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礼貌地打招呼。
“江颖姐。”
江颖有些惊讶:“你还记得我,”可很快地她又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当年给你的印象应该很深刻。”
她本不想多聊,面对孟屿宁的时候还有些尴尬。
丈夫悄悄拉了拉她的包链,示意她赶紧走。
“那我们就先走了。”她柔声说。
孟屿宁点头,温声说:“新婚快乐。”
江颖:“谢谢。”
丈夫阴阳怪气地说:“感谢孟总没来参加婚礼。”
江颖瞪了一眼丈夫。
丈夫抿唇,有些不服气地回瞪了一眼她。
两个人转身,江颖似乎听到身后的小竹对孟屿宁说:“哥哥你快进去吧。”
孟屿宁没进去,应该是拉住了小竹。
因为小竹抗拒地说:“干嘛?放开我。”
“你没生气吧?”男人柔声问小竹。
“没有,江颖姐都结婚了我还生什么气,别把我想得那么小肚鸡肠,你快进去吧。”
男人叹气:“没生气就好。”
但下一秒他好像又有些委屈:“可是你没生气,我有点不开心。”
江颖身形微僵,又转过去看他们。
她看到孟屿宁凑到了小竹的耳边说了什么,小竹羞恼地锤他胸口,他享受地挨了几拳头,接着又拉着她的手不舍地握在自己掌心中,他低头看她的时候,眼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爱意。
那不是哥哥对妹妹的,那是男人对女人的。
如果一个男人喜欢你,那他的眼睛一定骗不了人,他看喜欢的人的眼神,永远和看别人时不同。
江颖记得大一那年,他们班级召开班会。
孟屿宁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当时他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们时,眼中温润清澈,明明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却干净空濛得宛若水潭,而他的人就和他的眼睛一样,斯文儒雅。
于是一见钟情。
始于外表,然后彻底沦陷于他优秀的内在。
他看谁都是温和亲切的眼神,初次见面的人通常就会对他留下极好的初印象。
直到室友在某次寝室夜谈中对她说,不知道孟屿宁看女朋友时会是什么眼神。
当桃花染上了情愫的颜色,不再温润、不再疏离,而是满眼的占有欲和爱。
那一定很深情。
会让女孩子恨不得溺死在他的眼眸里。
然后室友对她说,加油,就看你的了。
江颖那天晚上就做了梦,梦到孟屿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虽然就是看了那么一眼,她的心跳声就把自己给吵醒了。
小竹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江颖下意识地问:“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雪竹怔住。
孟屿宁干脆地承认了:“嗯。”
当时青梅竹马的哥哥和妹妹,居然在多年后成了一对。
江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淡淡的悲哀,复盘从前的记忆,才发现自己当年真的太自信了,才会完全忽视掉这颗小青梅。
她那次去他家找他,参观了他的家。
他的房间里有不少动漫海报,可大都是女孩儿爱看的少女漫,她还跟他开玩笑,说没想到他喜欢看少女漫。
他说这是住在对面的妹妹贴的,她喜欢用零用钱买海报,买了很多很多,自己的房间贴不下,妈妈又不准她贴在客厅里影响美观,于是她就把剩下的海报通通贴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书桌上的一些女孩子的小摆件,也是妹妹的,怕放在自己房间里被妈妈骂乱花钱,就藏了很多在他房间里。
还有几张没考好的测验卷,放在家里怕被爸妈发现,也给藏在了他这里。
孟屿宁虽然允许她藏试卷,可不允许她考完后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试卷上密密麻麻都是他给她的错题写下的笔记,因而后来她需要藏起来的测验卷越来越少。
还有好几本钢琴教材书,妹妹嫌弃练习曲太难,就撒谎说练习册丢了,其实是丢在他这里。
看得出来她应该很不喜欢弹肖邦和巴赫。
当他的生活中处处充满了一个人的痕迹,而他并不介意这个人任性的占有,就代表他不但是习惯这种痕迹的,并且是喜欢和纵容的。
因为他对她从来不会这样。
他总会退回她用各种借口送过来的礼物,始终将她当做是相处融洽的好朋友之一。
她一直试图融入他内心更深处的地方,因而明目张胆地借用朋友的身份,借用父亲对他的师生之恩,因为他的身边不会再有比她更能靠近她的女孩子,所以她很自信能够慢慢地打动他,直至成为他独一无二的女朋友,而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被他提起总是礼貌地说这是我的朋友。
从前的江颖将孟屿宁和他的邻家妹妹之间这种情感,看成是朝夕相处,因而比亲兄妹更亲密的兄妹之情。
原来他内心深处已经有个人在了。
只是这个人从前年纪小,便一直以妹妹的身份待在他心里。
现在她长大了,他的心就很自然地交给了她。
江颖对孟屿宁属实没什么好说的,追了这么多年,他的答案早已在无数次的刻意疏远中告诉了她,是她总天真地以为自己还没有告白,也许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就会重新用另一种身份打量她,然后慢慢地喜欢上她。
“小竹,我们能去那边聊聊天吗?”
