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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失踪人口回归

聂维山把尹千阳抱进院门就放下了,然后扶着一点点往里走,尹千阳挪着小碎步到了屋门口,怕尹向东和白美仙看出来便咬牙按正常步子迈了进去。

“啊!”

白美仙差点儿把碗摔了:“你喊叫什么,作业也不写在外面混一天,回来还闹动静。”尹向东摆筷子,建议道:“给他报补习班吧,学会一点儿是一点儿,也省得瞎跑。”

尹千阳浑身哆嗦:“小宇报一科花了两万,看成绩的话我六科都得报,你们先拿十二万吧。”

白美仙盛好大锅菜说:“你都值不了两万,我还是拿十二万买排骨吧,赶紧洗手吃饭。”

尹千阳忍着疼回了卧室,聂维山放下馒头也跟了进去,还顺手锁了门。尹千阳脱鞋上床,平躺着说:“我本来都值不了两万,现在下半身残废更贬值了。”

聂维山在床边坐下,然后抻过对方的小腿:“明天估计更疼,肌肉使用过度了,放松,我给你捏捏。”

游泳池待太久,皮肤被泡得更白,多宝链在脚踝上系着,也显得更加醒目,聂维山把左腿搁下,说:“那条过来。”

说完没反应,抬眼一看尹千阳已经睡了,脑袋歪在一边,两手放在肚子上。白美仙在外面喊:“怎么还不出来吃饭啊,都不热乎了。”

聂维山出去回道:“阳儿躺床上睡着了,给他留两碗夜里吃吧。”

“累得直接睡了?不会是偷偷去工地搬钢筋了吧。”尹向东觉得稀罕,毕竟尹千阳整天精力旺盛没个消停时候。

白美仙给聂维山单捞了一碗排骨,说:“小山多吃点儿,整天上学就够累了,来回还得驮着千阳,我看他脚也好了,礼拜一开始就让他骑自行车。”

吃完饭聂维山收拾桌子,尹向东洗碗,白美仙和了碗馅儿准备包馄饨做明天的早餐,刚把面皮拿出来又停下,问:“他是不是没换衣服直接睡了?”

聂维山一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白美仙爱干净,穿着跑一天的衣服不能直接上床,便说:“您包馄饨吧,我去给他换了。”

卧室没开灯也没拉窗帘,所以黑中透着点儿光,尹千阳还是那个平躺姿势,简直跟死了似的。聂维山拧开床头灯,又从柜里找了条内裤,然后走到床边把尹千阳扶起来,一手托着背一手给掀了背心。

尹千阳感觉到被打扰,躺下后翻了个身,后背冲着对方,聂维山没管,直接抓住裤腿往下拽,短裤宽松,呲溜就拽到了腿弯。

酸痛不堪的双腿被摆置着,从腿肚子到屁股蛋儿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哆嗦,聂维山看癔症了,那一抖一抖的频率忒吓人,要不是知道原因,他绝对以为尹千阳得了脑血栓。

费劲八叉地给对方套上内裤,聂维山累得烦躁,一巴掌拍在了尹千阳的屁股上,尹千阳下肢酸麻没有知觉,反倒因为冷拢了拢胳膊。

聂维山没走,怕尹千阳半夜自己上不了卫生间。

到了凌晨两点多,除了蝉鸣已经听不见别的声儿,毛巾被横着搭在两个人的肚子上,尹千阳蜷缩着身体,为了取暖又直把聂维山的脑袋往自己胸口摁。

“你他妈松开我……”聂维山被闷醒了,一掌把尹千阳搡到了床边,尹千阳半边身子悬空,激灵了一下睁开了眼。

滚回去躺好,还有点儿迷瞪:“你没走啊,推我干什么?”

聂维山说:“睡你自己的就行,别老强迫我钻你怀里成吗?”

“我那是冷,”尹千阳撩起毛巾被盖上,把自己裹住重新蜷好,“我好像还有点儿饿,你们晚上剩饭了么?”

