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小杨氏差点儿就挨打了。
自个儿那又懒又馋的名声传遍了十里八乡, 还想着把锅往猪崽头上罩?饶是小杨氏她亲娘险些都没忍住对她动手,到最后,小杨氏非常侥幸的没挨打, 却被直接轰了出去, 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老杨家不欢迎她!
“娘!”小杨氏惊呆了, “就因为我没回娘家没带口粮,你就把我赶出来了?娘!”
“走走,赶紧走,村学已经放学了, 带着你侄儿赶紧走人!记住, 你都已经嫁出去了, 没事儿别老往娘家跑……有事儿也别来!”
小杨氏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脚步虚浮的走到了村学门口。
村学倒是真的放学了, 不过窝头一贯就是最晚走的,谁让他娘一般都是最后一个来接他的。可小杨氏既然都来了, 他倒是没太耽搁, 很快就冲出了学堂。
先生大松一口气, 窝头这孩子呀, 最大的爱好就是背书, 还非要等所有的学生都走了以后,抓着他求着要考背书。
这学生要是不用功, 当先生的难免天天上火生气。可要是学生太用功了, 他这心里也毛毛的,总觉得这孩子可能有什么隐疾……
幸好,今个儿窝头提前跑了。
“二婶你咋了?你是不是饿了呀?”窝头在兜里掏啊掏,格外不容易的掏出了一块油纸包着的芝麻糖, “只剩下这么点儿的,我本来是想留给猪妹吃的。”
“猪崽太胖了,给二婶吃吧。”小杨氏从善如流的接过油纸包,动作飞快的往自己嘴里塞去。
这一幕成功的落在了因为不太放心这个不靠谱的闺女,而特地等在村口的小杨氏她娘眼里。
她娘:……哎哟气死我了!
反正这趟回娘家,谁都没有太高兴。
小杨氏回家告诉杨冬燕,她娘嫌弃她了。
“你这个样子,还不要人嫌弃?搁我我也嫌弃,这有啥呢?”杨冬燕随口就是一记冷刀子,扎得小杨氏心口疼,只能搂着猪崽呜呜呜的哭。
见状,杨冬燕顺势就将猪崽交给了她:“反正这天气也热了,二牛也不在家,以后就由你带着猪崽睡吧。”
猪崽刚出生那阵子,肯定是跟着小杨氏的,这不是要喂夜奶吗?只是后来,猪崽也断了奶,天气也一天冷过一天,杨冬燕不是很信任小杨氏,因此猪崽跟着她睡了一整个冬日。
小杨氏欲哭无泪的看着杨冬燕,她就是想抱着闺女哭一哭,没想搂着猪崽睡觉啊!
然而没用的,杨冬燕决定了的事情还是老实遵从比较好。
这不,她一面赶走了猪崽,一面又吩咐方氏将东二间收拾出来,让窝头搬过去。
“窝头才五岁,这么早就搬去一个人住了?”方氏有点儿不大愿意,倒不是心疼窝头,而是因为东二间早就成了她的小仓库,如今里面堆满了东西。
杨冬燕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方氏果断宣布投降,表示给她两天时间,一定将东二间腾出来。
东二间的土灶是当初造房子的时候就顺便搭好的,是还不曾试过烟道、炕道是否好使,可眼下都开春了,这倒是无妨,大不了等冬日里再搬回来。不过,光有土灶还没用,杨冬燕的意思是,还需要一张书桌。
“村学都还没开始教写字,他要书桌干啥?再说了,堂屋里那么大的一张吃饭桌子……好的,我这就去办。”
接收到了杨冬燕那冰冷的眼神,方氏再度宣告投降。
“既然要打书桌,不如顺便再打个书柜。”杨冬燕再添了一句。
这次,方氏连个屁都不敢放了,只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这副模样落在了路过的小杨氏眼里,成功的换来了一句“狗腿子”。
马屁精,狗腿子……
方氏寻思了一下,趁着杨冬燕转身的机会,恶狠狠的在小杨氏耳边念道:“猪娘!”
