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产房开始, 褚湘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待产的羔羊,完全失去了自我,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在医生护士的要求下进行分娩这项工作。
一阵阵的疼痛袭来, 褚湘咬着嘴唇, 脸上身上都开始流汗。
护士用干毛巾帮她擦汗, 帮她计算阵痛的亏率。
“你现在是平均三分钟阵痛一次,我建议你忍耐一下, 用呼吸放松情绪,因为每个人生产的情况不同,有快有慢, 你别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力气耗光。”
褚湘苍白着脸点头,刚想说话,另一波阵痛就来了,她顿时就说不出话来,身体蜷成一个比较能够缓解疼痛的姿势, 等着它离开。
产房很大,几个位置用帘子隔开,她能听到另外两个产妇的“哀嚎”声, 但褚湘顾及不了别人, 也来不及紧张, 将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整整六个小时,褚湘没有哼一声,疼了就紧握着床上的扶栏, 阵痛稍稍过去就调整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如此往复,终于在晚上九点三十六分顺利产下了一名男婴。
“是个男孩,很健康,你挺,哭声多响亮啊。”
褚湘抬眼望过去,只远远看到孩子的黑乎乎的头发,医生剪完脐带后正给孩子清理呢。
产房外的瞿瑾铖已经坐成了雕像,陈瑛好几次让他先去吃个饭,他总是摇头不说话,陈瑛担心女儿的同时,又为女婿感到好笑。
看其他产妇的丈夫,没一个像瞿瑾铖这样紧张的动都动不了的,该吃吃该喝喝,说话也大声,还有时不时到窗边抽烟的,这么一对比,女婿对女儿的感情倒显得更加深厚一些。
产房内的那阵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时,瞿瑾铖并没有预想过是自己的孩子。
褚湘进产房的时间在其他产妇之后,在他看来,孩子出生的时间也该排在后头,因此产房门打开,有护士出来时,他依旧岿然不动,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褚湘的家属,褚湘的家属在吗?”
陈瑛最先反应过来,忙起身喊了句,“在呢。”
喊完后,看见女婿没动静,无奈的拍打了下女婿的背,“赶紧啊,医生在喊呢。”
这一刻,她不觉得女婿是个什么了不得的科学家,反而觉得他又木又呆,没有一点机灵劲儿。
“产妇已经顺利生产了,七斤二两,很健康的男孩儿,等孩子清理好了,我们会先把孩子送到育婴室去,你们要看孩子就去那看。”
这时候全国推行“母婴隔离制度”,新生儿出生前三天由医院统一喂养,特别是这种公立的医院,非常遵守制度。
说完,医生就准备关门了,瞿瑾铖忙开口拦住了医生。
“请问,产妇的情况怎么样,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医生回头看了眼,接生这么些年,大家一般担心孩子,很少有问起产妇情况的丈夫,她对瞿瑾铖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挺好的,产妇非常配合,所以整个生产特别顺利,她正在进行产后观察,还有半小时就能回病房了。”
瞿瑾铖这才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那根绷着的线终于没那么紧了。
杜韵芝一早起来就觉得心里砰砰跳,她去佛堂敬了一柱香,回到餐厅后跟丈夫瞿长儒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一起来就开始心神不宁。”
她信佛,也很虔诚,所以处世和善。
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是“信则灵”,她先关心了孙女妮妮,又问了小儿子瞿瑾逸的情况,大家都没什么异常。
瞿长儒放下看了一半的报纸,安慰道,“可能是你昨晚上没睡好,不用太紧张。”
杜韵芝前一天确实没睡好,因为她知道大儿媳的预产期就在五月,这不,四月刚结束,她心里如同百爪挠心般,不知道湘湘到底生了没有。
已经三个多月没收到瑾铖的信,她事先准备好的东西也没能托人带回去,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就越来越担心。
想到这里,杜韵芝福临心至般看向丈夫,“你说,是不是瑾铖那边有动静,湘湘是不是发动了?”
瞿长儒摇了摇头,觉得这种猜测并不靠谱。
“你别想那么多,越想越担心,最后害怕自己吓坏了。”
季珍妮抱着已经九个月大的女儿喂米粥,不动声色的听着公婆的谈话。
而瞿瑾逸呢,喝了杯咖啡后就起身穿西装,跟父母致意后准备开车去公司。
“好,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下了班不要到处晃,早点儿回来,别让我们跟着担心。”
“好,我知道了。”
季珍妮看了眼丈夫离去的背影,眼里有着淡淡的疏离,已经有半个月了,她总闻见丈夫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到家的时间也晚,她怀疑丈夫在外头有情况。
“我是挺挂念湘湘的,她跟瑾铖结婚已经两年多了吧,咱们婆媳到现在一面也没见上,我还给孩子打了金锁,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送到孩子手里。”
“东西你先备着,我记得上次瑾铖的朋友过来,提了六月要回国的话,实在不行我去封信,劳烦他走之前来一趟。”
“那你赶紧写信问问,要是来的话,我把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行,也不差这一会儿,等我回书房了就写。”
杜韵芝这下才觉得气顺了,看着餐桌另一头正在吃饭的孙女,拍着手笑道,“妮妮,来,奶奶喂你吃饭。”
九个月的孩子自然是不会走路的,季珍妮笑着把孩子抱着送到了杜韵芝身边。
…………
陈瑛跟瞿瑾铖第一眼见到的是孩子,刚出生的婴儿眼睛还没睁开,头发细密,皮肤白里透着红,嘴巴努着,小手微张,手掌又肉又小,看的人心都跟着化了。
“这孩子长得真不赖。”
“是啊,又白又胖,养的真好。”
瞿瑾铖眼睛不错的看着孩子,陈瑛甚至抹起了眼角。
两人完全沉浸在了看到孩子的感动中,旁边等着的其他产妇家属也凑过来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的评价着,陈瑛看他们对着孩子的脸说话,吐沫星子都飘出来了,心里就有些不乐意。
口水多脏啊,还是旁人的,也不知道他们平时注不注意卫生。
“那赶紧走吧,瑾铖,你是跟着孩子走还是在这等湘湘?”
