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11:22Jun.62005
“上次到这个地方来,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江藤荣这么说着。他穿着好像很高级的西装,在布座垫上盘腿而坐。就算是初夏的季节,他的服装基本上仍然是没有改变。
“虽然在去年的十一周还是十三月里,有稍微来过一下就是了。”
“是在‘之前那个辻好江’的时代里,对吧!”
拿着茶壶跟圆形的托盘,从厨房回来的我,就在江藤正前方的布座垫上坐了下来。“之前,那个辻好江吗……那还真是,不管怎么说都很适合的说法呢。”江藤苦笑着,他自己,应该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出现个“第三代辻好江”这件事吧?在托盘上面,正放着两人份的红茶杯跟蛋糕盘子,旁边还放了两根叉子。包着西式糕饼店包装纸的盒子正放在地上。
在杯子里放进红茶的茶包,冲入放在茶壶里的热水。
他不只是把我拜托他调查的报告书特地送过来,就连当做见面疆的起司蛋糕都提过来了,所以没有理由不请他喝杯茶。
一边拉着茶包的线,一边看着茶包在热水当中跳动。
“在这里,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突然地,江藤这么问我。
“……你是指什么事?”
“没有啦!你在这个房间里生活,不是吗?”
“我不懂你说的意思呢!”
“因为,思……你不是住在亲手所杀的女人先前住的房间里吗?”
“哼哼哼哼,你这不是突然地说了苛刻的话吗?就算你不为我担心,也没有问题喔!像这种程度就感到害怕,我又不是那种奇特的女人。”
“是这样的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
我把冒出水蒸气的红茶杯子推到江藤前面。
“因为就连行李都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留着,这的确是让人心情好不起来呢!虽然,早一点处理掉也好,可就是麻烦……虽然我几乎都没有整理就放在那里,不过倒是找到好几本占卜用书呢!我就看着那些东西来打发时间吧!接下来就是……”
我开始打开蛋糕的包装。
“因为你已经道过好几次歉了,现在还不断道歉只会让我觉得烦而已,说起来,其实最坏的就是你啊!因为你没有告诉我事实。就算是自己调查好了,在县里的报社跟电视台、甚至连县警那里我都调查过了,结果每个人都闭口不谈。这样子我不可能会知道真犯人是谁吧?”
“不,大姊……这个,我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你啊!”
江藤慌张地端正姿势,在布座垫上正座着。明明就是自己转到这个话题来的。真是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个没有毅力的家伙。
“不管你要我做几次,我都会这样子低头道歉的……不过,那个是,因为老爹强烈禁止我们说出去,所以我才什么都没有办法做的。因为,不是这样吗?在江湖上享有名气的朝原大哥,居然被一个毒患发作的女人刺杀。还干脆地就前往那个世界了之类的……这种事情传开的话,大哥一定会变成组里面的耻辱。虽然我也希望大姊至少能够知道,但是老爹说就连你也不要讲……”
“就说了,已经够了。你的解释已经让我听的耳朵长茧了。就算是这样,连警察也闭口不谈这件事情,还真是让人感动啊!”
“其实应该是没办法让他们不说出去的喔!我几乎是尽全力地拜托他们啰!我都已经说出‘如果逮捕到真正犯人的话,当然是要发表的,但是至少在那之前请保密。’这种话,然后低头拜托他们了。”
“哼哼哼。你还真是会说话吧!那些家伙不管再怎么找到眼睛充血,最后还是没办法找到吧!”
把起士蛋糕放在盘子上,旁边添上叉子,拿给江藤。
“你已经用你们的手,在非常久之前就已经处理掉了吧!那个叫做好江的女人。”江藤露出微笑,并没有回答我。我也不打算再继续地深入下去。
如果辻好江被逮捕的话,就连以龙纹组为后台的那些卖春集图全貌都会被警察知道。只要牵扯到杀人事件,就不能期待警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不管怎么做,都有必要比警察更早确认她的去向,并且灭了她的口。
今天是六月六日。非常偶然地,是那个我正借用着她保险证的,那个辻好江的生日。虽然不晓得她正被埋在那座山里头,我就不吃我那份蛋糕,拿来当做给她的供品吧!
