以后,这边的话筒里就只听到翻动日记的声音。突然,对方说道:“好奇怪啊。”
“喂,这个是怎么搞的呀!”又听到他在质问某人的声音。
“就唯独没有3月9日那天的驾驶日记。他那一天出车了呀。所以肯定是有的啊……”
“驾驶日记是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必须要交的吗?”
“是的,9日那天他也应该是交了的。”
“丢失驾驶日记这样的事情,以前发生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过。偷了驾驶日记也不能卖钱啊。”
“米山先生现在的地址,你知道吗?”
“嗯,知道的。是那个东京都大田区,在一幢叫田园调布公司的公寓里709室。电话号码是XXX-XXXX。他应该是和太太一起住的,但我们也没有和那边联系过,所以……”
“非常感谢。”
十津川道了谢后,挂断了电话。随即他试着拨了那个东京的号码。
但是没有人接。十津川拨了两次,都是没人接,他便放弃了。这次和警视厅的龟井刑警取得了联系。
“啊,是警部吗?田边淳怎么样了?”龟井刑警首先问道。
“现在这个阶段,还什么都不好说啊。但是就田边淳现在所处的境况来看,几乎是绝望的。”
“这么糟糕吗?”
“如果他被起诉的话,肯定会被判有罪的。因为乍一看来,田边淳好像说的全是假话。所以,我有事情想请你调查一下。你有空吗?”
“现在没有什么案件。”
“那么你去见一下住在大田区田园调布公司公寓709室的一个叫米山的男人。他到前天为止,是在大阪KO出租汽车公司工作的司机。”
“问他什么好呢?”
“就问他在3月9日那天,有没有载过田边淳去坂口家,在那里等了一段时间,然后又载着坂口由美子和田边淳,前往铁路新大阪站?”
“如果他说是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是无罪的呢?”
“不,还不能到那个地步。但至少说明田边淳也许可以信任吧。”
“那如果他回答不的话,会怎么样呢?”
“那么,田边淳的境况就越来越糟糕了。”
“警部您接下去要做什么呢?”
“总归要回一趟东京喽。总之,根据米山那个男人的证言,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十津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