小杨氏生生的被震撼住了。
见她傻不愣登的立在当场,方氏满意的离开了。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互相伤害吧。
谁知,更大的伤害还在后面。
继方氏伤害了小杨氏后不久,窝头所在的村学放春耕假了。
早先杨冬燕就很纳闷,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上辈子的儿孙就算都去上学了,那也是有休息的日子。印象中,已经出了仕途的儿孙是有休沐日的,而读书的儿孙差不多是每隔四天半休息半天的。当然,节假日也是有的,总之不可能说每天都上学。
可到了这辈子,杨冬燕就看着窝头天天往南田村跑,竟是一天都不落。她起初还想问问这是咋回事儿,又怕提了休息日,反而让窝头起了惫懒之心,索性就忍住了没问。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以为村学是一年四季无休时,窝头放假了。
春耕假,对应的当然还有秋收假。
杨冬燕就很纳闷:“放春耕假有啥意义?难不成咱们家还能让你下地干活?”
秋收假也一样,谁家舍得屁点儿大的孩子下地劳作?就算是大牛二牛,那也是十岁以后才开始跟着干农活的。
窝头也很气愤:“就是啊!为啥要放假啊!先生居然说,以后还有秋收假,过年还放假!奶啊,奶你去跟我先生商量商量呗,咱不放假成吗?”
杨冬燕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孙子吧,莫非真是个傻子?
遂劝道:“放就放吧,在家陪奶待几天,反正春耕也没多久。”
窝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尽管满心的不情不愿,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很快,他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情抑郁的转身离开了。
不过没关系,没多久,窝头就又重新开朗了起来。
他跑去教猪崽背书了。
“猪妹,你现在还太小了不能上学堂,窝头哥哥先教你背书。来,我背一句你背一句……”
当下,窝头就态度端正声音洪亮的背诵了起来。
猪崽听得两眼绕圈圈,她还小,她还不懂这是何等人间疾苦,所以她听了一半,就脑袋一耷拉,沉沉的睡过去了。
等杨冬燕过来看她时,就见猪崽手里拽着大半个脆饼子,饼子上头还能清晰的看到她的牙印,可她却已经睡着了。
“猪妹猪妹!你醒醒!”窝头对着猪崽戳戳戳,终于把人戳醒后,他就又开始背诵了起来。
猪崽瞪着迷茫的小眼睛,拿着手里的脆饼子往嘴里一送,咬了一口后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窝头又伸出了罪恶的爪爪,准备再度戳醒猪崽。
杨冬燕都看傻眼了,缓过神来之后,忙心疼的把猪崽搂在怀里:“这啥哥哥啊!尽欺负咱们家的小猪崽!咱不搭理他!”
“奶!”窝头不高兴了。
“乖孙,你去隔壁找萝卜和土豆,让他俩来咱家玩,你教他俩背书。”
不是亲的不心疼,反正杨冬燕找替罪羔羊那叫一个顺手,很快就哄了窝头去隔壁,她自个儿则搂着猪崽回了屋,把人手里的脆饼子拿走,又将猪崽搁在了摇篮里。
“这倒霉孩子!”杨冬燕嘟嘟囔囔的关上门出来了。
已经春耕了,大牛二牛是肯定赶不回来的,所以地里的活儿都得靠她们婆媳仨了。
本来,依着杨冬燕的意思是,还找隔壁家帮忙,实在不行就给工钱好了。春耕的劳动量可要比秋收少多了,他们家一共也才三亩地,花不了几个钱的。
可谁知道呢,隔壁家又闹腾起来了。
之所以让窝头去隔壁找萝卜和土豆,也是想着别让那俩孩子再受惊了。
至于春耕的事儿,还是方氏回家找了她爹娘哥嫂,以五斤猪肉的价格,让方家包下了春耕所有的活儿。当然,老魏家还包了伙食,由方氏下厨并负责送到田边。
春耕期间,草市是不会开的,方氏也顺便搭了把手,横竖家务活儿有小杨氏在。
小杨氏委委屈屈,差点儿又要忍不住回娘家哭去。还是方氏提醒她,说南田村地肥,她娘家田又多,她要是赶在这档口回家吃大户,搞不好她爹娘一气之下能让她直接滚蛋。
……好像挺有道理的。