那个叫做辻好江的女人,我一次都没见过。虽然她的感觉并不差,但就死气沉沉地,而且还有吸毒者特有的被害妄想。真纪夫也是个笨蛋。不管再怎么喜欢,他应该也不缺其他选择才对呀。
“你听了可别坐不住啊!就连我这边,也是伸展不开啊!”
江藤这么劝着,我拿出香烟。
“嗯,因为真纪夫也带给警察相当多的麻烦,所以他们也提不起劲认真搜查吧!托警察这样的福,龙纹组在没被抹上污名之前就结束这件事了。”
我用打火机点了烟,深深地吸了。
回想起在去年十三周二十四日我所造成的,这一辈子最大的错误,烟的味道变得苦涩越来。整件事情的源头,刚好就是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
不小心让自己的手腕受伤的我,并没有因此而跑到医院去,我只能专心地压住伤口。
好不容易把血止住了,藉果用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里买到的绷带厚厚地在手腕上包了一大圈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六点了。
因为袭击的地方,已经从江藤的电话里得知,我就坐上停在附近停车场的自用车,朝北安冢出发。然后,就在公寓前面下车,正准备走出车子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个从停车场走出来的女孩子。这刚好是在袭击以失败做结,柴木组的田所搭的车跟冬树的车都离去之后没多久的样子。
我慌张地回到车上,看穿他们一旦结束袭击就会回到车站的样子,就先到那里去等着。然后跟从她搭上的计程车,确认她走进了旅馆的房间。
一开始我认为她跟男人在一起的话我会有被反过来被杀掉的危险,虽然我已经有要已直追到她孤身一个人出现的机会为止的觉悟,但是在靠近入口的路上等了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里,终于让我失去耐心。于是就在那时,我袭击了管理人室抢走钥匙,侵入了房间,并且在浴室里找到了她。
我把她压倒在铺了瓷砖的地板上,并且跨坐在她身上,一口气地劈开她的喉咙。血就像是喷泉似地喷了出来,因为她应该是一瞬间就丧失意识了,我想她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痛苦,就到那个世界去了。她以一丝不挂地全裸之姿,脸上涂满着肥皂泡的样子……
虽然我当然立刻就离开现场了,但是察觉到情况有异而跑进浴室的冬树,也没有叫救护车,就这样逃走了。虽然很无情的样子,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只是突然从睡眠当中醒来而已,脑子也非常容易混乱,再加上在那之后还发现了“不认识的女人”的尸体,一定会陷入惊慌当中的吧?
对于弄错了杀死真纪夫的犯人,还夺走了她的性命这件事情,我当然是感到很后悔。不过,那个女人也有错。因为她对于我的追问,还一直持续地表现出让人期待的态度,反而特地让自己的嫌疑变得更深。
从旅馆里逃出来虽然可喜,但在这之后,失去了归宿的我向真纪夫的小弟、也就是我自己时常关注着的江藤荣求助。江藤他对组长佐川庸一以事后承诺的方式,将我庇护起来。这是个非常有勇气的行为。虽然庸一讨厌我,但是听到能够照顾那个打算用来当做枪手的男人生活,在过没多久之后,他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枪手的身边总是要有个女人照顾是非常理所当然的事。
为了让我成为新的“辅助者”,虽然必须要把冬树身上的行动电话的待机画面图像做个交换,但是这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只要一边让他看着那个叫做淳的小孩子生前的相片,再叫江藤在一边威胁的话,冬树只能默默地把手机拿出来。
他输入电脑里面的日记档案也是,变得没办法打开了。异常小心的冬树每天一定都会更换密码。因为连记录都没有留下来,我曾经想过他会不会是用关于哪一天的年月日数字,还是做些什么设定之类的。只要有能够偷出那些密码的免费软体,似乎就能够简单地解开的样子。冬树应该也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对于有着前向性健忘这种障碍的他,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在防御密码的策略上。
“话说回来,之前的报告书呢?”
