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顾青瓷要同孙氏去大觉寺的日子。
因昨晚上闹了不愉快, 顾青瓷跑到偏房间去睡。很快两个丫鬟得知,只得过去好声规劝许久,可是顾青瓷就是较劲上了,不肯去低头, 说些硬邦邦的话, 不肯回房。
心里想着要认错也是李成则认, 他肯来哄自己才有余地。
只是没想到,足等了两盏茶的功夫, 李成则依旧没过来。
玉珠是意识到事情不对头, 两位主子这是是真闹了。
只能拿话去安慰顾青瓷, “奶奶别急, 许是大爷在气头上, 并不能真的生您的气。”
顾青瓷听不进去,心烦意乱把人赶了出去,睡在生冷冰可冰的床上, 不争气捂着被子哭起来。
罕见地,翌日晨间就起得早,让丫鬟伺候洗漱穿戴好了,她都不去屋瞧一眼,早饭也没用,带着玉钏直接去了东院。
孙氏人老觉少, 也起得早。
见顾青瓷过来后先问她吃过饭没, 顾青瓷点点头,说吃了几块软糕。
孙氏道:“大觉寺的素斋一向做得不错,今日去可多用些。”
“是。”
一边说着话,顾青瓷一旁搀着老太太,出了门大门, 马车等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往大觉寺去了。
李成则还是以往的作息规律,早起去了书房温书。
方才顾青瓷动静不小,李成则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不急不缓,并没有打算出去和顾青瓷说什么的模样。
那边两人走了没多久的功夫,白氏突然过来了。
她依旧一副温婉模样,道:“可打扰你看书了。”
李成则惊讶了一瞬间,继而一笑,道:“并无,母亲过来可是有事?”
白氏甚少来这边院子里,今日顾青瓷出门,她得了机会,神情一派坦荡,进了厅里自顾自在椅子上坐下。
接着怪嗔般看了李成则一眼:“则儿如今在书院上学,久不在家,好容易回一趟家,娘心里挂念得紧,便想同你说说话。”
李成则连忙道:“是儿子不孝。”
白氏就又笑了起来,“说什么傻话,娘还会怪你不成,今日来却是一桩事,你可知你祖母为何突然要去寺庙去给你祖父诵经祈福?”
李成则只答不知,又问何故。
白氏悠悠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原是那日我同你祖母去乡间吃酒席,路上碰见个人牙子在路边卖丫鬟,其中一个丫鬟生了病,瘦骨嶙峋长得一把柴火似的,人迷迷瞪瞪,她那个样子一看就病了许多天,活得成活不成都不知道,自然没有人花冤枉钱去买,最后实在卖不出去,人牙子既舍不得贴钱给人吃药,但留在手里是等人死也是亏本,于是他一咬牙便将这丫头的身价降到二十个铜板。
婆母心肠好,觉着那到底是一条人命,便舍了几个铜板将人买下,带到了老宅。把乡里赤脚大夫请来看了看,熬了两贴药灌下去,也是那丫头命大,第二日人就醒了。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祖母知道后很是高兴,之后把那丫头叫到身边仔细说了不少话,问她几岁了,小姑娘说十六了,她相貌生的不错,只那身板瞧着瘦弱,可见从前吃了不少苦头。随后那丫头说自己的生辰,你祖母听得一惊,万万没想到那丫头竟是跟你祖父同一天的生日,嘴里道天大的缘分。”
“老太太后面越想越觉这事情有些什么说法,同你祖父一天生辰,而刚好你祖父的生祭快到了,最重要的一点是,”白氏话一顿,看着李成则,“那丫头说她是幼时被拐子拐去的。咱们家有有件事你不知道,你祖父下面原还有个小妹,是五六岁的时候走丢的,据说那时是你祖父领着妹妹出去玩,路上见着人在树下玩骰子,过去凑热闹入了迷,这才把妹妹丢了,这事你祖父自责内疚了一辈子,临死到头人都迷糊了还喊着你姑婆的小名。”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串联起让才你祖母尤为不简单,觉得那丫头同我们李家有渊源,不然怎么偏生被自己救了,故而,这才要去大觉寺进香,请人念经做个道场。”
一番话李成则过耳听过,面露出些感概之色,心里却不信什么渊源巧合,反倒有些怀疑起来。
白氏在一边又道:“那丫头在乡下养了半个月,病好全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你祖母见她温顺乖巧,勤快听话手里又有活,不忍丢她在那边,就想着把人接到家中来,随便做些什么都是成的。”
李成则闻言淡淡一笑,“既然祖母喜欢,她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自然随祖母就好。”
白氏一笑道:“真是这样娘也不会来找你了,你祖母的意思是,让那丫头过来这边伺候你们。”
这话就有意思了。
李成则不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说道:“母亲也看见了,这边院子并不缺丫头使唤,祖母年纪大了倒是真需要人照看着。”
白氏以为李成则没懂她话的意思,男人还能把送到嘴边的往外推?