聂维山去厨房开火热饭,把单捞出来的那碗排骨加进去,等汤汁沸腾关火,然后连水带纸巾端回了屋。尹千阳已经在床上支了小桌,他和聂维山面对面,说:“这么多排骨,我吃不了。”

“别装,再来一碗你也吃得了。”聂维山半阖着眼,有点儿困。尹千阳把炖软的肉从骨头上撕下来,然后塞进了对方嘴里,“一块儿吃呗,光自己吃不香。”

吃完又刷牙洗脸,折腾回床上已经三点了,尹千阳吃暖和了,把毛巾被都堆聂维山身上,聂维山展开盖住他俩说:“困死了,接着睡。”

尹千阳伸手还想摁对方的脑袋,聂维山拂开骂道:“跟你说了那样难受!非让我跟你急?!不信你他妈自己试试!”

聂维山吼着把尹千阳摁在了自己怀里,继续骂道:“知道了吧!闷死你!”

尹千阳没想到对方恼了,一时之间有点儿懵,他搭上聂维山的腰说:“我觉得挺舒服啊,就是姿势有点儿黏糊。”

黏糊你姥姥,聂维山闭着嘴没说话,再低头看时那傻子已经又睡着了。

周日一天尹千阳基本没下床,到了周一还死乞白赖的要请假,白美仙把拐往床上一扔,说:“赶紧给我起来上学去,这学期要是腿脚再出什么问题,我就直接敲折你的腿,让你永久性安生了!”

尹千阳背上书包拄上拐,含恨带屈地说:“你和我爸根本就不疼我,我估计是你们捡的,哪天我的富豪亲妈来找我,你别舍不得。”

“你要真有亲妈来找,我马上给你扎个蝴蝶结送给她。”白美仙说着在后面抻平尹千阳的衣服,还把一瓶牛奶放进了书包侧兜,“可惜你就是亲生的,我和你爸看你姐又聪明又漂亮,还想复制上一次的成功,谁知道给自己生了个祖宗。”

尹千阳学习不行,语言能力也不行,几句就让他妈给压制了,出了大门见了聂维山,连打招呼的心情都没有。聂颖宇骑着修好山地车从后面赶上,问:“阳阳哥,你跟那个秦展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八级残废,他三级,从此各自安好。”尹千阳眼神儿放空。聂颖宇乐道:“残废等级十级最轻,一级最重,你有没有常识?”

尹千阳闹了个脸红,拿拐作势打人,聂维山加速把聂颖宇甩下,说:“今天上课表现好点儿,别又让建纲不高兴。”

“嗯,只要别叫我答题就行。”尹千阳扭头看见麦当劳,“停一下,我给冰冰买份早餐,内裤他也穿不了,干脆买吃的吧。”

要不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尹千阳因为双腿过度酸痛免去了跑操,尤其是还拿着拐,老师也不敢让他胡来。在座位上安生了多半天,班里都清静了不少。

晚自习前的课间相对热闹,大家学习了一天再坚持两节就解放了,聂维山靠着窗台和雷铮聊天,抬头时瞥见尹千阳支着下巴看他。

尹千阳挥挥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雷铮问:“你和尹千阳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嗯,我们两家早就认识,住得也近,我俩一块儿长大的。”聂维山刚答完就掏出了手机,上面显示着三叔的电话,上学期间家里没事儿不会打来,他立刻接通,“三叔,怎么了?”

三叔说:“小山,你爸回来了,我给你们班主任请了假,你回来看看吧。”

他爸聂烽欠了一屁股债到处跑,能卖的都卖了,这会儿突然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离开,所以三叔让他回去和他爸见个面。

还有两分钟打铃,刘建纲从外面进来,聂维山收拾好东西和老师打了招呼,然后走到尹千阳的位子旁俯身说:“我爸回来了,我现在要回家看看。”

尹千阳脸色一变,点点头说:“你赶紧去吧,我自己打车回。”

聂维山叮嘱道:“那你放学等人少了再走,别下楼的时候挤着,我先走了。”