“啊啊,就在这里。”
江藤从西装的内袋里,拿出信封。上面写着“宇都宫总合侦探事务所”这些字。“请你好好地过目。”
他正准备递过来。我用右手打断这个动作。
“就只要把必要的地方,念给我听就好了。就跟之前一样,帮我看看吧?”
“咦,也是可以啦。简单地带过去吗……好的,我明白了。”
从信封里面拿出被折叠起来的白纸。有三、四张。
“首先是‘调查对象’。她的出生年月日是,昭和五十五年二月九日。性别,女。出生地是东京都北区王子。接下来,名字是,野……”
“名字之类的就不用。”我打断他的话。把烟灰缸拉近后,我把香烟前端在烟灰缸边缘弹了几下。“听着已经知道的事情,也没办法派上什么用场。”
“……对不起。那么的话,我就只说主要的的部分。嗯,她的老家就是距离王子公园很近的日式餐厅,好像是个从明治时代初期就营业至今的老店。”
“嘿。还真是好人家的大小姐呢!嗯,虽然是有那种感觉啦……她的头脑应该也很好吧?”
“没错,她就读的国中跟高中也都是东京都里一流的学校。这上面有写着在国中的时候因为以电脑部的名义,在情报处理全国大会里出场并且得奖的事情。”
“呼,我就连滑鼠都完全没有碰过呢!那么接下来呢?”
“生活突然转变的时候,是平成七年。在那年一周时,祖父去世了,从父亲继承了店开始。客人很快地就没再聚集而来了。于是,为了找回客人,虽然他对店铺进行了大规模的改装,但他私底下则是背了像山一样高的恶性债权。”
“嗯,这是很常停到的事呢!”
“就在那段时间里,店破产了。养育着孩子的父亲,因为没办法忍受这种痛苦而自杀了。在心力交猝之下母亲也住院了,就变成像是绘本里面的图画似的惨剧。母亲就在隔年的秋天,因病而去世了呢!”
“呼,她有个小九岁的弟弟吧?那个孩子现在过得如何?”
“叔叔住在东京的五反田,他就寄住在那里。虽然叔叔是鞋店的师傅,但是因为不景气的关系,生活似乎很清苦的样子。所以今年的四周里,他进了定时制的高中,白天在加油站工作。”
“……我知道了,这样就很够了。另外,我还能再麻烦你一件事吗?”
“好的,是什么事呢?”
“我希望你能够送钱给她的弟弟。要用什么方法跟借口都没关系,就用像是‘跟你的姊姊借了钱之类的’,好吗?”
“不需要理由是吗……那么金额是?”
“不管怎么说,最多就两百万。我果然也是会寝食难安啊!”
毫无理由的,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得知自己杀掉完全无罪的女孩子时,我果然受到很大的冲击。虽然我因为压力的关系而暴饮暴食,体重也增加了不少,甚至连皮肤也变差了,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很多,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惩罚。过去,我在卖春的时候。这可不是客套话,我看起来可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岁以上。
“到了现在,我还想要试着弥补犯下的罪行,不管怎样我都还是会堕入地狱吧……但是我至少能为她做到这种程度。朝原去世之后之后,我觉得反正都是不景气,就把池袋的店处理掉了。拿回来的保证金跟有的没的款项,刚好还留下差不多这样的数字。”
“是这样的吗?我知道了。”
“仔细一想,她还真是不幸的女孩呢!从她还是十几岁起,就被朝原彻底当成玩具玩弄。虽然我也陪着她们好几次,却也不晓得这件事。所以我也曾经在腰上配戴人工阴茎,从后面侵犯过她。”
“人工阴茎是?”