彻底歇了这份心的小杨氏,老老实实的操持起了家务活儿。好歹她不用生火做饭,这么一想心里还是舒坦了一些。
殊不知,见老魏家这般从容不迫的过日子,村里不少人面上羡慕心中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
像大牛二牛这样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的,还不知道他俩到底在做些啥买卖,再说还有个本钱问题,想取代实在是太难了。可有一点还是很方便的,譬如方氏那活儿。
方氏时常借着送窝头上学的机会,往草市上跑,顺便摆地摊一事,在村里其实不算什么秘密。
老魏家又没多少东西好卖的,后院倒是养了二三十只鸡,可连自家吃都不够,旁的果蔬也就那么点儿,想要摆摊就必须收东西。方氏基本上就是在村里以及附近几个村子便宜收了,再拿去南田村旁边的草市卖的。
这就很好摸清她挣钱的路数了。
不就是不怕辛苦的,低价收购高价卖出吗?乡下地头的人就没谁是怕辛苦的,尤其是有利可图的前提下。
而最先摸清楚这路数的,还不是别人,正是隔壁魏大嫂的三儿媳妇。
那人姓丁,丁氏跟方氏一样都是礁磬村本村人,俩人年岁也没差多少,加上嫁的又是隔房亲戚,原本就交情不错,稍稍一套话,再假装热情的帮方氏收了几回东西,就差不多摸透了做买卖的方法。
这也怪方氏完全没有防备之心,以为两人交情够实在,忙不过来时,就让丁氏帮着收了几回东西,有一次还带着丁氏去了草市那头,相当于是把人给带出来了。
不过,就算如此,丁氏要入这一行还是相当得困难。
没本钱啊!
你以为小本买卖就不需要本钱吗?你家要是差一头蒜少两颗蛋,那跟人家借一下当然没问题。可摆摊只这些仨瓜俩枣够了吗?不说别的,哪怕能将自家的东西归拢起来卖一茬,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估摸着下一茬的本钱就该凑够了。
可丁氏能吗?
魏大嫂家还没分家呢,所有的东西都是公中的,她本人手里更是连一文钱都没有,想做买卖?梦里去做吧!
明明咋做买卖心中都有数了,而且丁氏自问不比方氏差,不存在方氏能做成的,她却做不成的。
再一个,就因为她跟方氏打小一块儿长大,当年俩人到说亲的年岁了,她是顺顺利利的嫁给了魏大嫂的三儿子。而方氏却是耽搁了一阵子,这才嫁给了家徒四壁的魏大牛。
虽说俩人的男人是堂兄弟,但在当年,家里差别还是非常之大的。尤其魏大牛还很疼弟弟,他弟还是个光棍汉,保不准嫁过去还得节衣缩食的给弟弟娶媳妇。而丁氏她男人却是得了哥哥们的宠的,尽管底下也有弟妹,那她自诩有公婆在,弟妹的亲事跟她没关系。
可有句话叫做,世事难料……
丁氏倒不至于嫉妒方氏,她同她男人感情不错,膝下又有俩子一女,又不似她两个嫂子那般,要担心前头两个大儿的婚事,本该是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可眼见窝头去上了学,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痒痒了。
她盘算着,就是做小买卖赚不了几个钱,也能赚点儿先生的束脩。且不提小闺女,她大儿今年七岁了,小儿则是四岁,都是该上学堂的年纪。
最气人的是,她虽然跟方氏交好,可窝头却跟她的俩儿子玩不到一块儿去,成天只知道找她大嫂二嫂家的萝卜和土豆。
眼见窝头又将俩人唤走了,丁氏再度提出了分家的要求。
魏大嫂气疯了:“分家分家!你们就想着分家!我和你们爹还没死呢,分啥家?再说这话……成,那你们就自个儿搬出去,这家里的一切都是我跟你们爹!”
眼下之下,分家绝不可能,倒是可以净身出户。
丁氏顿时大哭起来,高呼不公平。
……
除了丁氏,村里还有不少人惦记方氏那买卖。不过,方氏也不是全然傻的,她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规矩,正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拖欠。
这么一来,等于是绝了那些没本钱的人的路子。试想想,同样是收货,方氏收了货立马数钱出来,别人却是要赊欠几日,偏碍于乡里乡亲的面子,既不好不给赊欠又不好上门讨债,那还不若……
一口咬定自己跟方氏说好了,这些东西是要卖给她的!