丈夫和孟屿宁都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表示不解。
雪竹更加不解。
可她并不想拒绝江颖,她看得出来,江颖对她没有敌意,看她的眼神依旧和初次见她时一样,柔软友好,像是看小妹妹那样。
江颖带着雪竹去了另一边说话。
两个男人被留在原地,江颖的丈夫斜了眼孟屿宁,而孟屿宁并不介意,轻声说:“工作忙所以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不好意思。”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为什么他没有去。
江颖的丈夫在心里叹气,如果对方态度嚣张,那他好歹还能阴阳怪气回去,可这人的脾气实在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知道自己在的白月光身份所以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压根就不在意他和江颖。
丈夫咳了声,摆手:“算了,红包到了就行了。”
毕竟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他是真的很欣赏也很喜欢孟屿宁,哪怕是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孟屿宁的为人处世和个人能力,都会让人觉得能和他做朋友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一件妙事。
他很优秀,却又从不会眼高于顶,始终谦逊有礼,比起其他家庭殷实的同学,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好的家庭,但他却从未对此消沉过,温柔爱笑,从不给朋友们带来负担,肯吃苦也很打拼,无论是学业还是兼职,都是争取做到百分百的完美。
江颖不喜欢孟屿宁还能喜欢谁。
作为情敌,他心里不是不嫉妒的,可嫉妒之外,又是控制不住的欣赏。
因而在他生病的那几年,虽然嘴上不屑照顾他,却还是和江颖一起陪着他度过了难关。
现在他都已经和江颖结婚了,而孟屿宁也交了女朋友。
孟屿宁没有留在北京,他们几年也难得见上一次。
这次在深圳偶遇,也许真的是缘分。
“有空就回学校看看我岳父,”男人说,“他给本科生上课的时候经常会提到你,拿你做例子,说你是他最骄傲的学生。”
孟屿宁眉眼温润:“好。”
江颖的丈夫一时语塞,又问:“你的病好点了吗?”
孟屿宁垂眼,点了点头:“好了。”
男人挑眉,调侃道:“女朋友的功劳?”
孟屿宁微笑:“是。”
江颖的丈夫松了口气,又和他聊起了别的。
时间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会让当年心里那些怎么也无法不去介意的隔阂慢慢消失,会让浓烈的爱变得平淡,也会让刻骨的恨变得可有可无,会让亲密无间的朋友变得陌生,也会让多年不见的两人恍若初见。
然后用一句“都过去了”作为曾经那些喜怒哀乐的结尾。
不会再为一件小事转反侧,也不会再过于计较生活中的得失,那些苦难和委屈就像是灰尘落在身上,轻轻拂去就好。
人生还有大半的路没走完,夜晚的星星很亮,白天的日光很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成熟的大人们会以更沉静淡然的心态,迎接后半生风雨未知的日子。
***
江颖就近在登机口的附近找了家快餐店,和雪竹坐下说话。
雪竹其实不知道江颖要跟她说什么。
无非就是和孟屿宁有关的事。
但是她没有。
她的第一句话是:“小竹,我现在还能和屿宁一样这么叫你吗?”
雪竹点头:“可以。”
“谢谢,”江颖笑了笑,“我还以为你和屿宁在一起后会很讨厌我。”
雪竹:“怎么会。”
有什么可讨厌的呢,她又没做错什么。
“现在想起来,当年跟你说的那些话真的好傻啊,要是早知道你们会在一起,”江颖苦笑,突然低声请求她,“小竹,那些话请你一定不要告诉屿宁,真的太丢脸了。”
雪竹转了转眼珠子,说:“我都不记得了。”
江颖微愣,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其实小竹和孟屿宁一点都不像,可她从前却很坚定地认为他们就是兄妹,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只是兄妹而已。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的性格很像,才给她一种这两人很像的既视感。
只是孟屿宁的温柔像和风细雨,而小竹的温柔更像是初冬的太阳,都是同样的温柔,却又是会给人不同的感受。
江颖柔声说:“其实这几年我挺担心屿宁的,担心他和我们这些朋友分开后,独自生活的时候又会生病,不过现在这种担心没有了,他应该已经完全好了。”
雪竹不解:“生病?”
