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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成果 第一节

盐川弘治成功地从老丈人家贷出六千万日元,不包括此前的五百万。这比最先预计的数额少了很多,因为信子娘家的地产担保未能如愿。老丈人请求弘治谅解。

这笔款是信子的父亲来到银行直接交给弘治的。“如果信子知道,她会担心的,请别对她说。”弘治向老丈人请求道。其实,就因为有这层原因,信子的父亲连女儿家都没去,直接来到弘治的单位。

“您送来的款项我收下了。”弘治恭恭敬敬接过六千万日元的支票,立刻开好了收条。“明天我就向东方旅游公司放贷。请您放心,我说的没错儿,这个项目的确有利可图。”

“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的全部家当。”老丈人反复叮咛。

“我十分清楚。东方旅游公司的班子正在组建,近日是土就会提供支持,这样,现在的资本就会翻三番。是土垄断集团还要派遣经营人才。比起其他项目,这里的回报是最高的。”

“我也这样想。”老丈人从心底里相信女婿的经营才干,正因为他身居银行董事职务,所以精通经营。

“如果父亲有意,还可以将这笔融资换成股票。”

“这……”老丈人犹豫不决,脸上掠过一抹不安神情。

“那、这事儿就往后放放吧!”弘治早已看在眼里。“我在想,如果是土的势力正式介入,领导层的安排就会变得复杂化。趁现在就要抓牢既得权力。”

“是土真会提供援助吗?”

“岂止是援助!将来这条旅游热线还会成为是土集团的支柱产业。现在的东方旅游公司只是第一步,所以必须考虑到信誉品牌。说实在的,公司虽小,但股票上升强劲。”

“社会上的一般人也都知道了吧?”

“是土方面的内情尚未公开,但消息灵通的人一定不少。”

“这我就放心了。就拜托你来经办吧!”

“知道了。”

“另外,我本想顺便去你家,但如果去看信子就得带上她母亲,所以等下次再说吧!”

“是啊。”

老丈人说这话是因为担忧着女儿与女婿的关系,虽然没有明说,但表情中已流露出善待信子的恳求。

弘治陪老丈人到东京车站送走后,没有立刻回银行,而是独自进了餐厅。与其说想用餐,莫如说想在这里精心谋划一番。以前也有过计划,而一旦资金到手,就必须重新算计。

六千万日元在如今也不是个小数目,虽说是贷款,但也跟自己的钱差不了多少。所以,必须找到一个最有效、最安全的投资方法。本来想将此款转贷给德山,但资金到手却觉得就这样轻易地给他太可惜了。那只能让德山一个人高兴,却得不到是土的欢心。

他仔细盘算了一番。在本银行里,已经说服上层同意给德山融资两千万日元,纯粹是银行的借贷。但是,这六千万日元与银行贷款不同,不能轻易出手。就先让德山拿银行的两千万日元忍耐几天。虽然此前约定融资近一亿日元,可两千万日元也足够抵挡一阵子了。过不了多久是土的援助资金一到,两千万和一个亿有什么区别?到最后,他的公司还不是得被是土吞并?如果现在给他八千万日元,白白成全了他的好事,自己反而得不到直接利益。说到底,是土庆次郎与自己也只是间接关系。

盐川弘治这时想到是土现在的骨干之一、某位董事,他当初在是土功成名就之前慷慨投入了两亿资金,得到了是土的赏识。自己资本虽少,但必须给是土留下深刻的印象,否则将毫无意义。弘治决定效仿那位董事,故伎重演。

弘治胸有成竹,没有跟德山联系,而是给宫川常务打了电话,说有要事相托,必须尽快见面。对方回答挤出时间在公司立等。

“这倒是挺有意思。”宫川常务见到弘治,听了他的决心后微微一笑。“按照你的想法,不找德山而找会长直接递交或许意义更大。”

“宫川先生也这么认为吗?”弘治看到有人赞同自己的想法,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我是这样想啊!虽然这样做有些对不住德山,不过反正有朝一日还会走到一起的。这又不是背信弃义的事情,不要紧的。”

“您能同意,我就放心了。”

“那、德山的融资呢?”

“我打算先将银行的两千万给他忍耐几天。”

“对德山君来说,离他期待的数额差距不小。如果他有意见,我去劝解。”

“若能如此,真帮我大忙了……那、我想见会长,有什么办法能够接近他?我想当场拿出那六千万日元。”

“原来如此。上次在歌舞伎座您帮我介绍过一次,但周围人多嘴杂说不上话,未能如愿。要想正式会见就得在公司里,容易造成某种气氛。”

“如果可能,我想单独去见会长。”

“那、这样行不行?我今天问问会长什么时候方便。我记得,明天他要去多摩川。”

“多摩川?”

“平时是这样说的。其实会长在和泉市多摩川有一座别墅,会长买下了整个丘陵,有时到那儿去休息四、五天……直截了当地说,那是会长的二号夫人宅邸。”宫川半边脸颊浮起笑容。

“原来如此啊!以前有所耳闻,果真有这事儿!”

“会长起得很早,在家时集中干部开‘早饭会’。但在多摩川别墅时无法开会,只有他一个人,不过早起习惯没改。如果你想见会长,这时最合适。”

“请宫川先生牵线搭桥。”

“知道了。”

“宫川先生,也许说提前祝贺有些过早,不过,您今晚方便吗?”

“挺方便的啊!”

