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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写意(2)

【番外--写意(2)】

阿衍回国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当时已经很晚了,我在浴室里洗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响,没多大迟疑就接了。

却不想,是写晴。

“苏写意。”她用那种惯有的趾高气扬对喊我以前的名字,“你在德国的日子过得惬意啊。”

“托您的福。”我冷笑。

“哦,我有事情通知你。”

“难得大小姐您还记得有我这号人。”

“本想没你啥事的,但是呢,我觉得好歹也改告诉你后天我和詹东圳订婚,既然你俩感情这么好,要不要回来观礼?”

他们终于要结婚了么?

半夜里,我打开阿衍的卧室,扑在他的床上,脸埋在枕间,深深地呼吸,努力让他的味道充溢在我的胸膛内。最后,终于忍不住拨了他的手机,听筒里能听见他那边呼呼的大风和海浪声。

他又去海边了。

这个时候国内应该快天亮了,那么冷的海边,他大概就这么坐了一宿

“阿衍。”我喊他。

“恩?做噩梦了?”他低声问。

“没有,就是你不在家里,不太习惯。”我撒娇。

我从没有告诉过他关于妈妈和沈家的事,更不提冬冬和写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疑惑为什么我从苏写意变成了沈写意。他从来不问我这些,好像我改了个姓就如原本要吃豆浆却突然改成喝牛奶那么稀松平常。

我也不问他为什么要去海边。他总觉得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但是我明白,我早就长大了。我零零星星地听说了厉家一些琐碎,阿衍有个哥哥,比阿衍大许多岁,可惜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仿佛骨灰就撒在那片海中。

电话里沉默须臾。

“写意。”他轻轻唤我。

“我在啊。”

“.其实,挺想你的。”他说。第二天,我赶了十二个小时航班回到国内。我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写晴和冬冬的订婚,还是为阿衍口中那带着浓浓思念的四个字:挺想你的。

来机场接我的是冬冬。

我一看见他,便恼了。

“你喜欢她么?你明明就不爱她,为什么还要和她结婚。”

冬冬半晌才说:“写意,有时候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会不会在一起,岂止爱与不爱那么简单。”

我听了以后愈发气得厉害。

这话我是一点也不明白,只是没想到很多年以后,自己居然有了同样的感悟。回家,妈妈看着我,浅浅地叹气

“你俩一起长大感情好,我也知道。但是东圳是男孩子,他不能像你活得这么随性。你爸爸喜欢他,写晴也喜欢他,两家这么要好,这事本来就是件喜事,怎么就被你哭成这样了。”

“写晴哪里喜欢他了,她就是什么都想要赢,故意气我才一定要和他结婚的。”

“你怎么就知道你姐姐不喜欢东圳?”

“她不是我姐姐!”

我只愿这一生她都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不要和我有任何的瓜葛。即使这么想,我仍旧是沈家的女儿,得规规矩矩地去看望我爸。

从爸爸的书房里出来,写晴早就在客厅里等着我。我斜斜地冷瞥了她一眼。“别在我面前装得多清高似的,我警告你,詹东圳早就是我的未婚夫,如今我们正式订婚了,你要再来烦他,就是小三。”她冷嗤,“你妈就是专门勾引人家丈夫的,你可别来个女承母业。”

我气急三步并两地上去就想再掴她一掌。她上一次吃过亏,这回学机灵了,提前捉住我的手腕。

写晴说:“我知道,你现在和那个姓厉的小子同居着。别以为有他给你撑腰,你就在这家里无法无天了。我沈写晴这辈子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拿不到手的。如今抢了你的詹东圳,若是哪天我心情好,把那小子也抢过来给你瞧瞧。”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要不要试试?”

我松手,有些颓然,“阿衍他才不会。”

写晴眯起眼睛,“只要是男人都会选我,而不会选你。”

她说的并非不是实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在沈写晴周围没有人会喜欢我。所有人里只有冬冬疼我,而对她的完美全然视而不见。可是如今就连他,也是她的了。

从沈宅出来,不想回家,更不想让妈妈知道我和写晴的争执,现下一想竟然不知道诺大的b市,哪里才是我落脚的地方。每当这个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冬冬那里,我拨了冬冬的电话,响了一下又迅速地掐掉。

我不应该找他了。

可是,他却警觉地拨了回来。

“写意,你在哪儿?”

“冬冬,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她根本不是想嫁给你,她只是想气我。”。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下去,许久之后他缓缓地轻声反问:“那写意,你嫁给我好不好?”

我倒是被这话噎住,顿时思维止住,怔了一怔。

“我……”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你的阿衍么?”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我……”冬冬在那一头半天没有等到我的回复,便轻松地改口找下台阶下:“开你玩笑的,我有事挂了。”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迫不及待地断了电话。

我嫁给他?

那阿衍呢?