“你不知道?”江颖眨眼,“他有轻度抑郁。”
雪竹愣愣地摇头:“我不知道。”
江颖也有些愣,语气有些尴尬:“那……对不起,这件事其实不该由我来告诉你,你不要误会。”
雪竹摇头:“没有误会。江颖姐,屿宁哥他是什么时候…抑郁的?”
“我记得是一四年初吧,那段时间他连续请了两次假,回学校以后就再也没回过国了,后来我们学校一百二十周年校庆,他才又回了一趟国。”
2014年,贺筝月和交往多年的初恋男友步入婚姻殿堂,钟子涵博士还没毕业。
她那一年高三,父母闹离婚,父亲带她搬离了那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
雪竹咬唇,声音有些颤抖:“那个,能再多跟我多说一些吗?”
江颖欣然答应:“当然。”
当时包括她,朋友们都不理解,这样一个在世俗条件下已经优秀到无可挑剔的人,为什么会抑郁。
那段时间他不肯出门也不肯社交,就连课也不上了,终日就躲在公寓里。
教授把朋友们叫来,说Meng如果再这样下去,就算他私心里再看好Meng的能力,也没办法让他毕业。
江颖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她只能和其他几个同样在担心孟屿宁的朋友,强行拉着他从公寓里走了出来。
朋友们带他去了很多地方散心旅游,后来他终于渐渐恢复了一些,可依旧提不起生活的兴趣,往往朋友们一离开,他又恢复到那消沉的模样。
直到江颖的丈夫指着孟屿宁的鼻子骂他。
你好不容易从原生家庭中脱离出来,咬牙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吃了这么多苦,现在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就快得到回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对得起那些年的自己吗?
你以前不是还说过,等独立赚了钱以后,要回报陪你一起长大的人吗?
你现在这样,那个人早就把你忘干净了!
事实证明,骂真的还挺管用的。
雪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眶微红,细微地吸了吸鼻子。
江颖说完这些,又问她:“对了小竹,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是在哪里上的大学?”
雪竹还没回过神来,恍惚道:“上海,怎么了?”
江颖露出“果然”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去找你的。”
“什么?”
“我们学校校庆那年,他本来是打算参加完校庆就回英国,后来聚餐的时候有个当时跟我们一起选修古典音乐的朋友说,久石让先生最近来中国开巡回音乐会,北京的票价当时已经被炒得很高,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帮我们弄,我以为屿宁买的是北京巡演的高价票,结果没想到,他托朋友买了上海的票,然后当天就坐飞机去了上海,”说到这里,江颖苦笑,叹着气说,“我当时刚听说他毕业后不打算留在北京工作,所以就傻乎乎地追去了上海,然后他跟我说,他是去上海找人的,我当初还不明白他到底是去找的谁。”
她没把话说明白,但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儿一定听懂了。
“哎,有点嫉妒,”江颖故作轻松地叹气,“谁说天降敌得过青梅竹马的?”
雪竹笑了笑,没有说话。
江颖渐渐明白,就算不是她,或许是别的女孩子,孟屿宁也同样不会选择。
他内心深处其实一开始就做好了选择。
即使在雪竹长大之前,他对她并不是爱,可她那时候对他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
爱情也是同样是独一无二的。
因而在他意识到爱情的时候,动心的对象也只会是雪竹,不会是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江颖给雪竹递了张纸,笑着问:“小竹,你的睫毛膏应该是防水的吧?”
雪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嗯。”
江颖幽默地说:“那就好,不耽误漂亮的话就放心哭吧。”
雪竹被她逗笑。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孟屿宁已经走了。
江颖的丈夫无语至极:“聊太久了吧,屿宁早走了。”
她们也没想到能聊这么久。
“对了,你是叫小竹吧?”江颖的丈夫对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姑娘说,“屿宁让我转告你,在他下飞机之前最好想想该怎么哄他,才能让他原谅今天明明是你来送他,结果却被别人给拐跑了的事。”
雪竹:“……”
始作俑者江颖非但不觉得愧疚,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最后雪竹和江颖夫妇在机场告别。
“小竹,有空来北京玩,”江颖牵着她的手说,“我爸爸是真的很想屿宁,如果是你提出要去北京的话,他一定会答应的,还有麻烦你转告他,说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老公也早就不介意了,让他放心来北京。”
江颖的丈夫嚷嚷:“谁说我不介意了!我介意一辈子!”
江颖深深叹了口气:“你幼不幼稚啊?”