盐川弘治当晚住在那个酒家,所以直到翌日傍晚才回来,在门厅碰到了穿着丧服的信子。

他得知浅野死了,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会见是土庆次郎的事。宫川回话说八点钟见是土,弘治当天早上提前二十分钟赶到该别墅。

沿着河边,附近是平坦的住宅区。其中有一座小丘陵,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城堡一样的屋顶在朝阳中闪光。从山脚到山顶有一条盘山车道,镜面般的柏油路上,也反射着清爽的晨光。通向山顶别墅的路边,天然林密不透风。

弘治衣袋中小心翼翼地揣着六千万日元的支票。到达那座王侯宫殿般的别墅门口,保姆身后出现了笑眯眯的宫川常务,他比弘治提前到此等候。

“来吧,请进!”

一路上,他们拐过了好几条地板擦得比高级旅馆还亮的走廊。弘治没被引到客厅,而是进了一间狭小的茶室。打开小小拉窗,多摩川河水就在下方。对面远方,丹泽山脉在朝雾中隐现。

“会长说,有事情可以在这里谈……别看地方不大,这可是特殊待遇。也就是说,初次见面的人理所当然地都被领到客厅里。而你初次来就请到这里,说明会长看得起你。我长年不离会长左右,最了解他的心思。”

弘治听了简直感激涕零。“全都靠宫川先生帮忙。”他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

走廊传来一声咳嗽,沙哑的声音穿透早上清爽的空气传入弘治耳中,他并拢双膝正襟危坐。

是土老人坐在茶炉旁,为弘治点了一杯茶,茶具看来都是名器。由这样的大人物操作,什么东西都成了高级品。此时看来,是土老人只是一位很平常的老头子。盐川弘治跪坐在上座位置,恭恭敬敬地捧过了茶碗。

老人又为宫川淡淡地点了茶。茶礼结束后,盐川弘治谦恭地说出了憋在心中的话语,眼睛拼命地盯住萎缩了的老人。

“我想,您已经听宫川先生讲过了。现在,我手头有六千万日元的现金。虽然钱不太多,但如果能用在一部分事业上,我会感到不胜荣幸。”

虽然这笔款比不上某董事的两个亿,但弘治认为这已经充分表明自己的诚意。是土庆次郎从年轻时艰苦奋斗,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所以特别善解人意。当然,他一到工作的时候就像魔鬼一般暴烈,却仍然具有人格魅力。可以说,他具有这类人物常有的人情义气。

弘治窥探老人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但是从驼背倒茶的是土庆次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他只是蠕动着突出的下唇,嗓音微弱,却听不出说的是什么。

弘治困惑地看看身旁的宫川,宫川立刻挪动身体,膝行到老人身边,双手撑在榻榻米上,仔细辨别老人嗫嚅的含义,并像癞蛤蟆似地一一点头。这样持续了一分钟,宫川常务最后使劲儿点一下头,回到弘治的身边。

“我听到会长说的话了。”他翻译道。“非常感谢你的深情厚意,但这次不要直接给我,还是给德山吧!”

弘治感到像是挨了当头一棒,转眼再看,老人却在那里悠然自得地擦着茶碗。到底还是白费功夫!

“哦,你不必介意。”宫川现出同情的样子。“会长十分赞赏你,说你虽然年轻却很优秀。这也是你不虚此行的收获呀!”

“……”

“别看会长口齿不清,他可是能言善辩呢!而且,他德高望重,用不着对任何人客气,说起话来直言不讳。”

“那、”弘治终于看到了希望。“会长已经认可我了吗?”

“是的。”宫川使劲地点了两、三下头。“我多年跟在会长身边,最了解他的习惯。在评论别人的时候,会长很少表示刚才那种最高赞赏。”

“准是我的请求太无聊,惹恼了会长。”

“哪能啊?决不会有这种事儿!就是我刚才说的,你放心吧!”

然而弘治依然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不接受自己提供的六千万日元可是个严重问题。这不等于拒绝自己吗?关键是数额,如果是几个亿,或许会长就收下了。仔细想想,那位董事投出两亿巨款是在战后不久,按照如今比价,那可就是两百个亿、三百个亿。

想到这里,弘治对自己的如意算盘感到羞愧难当,至少应该从信子父亲手中拿来一个亿。想不到献上了六千万却丢了面子,弘治不禁赧颜。宫川的话语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会长赞赏自己,决不会是溢美之词。鸿治在心中高度评价此事,希望借此打消挫折感。

弘治三十分钟后离开是土别墅,直接去见德山。既然是土已经发话,那么将六千万日元交给他就没什么可犹豫的。

“哎呀,这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德山笑逐颜开。

“横竖都是乡下人,所以拖拖拉拉的。第一笔就先请用这么多吧!”弘治说了软话。如果只是对德山一个人,他就可以趾高气扬地出手,但是土的话语仍旧响在耳边。

“说得是啊。恕我失礼,在那种乡下地方,这么快就筹措了巨款,我真没想到。哦,全靠你东奔西走才解决了燃眉之急。”加上银行的正规贷款一共是八千万,德山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晚,弘治在德山的招待宴上喝过祝贺的喜酒,归途中去了枝理子的住所。长期占据他大脑的问题解决了,浅野副教授的死却又充满心胸。

“浅野老师死了。”弘治将上衣递给枝理子说道。

“啊?”枝理子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盯着弘治。

“什么时候?”

“昨天早上。通知了信子。那婆娘穿着丧服出去了。”

“得病了吗?”

“信子说是这样。不过死得太突然,我觉得很蹊跷。”

枝理子沉默片刻。“哎,浅野死了,这不反而更好吗?”

“……”

“你瞧,对方一死,当事人就只有夫人一个,更没有理由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