尹千阳目光锁定对方,等人没影了还望着教室门口,安静的自习课开始了,他悄悄给尹向东发信息:爸,你下班了吗?聂叔回来了,小山提前走了,你看着点儿。

聂维山刚拐进胡同口就听见了聂烽的喊叫声,院门外还站着两三个街坊,他停好车子进去,迈进门槛便看到聂烽双目通红地在院里转悠。

他爸喝一口酒就会上脸,喝多了就像现在这样,眼眶子都是红的,三叔三婶一直劝着,聂颖宇还没放学,他走近几步,隔着半米说:“爸,你回来了。”

聂烽走近,捉住聂维山的肩膀,满口酒气地说:“儿子,爸回市里办事儿,本来没想回家。”双手松开,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我是个怂人,酒壮怂人胆,喝了酒才敢回来,回来看看你长高了多少。”

聂维山问:“你去看爷爷了么?”

“不去不去,来这一趟就走了。”聂烽踉跄几步坐在板凳上,“你爷爷有我这么没出息的儿子是遭了祸了,我不去给他老人家添堵。”

三叔端了杯茶说:“哥,你喝了这杯睡一觉,等清楚了再和小山好好说说话。”三婶也劝道:“就是,一年多没回来了,明天叫上爸一起聚聚。”

聂烽突然像受了刺激:“我清楚得很!我什么都清楚!隔壁胡同就是我们家,现在什么都他妈没了!我他妈无家可归!”

聂维山走过去蹲下:“爸,你别东躲西藏了,就算你在天桥底下盘个窝,咱们也算有家。”

三婶把院门关上,胡同里瞧动静的街坊散去,不久后院里传出压抑的哭嚎。胡同口处,是停下脚步的尹向东,他叹口气折返,觉得老朋友此刻更需要安宁。

八点二十有辆出租车开进来,尹千阳催促了一路,恨不得让司机闯红灯,下车后也顾不得疼了,抱着拐使劲往家里跑。

“爸!”他一口气跑到屋里,“聂叔呢?你去看了没有?”

尹向东说:“他喝多了,情绪也不好。”尹千阳一听更着急,搁下书包和拐就往外走,边走边说:“那小山情绪肯定更不好,我看看去。”

走到门口被白美仙薅住:“你添什么乱,安生在家待着。”

“那我去院儿里坐着。”尹千阳挣开出去,搬了板凳坐在树底下,他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就那么干坐了俩钟头,十点多胡同外面都安静了,只有一两个下夜班回来的脚步声。

头越来越低,尹千阳开始犯困,他趴在膝盖上闭了眼,快睡着时又强迫自己抬头别睡,起身去水池边洗脸,冰凉的地下水缓解了困意。

“我看看……我看看咱们家的院子……”

尹千阳听见动静猛地扭头,尹向东先他一步跑向了大门口。胡同里聂烽步伐不稳地从往里走着,一直走到了隔壁院子的外面。

聂维山跟在后头说:“爸,你别打扰人家。”

聂烽后退两步靠着墙:“是人家的,都是人家的了,以前咱们一家三口住在这儿,隔壁是你尹叔家,现在没咱们的地儿了……”

尹千阳已经跑出来站在台阶上,他叫了一声:“聂叔。”

聂烽没应,走近两步看清了才说:“千阳长这么高了,还认识我。”

尹向东走下台阶和聂烽拥抱,三叔也赶了过来,片刻后两个大人扶着聂烽回去了。胡同里只剩下聂维山和尹千阳,聂维山走到他爸站的墙根儿底下,然后从兜里掏了根烟,点上后望着面前的大门没有说话。

尹千阳走到旁边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忘了,”聂维山吐出一口烟气,“想装逼的时候才抽。”

俩人没再出声,等烟燃尽被摁灭,尹千阳抓住了聂维山的一只胳膊,他指着自己家大门说:“以前你家在我家隔壁,现在隔壁是别人家了,但你不是没有家,我家就是你家,我跟说绕口令似的,你能明白吗?”

聂维山笑笑:“明白。”

“阳儿,刚才尹叔抱了抱我爸,你能不能也抱抱我?”

尹千阳上前一步抱住对方,聂维山收紧手臂,埋首在对方耳畔,然后轻声说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