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则头天晚上已经收拾装点打理好行李物品, 翌日卯时便起了床。
顾青瓷昨夜睡得晚,这会儿就没醒,但李成则起身时,她动了东, 茫然睁了睁眼, 朦胧迷糊叫道:“相公……”
李成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顺了两下,低声说:“没事, 再睡会儿。”
顾青瓷的眼皮才又一下下阖上了。
李成则穿戴好衣裳出了房门, 元宝早已经起来候在外头, 给他打水洗漱。
他很少使唤顾青瓷的那几个丫鬟。
另一个起了的还有冯如似, 他从来李家起就没贪睡过懒觉, 怕是因为知道李成则今日去上学,竟是比平日还早起了半个时辰。
李成则到书房时,他已经乖乖在练字了。
因为半个月才能回家一次, 所以李成则给他布置了课业,又温声说冯自己回来却要检查。
冯如似点头应好,神情认真。
总归是个孩子,因是李成则带了他回来,心里必是对李成则最为亲密信赖,故而李成则也不因为他是个小孩就忽略不当一回事。
去书院总不能带个小孩, 就算充作书童那也太小了这, 便只能留在家里。
该说的话都交代后,眼看时辰已不很早,李成则这才上了马车,马车扬鞭呼走动,车轮嘎吱嘎吱作响, 直往奉太书院而去。
顾青瓷睡到辰时当起,天色大亮,枕边已是无人。
“怎么不叫我一声?”顾青瓷皱着眉自顾自咕哝。
玉珠正给顾青瓷系着腰带,闻言道:“奶奶又说笑了,大爷哪次肯让我们叫您,说是莫要扰了您的好觉,且昨儿个大爷一早先说了,说自己走得早不让奶奶特特起身送,那边老太太都扭不过呢,也只能随了大爷。”
顾青瓷眨眨眼,轻哼,“我说一句你就说了这许多句,越发伶牙俐齿了。”
“奶奶可别打趣了,叫外人听见,还以为奴婢是个张狂没规律的。”玉珠也不怕,笑着说道。
顾青瓷抬了抬下巴,道:“反正你们如今倒都替他说话了,这且还是我的陪嫁丫鬟呢,就都向着别人了。”
这话说得屋子几个人全笑了。
顾青瓷中午去了东院吃饭,带着冯如似一起,冯如似长的灵秀可爱,脸上还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孙氏上了年纪,正是想抱曾孙的时候,然眼下曾孙抱不到,故而看着好看的孩子就很托寄了几分喜爱心思在他身上。
老太太抱冯如似在炕上坐着,细细问他,可睡好了吃好了之类的,在知道他会认字后更觉不得了,笑眯了眼睛道:“将来定是个有出息的小子,我记得以前,则儿似这般大的时候,也是如此,学馆先生布置了功课,回来他就先写给我看。”提起李成则,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
吃饭的时候,也是让冯如似坐与自己身旁,见他长得瘦弱,时时让人多吃一些。
顾青瓷偶尔沾一下筷子,不失礼不露想。
不及在自个屋子吃得畅快,但都被李成则教了这么多次,总会坐着面子功夫了。不再同和谁有仇一样,见什么都是冷嘲热讽上去斥几句。
一边分心想带着冯如似真来不错,他听话乖巧,还能让老太太分点注意力去,不用自己去没话找话哄人。
对比而言,白氏心里就是完全高兴不起来了。
先头以为带个小子回来最多是当下人养,然这些天过去她才逐渐看出点明目,这哪是养个奴才,分明就是当少爷一样养着。
八岁在白氏看来也不很小了,什么杂事做不得,又不是什么金贵命,父母双亡,不定就是个形克两亲的命数,端的是膈应人。
再看冯如似现在身上穿的衣服脚下套的鞋子,都是崭新面料做成的好东西。
白氏觉得刺眼刺心,心道也不怕折了寿去。
然面上丁点不敢表现出来的,更不敢说什么。
一来冯如似是养在那边院子里的,没花自己一分一厘,二来他是从河口村带来,李成则已然作了保证,如果现在把人苛待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要知道孙氏是最看中与那边宗亲的关系的,很不许闹矛盾疏远;三则冯如似很孙氏喜欢。
白氏越想心中越不得劲,如今李家的日子起来了,自己儿子也渐出息,可自己反倒没有之前说话管用了。
她明白这是因为家里娶进来一个高门媳,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说的正是这情形,一个家有两个主事的女人会闹得不安生,所以老太太就要弹压着自己,怕自己给顾青瓷小鞋子穿。
白氏心里猖狂地冷笑几声,因想而今机会算是来了,儿子出了门,大半月才能回来一趟,老太太恐也不是真心喜欢那丫头,总能找到机会的!