“妈,你去吧,我留这等着。”
陈瑛点头,跟着护士推着孩子去了育婴室。
褚湘生之前就跟他们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怕孩子被抱错了,让他们一定要自己观察孩子的特征。
一开始陈瑛没当回事,觉得孩子怎么可能抱错呢,那么多医生护士,可今天看到几个产妇一起生产,育婴室里还有好几个小婴儿,刚出生的孩子又很难分辨长相,她心里也跟着仔细起来。
她跟着护士去了育婴室,记下了孩子的床号,对比了几个孩子的特征,发现自己孩子最白,头发最密,个头高,腿长,耳朵圆润,耳垂大,看上去最有福气。
她隔着玻璃看了半晌,确认自己不会记错后才回了产房外。
“湘湘还没出来呢。”
瞿瑾铖点头,“快了,还有四分钟。”
陈瑛一看,原来他一直看着表上的时间呢。
十点多种,褚湘出了产房,瞿瑾铖第一时间过去,视线投在妻子的脸上。
她脸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头发微湿,但眼睛特别明亮。
瞿瑾铖握住她的手,不知怎么,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褚湘给了他一个虚弱的笑容,两人就这样相互握着手对视,仿佛多有的言语都能透过眼神传递过去。
推车的两位护士停在门口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笑意。
从褚湘昨晚上来医院起,夫妻俩在医院就“红了”,因为他们实在太登对,又是知识分子,上面有人特意打了招呼,一定要保证产妇跟孩子的平安健康。
除此外,瞿瑾铖对褚湘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让很多未婚护士感动不已。
每次去过病房后,护士们都会凑在一起说话,比如男同志给女同志削水果,一瓣一瓣的喂给她吃,又比如男同志扶着女同志去楼下花园散步,两人走在一起画面过于温馨美好,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恋爱,向往爱情的感觉。
这一刻,瞿瑾铖温情脉脉的看着褚湘,又让护士们感动了,都不忍心催他们松手,还是陈瑛看不过去,拍着女婿的背说,“别在这堵着,先把湘湘送回病房再说。”
这态度不知道的还当是恶婆婆,看不得儿子对儿媳好。
瞿瑾铖这才松手,对两位护士抱歉的点了点头,对方反而不好意思了。
回到病房后,护士要把褚湘从推车上抱下来,瞿瑾铖主动开口说自己来,跟着就是一个公主抱,褚湘又甜又囧,她想说,她身体没那么虚,下来走两步也是可以的。
“产妇刚刚生产,身体很虚弱,有些注意事项需要告知家属。”
瞿瑾铖点头,走了过去,非常认真的看着说话的护士。
“首先要注意个人卫生,防止产后感染,另外,要给产妇增加营养……”
瞿瑾铖在那听,陈瑛走到了女儿身边,帮女儿盖好被子。
“你这个丈夫啊,我今天算是见识了,真是呆的不得了。”
跟着,陈瑛就把瞿瑾铖这几个小时的“光辉事迹”说给了女儿听,话里满是嫌弃,脸上却带着笑。
褚湘静静听着,疲惫的脸上慢慢勾起了笑容。
护士说完后就离开了,瞿瑾铖回到褚湘床边,陈瑛笑着拿起柜子上的碗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她傍晚的时候,借了医院食堂的灶台煮粥,这会儿要去给女儿把一直温着的粥端过来。
“你看到孩子了吗?”
“看到了,丁点儿大,小老鼠一样。”
“什么小老鼠,有你这么形容自己孩子的吗?”
瞿瑾铖笑着牵过她的手,握着她的掌心后,将她的手背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吻,“我错了,不该这么说,他要是个小老鼠,那咱们两都得跟着他当老鼠。”
褚湘笑着睨了他一眼,可看到他神情中带着疲惫,又心疼了起来。
“我已经没事了,你今天早点睡吧,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昨晚上他守了一夜,刚听说他今天一直在外面等她,连晚饭都没去吃,褚湘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
“我没事,等你睡了我再睡。”
她才是最辛苦的,跟她生孩子的痛比起来,自己能做到的不过是在一旁陪着,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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