雪竹抿唇,憋着笑点头:“好。”
她犹豫了片刻,又小声说:“江颖姐,谢谢你跟我说的那些。”
“小事而已。”
真的是小事。
她只是希望自己喜欢了好多年的男人最终也能得偿所愿。
也不枉她当年歇斯底里的放弃,以及现在的彻底释然。
他总要比她深情,才能配得上她这么多年的无望单恋和追逐。
告别雪竹后,夫妇俩进入登机口。
丈夫好奇问她:“那姑娘就是跟屿宁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
江颖点头:“对。”
“连妹妹都下得去手,”丈夫抽了抽嘴角,语气酸酸的,“看来你这个白月光也不怎么样嘛,还不是禽兽一个。”
“要真说是白月光的话,”江颖突然笑着说,“那姑娘应该是我白月光的白月光。”
丈夫皱眉:“什么玩意儿?弯弯绕绕的。”
江颖失笑:“行了,白月光这词你都说多少年了,我们连证都扯了,难道你还担心我对他念念不忘啊?”
丈夫嘟囔道:“那可不是念念不忘么,你喜欢他多少年了都,说忘就忘啊?”
“忘了,真忘了,”江颖挽着丈夫的胳膊,甜甜地笑,“从咱俩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念念不忘的人就老公大人你了。”
丈夫被这声老公大人哄得心花怒放。
“这还差不多。”
***
算到他下飞机的时间,雪竹给他拨通了电话。
孟屿宁接得很快:“喂。”
雪竹语塞,有些结巴:“那个,是我。”
孟屿宁语气平静:“嗯,有事吗?”
雪竹摸着鼻子说,语气含糊:“哄你嘛这不是。”
孟屿宁又嗯了声,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雪竹也不说话。
沉默了几十秒,男人说:“不是说要哄我?”
雪竹无辜地说:“我打电话给你了啊。”
孟屿宁笑了笑:“这就算哄了?小竹,要是以后我们吵架,我打给电话给你连话都不说,你不许和我发脾气说我没哄你。”
雪竹:“……”
孟屿宁:“说话。”
雪竹只好硬着头皮说:“对不起嘛,我也没想到我能和江颖姐聊那么久。”
孟屿宁叹气:“你们聊了什么?”
“说了——”她语顿,小心翼翼地说,“你以前生病的事。”
男人好半天没说话,电话里只有他平和规律的呼吸声。
雪竹低头,忍不住红了眼睛,掰着手指问他:“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答她的是一声叹息。
孟屿宁的性格心理分析报告中,有提到他是轻微的讨好型人格。
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童年也不算多美好,原生家庭影响下,有的孩子会变得易怒暴躁,有的会变得阴郁冷漠,变得厌世愤俗,而孟屿宁却截然相反,他选择用讨好的方式试图改变这个濒临破碎的家庭,譬如努力学习,努力学着照顾自己,不给父母增加负担。
在遭受抛弃和冷待后,他所形成的思维模式并不是去憎恨他人,而是否定自己,认为是自己不够好,才会令父母厌恶。
在这样的环境下,孟屿宁承受委屈的阈值被无限扩大。
原以为这样的思维模式会持续终生。
直到父亲带他搬到了童州市,让他遇到了雪竹一家。
原来自己不需要讨好也能得到他人的关心和爱护,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不计回报地在爱他。
在他寸草不生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被阳光照耀着的角落。
本可以忍受黑暗,可他的心里突然出现了阳光。
他本能地栖息在这个温暖的角落里。
在孟屿宁的心中,雪竹一家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城堡,这座城堡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提供了自己所渴求的温暖。
而雪竹就是这个城堡中陪着他长大的人。
父亲去世后,他曾短暂消极过,血缘的消失,意味着他这具身体在世俗意义中从此变得孤零零。
后来雪竹的父母离婚,城堡塌了。
他唯一的慰藉,就只剩下雪竹。
后来雪竹也离开了他,切断了和他的联系。
他开始憎恶和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令她疏远。
雪竹那么好,她一定不会错。
错的只会是自己。
在阳光散去后,被阳光曾治愈的孟屿宁只觉得内心的荒凉变得更加荒凉,令他无法忍受。
当雪竹离开后,他的精神支柱彻底分崩离析。
因而消沉、忧郁,每日每夜都在失眠,睁眼是了无生趣的生活,闭眼是无尽无眠的自责。
他每每回想,都在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偷看那封信。
如果没有冲动地去看那封信,如果没有为她的早恋而生气失望,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自己?
就在孟屿宁回想过去的时候,雪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细微的哭腔:“哥哥,对不起。”
他怔愣片刻,轻声说:“就是怕你这样才不告诉你。”
她也不说话,还是哭。
哭到他也心疼,想跟着她一起哭。
“小竹,既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他轻声问,语气中有几分不自信,还有些许期望,“那你会不会嫌弃哥哥曾经生过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