白氏心里满是恶毒心思顾青瓷是一概不知,吃好了后就带着冯如似回了西院。
李成则在家的时候每日是李成则小孩认字,索性目下顾青瓷无事,就领着他一起看书写字。
先问他学到哪里来了,然后翻开书,教他念一遍,念完再教他写生字。
之后冯如似就在纸上一遍一遍的练习,这还是这两日才养成的习惯。
之前李成则也是布置了字让他写,可是很快李成则发现冯如似不肯用纸,甚至他偷偷去问元宝能不能给他准备一些沙子。
原是打算默默自己弄,后来才发现这里不比在乡下田间,压根难见沙子。
李成则哪里还看不明白,这小孩儿分明是舍不得用纸,他看着纸笔的眼神都像是看一件极其珍贵的东西。
李成则告诉他只管用,家中不缺这点纸,说了几次,冯如似才慢慢答应了,只不过每次写字的时候都很认真,从不写错一个字。
顾青瓷见小孩自己认真便没再管,歪在炕上津津有味地看起了周报。
呆在屋子里晃眼就耗过去了大半日功夫,晚间玉珠进来点油灯,观漏壶看了下时辰,然后就让厨娘传了饭上来。
到这会儿顾青瓷就有些不同了,她盯着窗外出神。
寻常晚食向来是李成则同她一起吃的。此刻对面空无一人,她一人坐着,桌子上只摆着一副碗筷。
顾青瓷沉眉许久,心情不很好。
还是张嬷嬷过来后,宽慰了她许久,又引了别的话来说,总算让人肯用饭了。
一边吃一边道:“过几日我打算约叔玥出去玩,京郊那边赛马场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你明日叫个人去问问,若是正空着的你就定下。对了,相公说他找了一位蹴鞠师傅,可有说哪日到?”
张嬷嬷回道:“倒不能掐得很清楚,人是从关外请过来的,若路上不出意外,坐马车过来就大约三四日能到,若是骑马的话,最多两日功夫能到。”
既然要蹴鞠那肯定要找个会事的师傅才行,然京城里这几年不流行蹴鞠,好的师傅难找。
于是李成则就去找钱九打听,别小看那些走马的生意人,正因为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知晓的事情才多。
果然李成则一问,钱九就笑了,朗声道:“这个我却是知,京中人是不大玩蹴鞠了,但在关外那些地,莫说男子热衷各类运动,就连女子蹴起鞠来亦是凶得很,夸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不为过。除了蹴鞠还有赛马打猎那些,关在人大多都是一把好手。”钱九做脚商这么多年,自然对这些事知知详尽。
李成则眼睛一亮,忙道:“可否详细说说,说出来不怕钱大哥笑话,却是内子近来喜欢上了蹴鞠,我不得空教她,故而想寻一位目目师傅来教授内子一二……”
钱九回听了道:“这有何难,我在那边很认识几个蹴鞠师傅,公子若信得过我,我这便能去信一封,替你请了人过来。”
钱九说的师傅就是专门教人蹴鞠赚钱谋生的职业人。
他们不讲究旁的,只要出得钱请,就会认真教你。
如此,李成则直直作揖感谢对方,好生将事情托给钱九,让他务必将人请过来。
回头又和顾青瓷通了气儿,让到时候人来了安排在南房住下即可,日后怎么玩师傅都会教。
顾青瓷还是有一次有这种经历,这种别人看来不是什么要紧正经事,但李成则都一点不会反对她,且条条框框都替她安排得妥妥贴贴,连专业的师傅都请了来。
可谓十足宠溺妻子,京中再少这样的儿郎。
却也因此顾青瓷的兴致全被提了起来。
两日后,一位身穿利落胡服式样衣裳,小麦色皮肤,长相寡淡的女人,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李家门口。
她递过一封手信,丫鬟送去给顾青瓷看后,顾青瓷就把人请了进来。
这女人身材劲瘦,头发束成高高的马尾,顾青瓷招人过来,才发现对方长得极高,约高了自己有大半个头。
对方自己介绍说她叫武遥,让顾青瓷想什么时候开始说一声,她随时可以开始教。
顾青瓷同对方略略说过几句话,对这个叫武遥的颇为满意。
她是第一次知道教蹴鞠的有女师傅,很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武遥的脚下功夫。
武遥在李家住下了,接下来几日,武遥先是在院子手把手跟顾青瓷讲了何为蹴鞠,一场蹴鞠赛事人数几何,人员如何分配,该如何踢如何守如何攻如何防。
讲完之后,开始带着顾青瓷在院子里熟悉脚感。
又过了五六日,顾青瓷开始自信心尤为膨胀,非常想去赛场上跟人一较高下。
正是春日,京郊马场热闹,马场旁边就是蹴鞠场,不过已许多年没人蹴鞠过了,大部分时候全做了别的场地,什么秋千场,牵勾场,射柳场等等。
等了几日总算租定下了位置,顾青瓷邀了柳叔玥,柳叔玥又请了另外两个人,一起来了京郊场地。
人来了顾青瓷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贺小姐和岑小姐。
就是那回在柳府赏花,无意偷听了一场谈话故事中的其中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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