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代离开了这家旅馆。
他沿着大街走了五六百米,果然有一家“角屋”酒店,因为它正好位于大街拐弯的把角处。从外边看和其他商店没有多大区别,除了卖酒还卖一些酱油和醋,规模还不小。
岸田一郎没有进这家店,而是从外面向里边张望,也许不是和店子里的人有什么事情。但田代还是想了解一下,便模仿早川准二的样子朝里边看了看,正好这时一名骑摩托车、带着一个桶的店员来了,看到田代这个样子很奇怪。
店内的正面有许多“四斗桶”,有的盖着蒲包,有的不盖蒲包。
其中一个桶上写着“雪乃舞”三个字。
田代一看这个名字心里一怔:这“雪乃舞”不是春田市长的前妻家的酒的牌子吗?
田代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他一进去就亮明了自己身份,接待他的是一个身材肥胖、面色红润的50来岁的老板。
“我想问一下这个桶。”
田代指着写有“雪乃舞”的桶问道。
“是啊,这酒是北海道的,这一带都卖北海道的酒。”
“你的酒都是从酒厂直接买来的?”
“这次是第一次。”
“什么意思。”
“实际上酒厂的推销员来过我这里。他说他推销的也是北海道的酒,味道不错,而且价格也比其他酒要便宜一些。因为他常来,付款的条件也好,我就要了一桶卖卖看。”
“付款条件呢?”
“他说是一年后再来收款。”
“啊,时间那么长呀!”
“是啊,现在时兴代销。先写好收据一年后再结账。最近我这一家开张的大厦为了庆祝活动,一下子订了不少,所以我想再订点儿。”
“……那么,那个推销员叫什么?”
“啊,他给了一张名片,我放在哪儿了?”
他说着回到柜台里拉开抽屉找着,然后拿着那张名片又走了过来:“就是这个。”
田代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岸田一郎”。和住在田川旅馆是一样的名字。职务一栏上写的是“雪乃舞”酿酒总厂,地址是“北海道夕张郡栗山町”。
“他长什么样?”
“年龄大了点儿,有60多岁吧,身体挺结实,头发花白了,皮肤黑一些,眼睛特别大,还很有神儿。”
完全是早川准二。
“他是老板吧,还和我聊了半天呢。后来他介绍说,他是推销员,那个酒厂也真是的,让这么大岁数的人当推销员。”
“那么他多长时间来一次?”
“他是两个月之前来过的,具体日期记不住了。我只记得好像是月中。”
“两个月以前?”
“对呀。因为我订了货,他没有送来,我还说外地的酒厂没信誉呢。结果这个月的14号下午4点多了才送来。”
“14号的4点多?”田代紧张了。在那第二天的夜里,春田市长的尸体在武藏野的杂木林里被发现了。田代的全身都僵直了。
他道谢后马上离开了这家酒店。
他这次要去中区的山元町。那里有一家叫“山手”的商务旅馆。田代找到了这家旅馆,打听了不少事情,但大部分和以前来过的搜查员汇报的一样,而且在这里没有关于早川准二和酒店有关的事情。
早川准二是在推销酒。而且这酒是春田市长前妻家生产的。
田代觉得这件事与春田之死似乎有关。
于是他决定在周围走一走。这里有不少酒店,但都没有出售“雪乃舞”牌子的。但田代不认为早川只把那酒送到“把角”的酒店。后来他想,干脆去一家送货公司问一下更快。
田代来到了位于横滨车站前的一家叫“丸通运输公司横滨分公司”的店前。
“什么,桶酒?”店员反问了一句。
“对,是‘雪乃舞’牌的。”
“‘雪乃舞’啊,这个……”他的手指舔了舔唾沫翻了翻送货单:“啊,有了! ”
说着他让田代看了看:“瞧,14号上午8点送来的。”
田代迅速记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
“我们是下午两点发的货。”
“两点?”