我急急忙忙地拨电话给阿衍,可是在接通以后,听见那声熟悉的“喂”却茫然了,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写晴说连阿衍她也要赢过去,我直说他不会,当时那个语气不知道是讲给写晴听,还是讲给自己听

阿衍,他不会的。

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但是阿衍不会的。

一定,绝对,百分之百。

“写意?你怎么了?”他急忙问。

“阿衍,你在哪儿,还在海边么。”

“恩,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静。”

“是不是以前我们呆过的那栋海边的房子,在c城近郊?”我问这话的时候,心中有了盘算。

“是啊,你要来?”他淡淡笑着问,也并不知道我就在国内。"

“好想你。”我有些哽咽。

“我不是过几天就回去了么。”他异常温柔地说出这句话,让我觉得要是他就站在眼前的话,肯定在说完之后将我拥在怀里,再我的头。

虽然,他一直任外人误会我是他妹妹,还对我又凶又坏,但是骨子里是疼我的,容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我一直坚信着这点。

我翻出手袋里仅剩的钱,上了去c车。我晕车晕得得厉害,幸好车上有洗手间,中途找得到吐的地方,可是吐到最后连胃里的酸水都没剩多少了。

到了中途,我撑着发晕的脑袋突然想,万一他中途离开了,万一他不在我认为的哪个地方,那我这么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扑了个空那又该怎么办。

我这才后怕了起来,只得打了他电话,却接不通了。

可是,既然我几年前就干过这事儿,如今都倒半道上了也只能咬紧牙关继续。

到c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纷飞的小雪,让这个清晨的光亮来得特别迟。车站周围都是繁忙的市井气息。因为遇到上班的高峰期,好不容易找了辆去郊区的车。

人到他屋外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我几乎吐得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我举起潺潺微微的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我使劲敲了敲。

还是没动静。

我有些绝望地靠在门边,有些绝望地对着门踹了两脚,就在准备踹第三下的时候,门倏地开了。

屋子里的暖气迎面扑来,然后我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他刚才似乎在洗澡,头发在滴水,急急忙忙地套了条裤子就来开门了。

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下。显然他看到我,比我看到他要惊讶的多。

我一句“阿衍”还没来得及出口,便已经泣不成声地扑在他怀里。在妈妈、写晴和冬冬面前忍了许久的眼泪,再也关不住,顿时汹涌而出。

他任我抱着,让出一点空隙合上大门。

“怎么突然……突然跑来了?”他抬起我的脸,“怎么来的?我不是说了我就回去么?还是昨天你给我电话的时候就在路上了?家里出事了还是怎么的?”

他的神色第一次显得比我错乱,一口气问了连串的问题。

我哭得更厉害,一句也不想答,趁着他嘴对着自己说话的当口突然地亲了他,接着环住住他的脖子,上身紧贴着他的胸膛。

半晌之后,他放开我的唇,见我还有下一步动作便说:“写意,我们……不该这样。”

“为什么?我专程赶来就是为了这样的。”我负气地说。

下午醒来,我发现身边没有人,慌张地下楼去找他。闻到他在厨房里做饭发出的香味,我这才觉得肚子饿。

“马上就可以吃了。”他头也不回地说。

“阿衍。”我站在他身后叫他。“干嘛?”他还是肯不回头。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啧啧啧,想当初那群女人下注居然都不押我,真没眼光。

这下,他倒是迅速地回身,然后冷冷地横了我一眼。

我倒是被他看得心虚起来,背上发毛,却强装镇定地说:“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人家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然后背过身去,脸色已经通红。

“……”

过了一会儿,阿衍说:“刚才你妈妈来电话。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你,只好打到我的手机上。”

“她怎么说?”我警惕地问。

“说你姐姐的订婚仪式,被半夜离家出走的你搞砸了。”阿衍一句话概括了所有来电内容。

后来我才知道,冬冬为了找了我竟然没有去订婚的酒店。

隐隐约约在负罪感下,我居然冒出一丝不近人情的快意。那种快意是建立在我丝毫没有察觉写晴对冬冬有感情的基础上

我原以为她并不在乎他。她也是一直这么表现的。当时的我,也并不明白写晴在我面前的自傲居然可以掩盖她流露出的真实情感。

很多年后我才恍然觉悟,原来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抢她的东西。我抢走了她的父亲,抢走她温暖的家,还抢走她的詹东圳,而且一直赢的也是我。

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告诉我,爱是信任。

我问:“那你信任爸爸么?”

“信。”

“但是他为什么不要我们?”

妈妈摸了的头,“我信任他,可是他也有他的责任。一个人活着,不能全是为了爱。你任姨对他有恩,如果他背信弃义的不顾一切和我们在一起,那我同样也会轻视他。”

那些话,对儿时的我来说太深奥了。我不懂,永远也不想懂。

后来,阿衍来德国对我说:“写意,你以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会相信我。”

我顿时苍然一笑,“信任?我爸爸死了。我妈妈也跟着他去了。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你却一个字也不想对我说,还叫我信任你?”

他转头看向别处,默然不语。

我吸了吸鼻子,“我只想要知道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

他过来牵我的手,我退后一步,带着哭腔哀求说:“你只要说不是,我只要你说两个字—不是。快点说啊。”

他凝视我,缓缓道:“写意,如果你认为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语罢,又过来牵我。

我甩开他的手,生平第一次像避瘟疫一样躲开他。退到远处站定后,我忍住眼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开门上车,踩着油门冲了出去,任他怎么喊,再不回头。

前后两辆车在路上飞驰。在车里,我跟厉择良通了最后一个电话。

到了末尾,我说:“阿衍,在你窗下守了九十九天的写意累了,现在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