于是又暗示了一遍:“你这院子丫鬟倒是有几个,只是都是你太太身边的,她岂能让你沾手?”
李成则脸上没什么笑了,淡淡的:“母亲这是要给我纳妾不成?先不说我已经娶了妻自当一心一意待之。二则,既也算是读了几本圣贤书,便更应该持身自才是,母亲且歇了这个心思吧,恕儿子不孝。”
白氏急了,连声说:“并非就是叫你纳妾了!只是养在屋里的一个丫头,很不需要名分,你祖母救了人一命已经是她天大的造化,那丫头自己也不强求什么。你年纪不小了,却膝下空虚,连个姑娘都无,你心疼顾青瓷年小不忍心叫她吃苦,你祖母都允了,这也是赶巧得了这么个丫鬟,你只管受用,等有了身子,就是我们李家的福气。”
李成则叹。
这就是孙氏今日非要带上顾青瓷去上香的原因。
他对这做法简直叹为观止。
又忍不住嘲讽,这种事若放在一般人家,长辈想往晚辈屋子里塞人,压根不会弄这些弯弯绕绕,直接把儿媳妇叫过来吩咐一声就是。
这就是平等娶媳或者低娶的好处了,当两家身份地位所差无几,男方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再看李家,娶了顾青瓷,在孙氏白氏眼里,恐怕就跟娶了个活菩萨回来差不多,打不得骂不得。
如今想抱孙子抱疯了,便要拐弯抹角塞人。
真有趣,这还不叫纳妾,白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人只是来生孩子的。
李成则心中一片冷冰冰,面上没露什么表情。
又再说了一遍:“母亲恕孩儿不孝,现而今除了读书亦不做他想。”
白氏满脸的不可置信,半晌才回神。
简直气心肝疼,越发觉得他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是了是了,自打顾青瓷嫁进了李家后后,儿子哪一次顺着自己的意了,全是袒护顾青瓷的。
上次那一回全然不顾自己面子,自己还只当儿子是受了顾青瓷的蒙蔽和挑唆,一时积了火才会失态。
现而今看来很不止如此。
白氏忍着脾气,低声道:“则儿,别忘了你是李家几代单传的子孙,你、你若是让我们这一房绝了后,那就是一辈子的罪人,你怎么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我不管你要如何宠爱顾青瓷,但这件事是你祖母的意思,忤逆祖母是为大不孝,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完白氏提脚就离开了。
走到院子,还给几个丫鬟好一顿冷眼。
李成则眉头拧了起来。
而另一边顾青瓷到了大觉寺,就随着孙氏一路上香,捐了香油钱,又抽了家宅平安签。
解出个上上签,孙氏满脸笑容。
跟着才去请了师傅,点了一盏长明灯供奉。又买了五百个在佛祖面前上供过的香纸,着那些小沙弥给折成元宝,一个个放进盆里烧,两个师傅团坐在蒲团上念着经文,孙氏虔诚地闭跪在一旁,顾青瓷自也是如此。
上午做了一个时辰,略作休息,孙氏和顾青瓷被人领着去用素斋。
吃过后,继续作法念经。
下半场足足两个时辰,弄完了,顾青瓷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孙氏年纪大了跪不得那么长时间,只能让顾青瓷代替跪着,好歹咬牙才坚持了过去。
一直到申时二刻两人才回了家。
顾青瓷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让丫鬟伺候自己沐浴。
一时间没能察觉丫鬟们的神色有些不对。
没一会儿,李成则过来了。
顾青瓷还没说话,他就开口叫丫鬟们先出去。
顾青瓷哪里能忘记他们还在吵架的事,昨夜闹翻且还没和好呢。
又逢今日折腾了一天,心里委屈憋闷难受,哪里肯给李成则好脸色看。
冷眼道:“你这是作甚,在我屋子里管起我的丫头来了。”
李成则有心思的时时院子陪她闹闹,不过这会儿没功夫,视线往丫鬟身上一扫,冷淡道:“出去。”
几个丫鬟心中一震,尤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本能往外走了。
顾青瓷犯了拧,一万个没眼色,立马跳起来,叉腰大喊:“不许走!没我的话都不许出去。”
李成则心中头疼得很,好半晌,忽儿笑了,“你要让她们在这听我同你说话?”
顾青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心里不舒坦,所以想顶撞李成则。
但是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但没人给她台阶下,只能绷着面皮撑下去。
冷冷道:“有什么不能听的,难道你要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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