他之所以反问了一句,是因为刚才那家“角屋”的老板说是4点才送去的。
“送到哪儿了?”
“这里。”
田代看了一下他手指的地方,共有三家。虽然都在横滨市,但一家是本牧的安田酒店,给他们送了三桶“雪乃舞”;另一家在樱木町,是“冈田酒店”,两桶;另一家是“角屋酒店”,一桶。共计六桶。
“的确是下午两点送到的吗?”田代记好这些内容后又问了一句。
“对。从我们这里出发是两点左右,最晚一个小时内全能送到。”
“这就怪了。‘角屋’在西区,那家店老板说4点多才送到。”
“不会那么晚的。”
店员又看了一眼送货登记:“啊,明白了。那家不是我们送的,是别人来取的。”
“来取的?什么人取走的?”
“啊,这就不知道了。我查一下时间吧。”店员又找了一下其他的账本:“是3点半来取的。当然是4点多才能送到的呀!”
“能不能查一下是什么人来取的?”
于是这名店员出了公司,找到一名正在装货的人,他向那个人问了几句什么又马上回来了。
“明白了。那人的长相记不太清了,反正是个穿西服的上了岁数的人。”
又是早川准二。
“不,是一辆小货车。”
“小货车?”
早川准二也许会开着这样的车来东京的,或是他从什么地方借来的。
“那酒是从什么地方发来的?”
“我查一下。”
店员再翻了一下账本。
“是北海道的样似车站。”
“非常感谢。”
看来必须再去一趟角屋酒店问一下。
田代想,那个“样似”在什么地方?因为他对北海道的地理不太熟悉。反正回去再查吧。恐怕离酒厂不会太远了。
田代觉得“样似”不像是日语的地名。
这时,田代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早川对家里人说“去海边”,但那是指大海的海岸吗?会不会是和“海”同音的地名?肯定是他的家人听错了。
不,田代又马上打消了自己的这个推理。如果北海道有这个与“海边”同音的地名,那么当地的警察一定会说出来的。
可这个“样似”……田代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北海道的历史短浅,而且发展很快,许多“城市”实际上是町和村合并而成的,合并后有些地名被取消了也在情理之中。就算是北浦署的刑警知道北浦市的地名,但如果是远离100公里远的地名,例如“样似”,也许就不一定都那么熟悉了吧。
田代快步走进一家图书馆,要管理员为他找一本关于北海道地名的图书。
他打开书,翻找“样似町”一栏。现行的地名上没有“HaiBian”,但他查了一下合并前的记录中,果然有一个叫“海边村”的地名。
“去海边”和“去HaiBian”从语言上是分不出来的,而且当时他用的是公用电话,家人听错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尤其当地人,对“HaiBian”一词理解一般都会认为是指“大海的海边”
那么,在“HaiBian”有“雪乃舞”的酒厂吧,早川肯定是去那里办理销售酒的事情。
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认为早川是在干推销酒的事情。从角屋酒店听来的定酒的事情是两个月前的事了。他会不会是借公务到东京出差时推销酒的?
利用公务出差推销酒——从常识上来讲这是不可能的。
那早川要干什么?
田代又陷入了沉思之中。酒也好,早川去东京的奇怪的行动也好,只能认为这些都与春田市长之死有密切的关系。市长的领带和名片夹在北浦市早川的家里发现,这次了解到的他在横滨的可疑行动,都说明早川最为可疑。
但只有一点弄清楚了:早川的死决不是自杀或是死于意外事故。
迄今为止,田代一直在判断分析早川是不是死于自杀。也就是说,他是不是迫于杀害市长而受到内心的谴责的压力而自杀以求解脱。
但是,早川在离开家时说的不是去“样似”,而是说去“海边”。这就是说,他决不是为了自杀而去海边的,而是因为他要去“样似”办事。
然而第二天在大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这便证明了,有人在早川去样似的途中绑架了他并且把他扔进大海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