“以前的说法,就是按摩棒。虽然也有像是双头龙或是后庭棒等等各类的名字,不过每一种部长得差不多呢!”。
“……哈啊,我知道了。”
“过去曾经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情。虽然那个时候,朝原也是找我们两个人当做对象,也许因为他生着闷气又不能发泄吧?那时很罕见地烂醉着呢!于是他就朝着陪在一旁躺着陪睡我们的脸上,痛快地呕吐了起来。这么做之后,那个女孩子即使在满身都沾满
了呕吐物的情况下,还是照顾着朝原。就连跟老婆差不多的我,都毫不犹豫地跑到洗脸间去清理了说。结果来说,我觉得朝原是害怕着那家伙的。”
“咦?大哥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啊……”
“自己在面对完全没办法理解的对手时,不管是谁都会感到害怕的。就是因为害怕她,所以朝原才会开始拚命地把那家伙弄脏。他是想藉由弄脏她这个行为,才能完全让她变成自己的东西吧!不过,他再怎么任性那女孩也依然没有动摇。在这个人世间,还有着不管再怎么满身污秽。心里也绝对没有受到污染的女人啊!虽然我觉得很不甘心……不过,一定就是那个样子吧!”
话说到最后,我的语气里真的有点哽咽。
将带点辛辣味的烟深深地吸进肺里,我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按熄。
(……我在嫉妒她。自己迷上的男人,他的心是朝着那里的呢?我并没有迟钝到连这点都不清楚。就算是以我们两个人当作对象做爱时,他在快到射精的时候,也一定会把我推开,然后换到那个女孩身上。然后朝原张着他的大嘴巴达到高潮的时候,我是抱着什么样的感觉看着他们的呢……?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有了杀意了吧?只是,如果承认了这种感觉,就等于是我认输了,所以我也就只有心里想着而已。)
一边在心里自书自语着,一边吐出了一口长长的烟。
“换个话题吧!之前那个男人怎么了呢?”
“咦?啊啊。嗯,普普通通啦!”
“能够成为可以用的东西吗?”
“可以用的东西……你是指杀手吗?”
“嗯,还只是计划的阶段而已,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年年底会再做一次。”
“是要杀死田所吗?怎么做呢?对方也正在警戒吧!”
“关于这点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到那个时候之前。我们会使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柴木组的家伙们已经开始松懈下来了。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呼……”我陷入沉思。
从跟冬树见面起,到现在已经过了五个月了。从开始接触就很理所当然地,我很快地成了他的床伴。现在的情况是每天都会彼此交缠着,我们性行为上的相性是异常适合的。如果这样下去,我就会不像是这把年纪的女人,继续沉溺在这种情况也说不定。
所以我真的不希望让冬树遭遇到太过危险的事情……嗯,老是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跟龙纹组为敌的话,我可是很清楚自己是会没命的。
“好吧!在那个时候,我当然会协助你们。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第三代的辅助者啊。话说回来……江藤。”
“是。”
“你对我的那种小心翼翼地用字遣词,就从今天开始,别用了。”
“咦?这是为什么?”
“这不是从朝原去逝之后就决定好的事吗?这反而会造成我的困扰的。如果你使用敬语的话。”
“就算您这么说,在这么突然的……”
江藤因为困惑,两眼不断地眨动着。我很了解他的心情。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从现在往前算的五年前,只要我嘴里叨着香烟,他就会做出最敬礼的姿势帮我点火的男人。“这么做的话,我们不就可以成为对等的立场了?”
“咦?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在今天,可以在这里抱我喔。”
“咦咦……?”他吓了了大跳,翻起白眼。
“那、那种事情,我办不到啊!”
“那又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想太多啦!”
我站起身子。
(照这样子下去……我好像真的会喜欢上冬树的。万一,真的变成那样,在前方等着我的毫无疑问就是死路一条了。我果然就只有这点是敬谢不敏的。常常被这个家伙抱的话,嗯,就能够成为煞车之类的代用品吧!)
“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已经想要抱我了吧?像这种程度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喔!喏,今天就在你满意之前。好好地让你高兴一下。”
一边瞪着惊讶地张大嘴巴的江藤的脸,我一边很快地开始脱下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