春耕这几日,也是草市停市的日子,附近其他集市也是如此,就连货郎都不会往乡下来。本来,这段时间是乡下地头最忙活的时候,可像丁氏那般心里揣着事儿活儿也不好好干的人,还真就不少。
毕竟,活儿是家里的,方氏那个钱却是赚了自己存的。
原本杨冬燕是不知晓这个事儿的,偏就有人跑来问她,问的还是魏家的一个亲戚。
“你知不知道大牛媳妇偷偷的在做小买卖?”
杨冬燕就很莫名其妙:“为啥说是偷偷的?她不是整天大摇大摆的出门吗?”
“这么说你知道?”
“知道啊,这不是她为了这些事儿,连家里的活儿都不做了,都丢给了二牛媳妇。”
“那你就由着她?”
杨冬燕寻思了一下,就她在外头立的那个人设,大概是不太方便说二一添作五,俩人分钱一事的。那该怎么解释呢?光说被欺压肯定不行,就算她看起来好欺负,小杨氏也不是。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这不是她俩商量的吗?横竖家里的活儿也不用我来做,我就帮着照顾下孙子孙女,她俩想咋样就咋样呗。”
来打听消息的人就糊涂了:“照你这么说,二牛媳妇还是个勤快的?嫂子跑去自个儿做小买卖挣钱了,把家里的活儿都推给她,她就没意见?”
那肯定是有的,小杨氏还没傻到那份上。
杨冬燕轻拍着怀里的猪崽,笑眯眯的说:“那还用问?我猜都猜得到!”
“啥?”
“肯定是大牛媳妇买好吃的给二牛媳妇了呗!二牛媳妇啊,有的吃就高兴了,她其实不懒的,只要天天给她吃肉,让她干啥都成。”
来人就很懵,可仔细想了一下,这话还真就没错。
眼见人家当婆婆的都没意见,虽说都是姓魏的,那也没早几十年前就分家的亲戚来管人家闲事的。那人自讨了个没趣,很快就讪讪地走了。
杨冬燕虽然打发走了来人,可回头又愁上了。
她原先也是没想到,就方氏这小打小闹的,居然还有人盯着?盯就盯呗,真想学就学呗,干啥都有竞争对手的,没的说摆摊就只能自家摆。
可问题是,那些人不是看这买卖好赚钱就一窝蜂的上来,而是见天的打听消息……
这就很烦了。
找个地儿先避避?
杨冬燕想啊想啊想,还真就叫她想出来了。
“我明个儿要回趟娘家。”她当晚就宣布道。
小杨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特地看了方氏一眼,控诉道:“我先前说要回娘家,嫂子不让我回。”
“你回去干啥?给你爹娘添堵?行行好吧,他俩把你养大也不容易,就算要添堵也别在这个时候。”杨冬燕翻了大白眼,“我这不是烦死了那些人跑来问我大牛媳妇做买卖的事儿?得了,去外头逛逛,再……”
“带我带我!”窝头跳着脚叫道。
杨冬燕就不明白了:“带你干啥?你见天的往南田村跑,咋还想去呢?”
“我去找我先生!……对了!先生上回还跟我说,让我爹回来以后,去找他商量个事儿。”窝头好似才想起来这事儿,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因为先生说的是等他爹回来以后。
可他爹没回来啊!
“找你爹能商量出个啥玩意儿来?”杨冬燕咋想都觉得不靠谱,不过去找窝头的先生商量事儿,听着比春耕时节去娘家探亲靠谱多了。
杨冬燕很快就拍板,明个儿带窝头去南田村找他先生!
方氏和小杨氏面面相觑,最终选择了放弃。
行叭,你牛逼你说了算。
这个时候,杨冬燕还真就只是拿这事儿当个借口。她怎么都没想到,窝头的先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窝头这孩子,其实论聪明程度,倒也不能说是万里挑一的。不过他有个十分不错的特质,那就是足够刻苦用功。”
先生是认识杨冬燕的,毕竟杨冬燕原先也是南田村的人,不过俩人完全不熟,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的那种。原先,先生见是杨冬燕过来,心里还直打鼓,因为他知道这人在婆家似乎说不上什么话,可该说的他还是说了。
“都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上等的读书天赋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便是没有,只靠勤快也依旧可以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简单的说,就是以窝头的天赋,不一定真的能通过科举走上仕途,但假以时日,他是肯定能考出秀才的。说白了,考秀才不是靠聪明,而是靠勤奋。”
杨冬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所以先生你是不够聪明但足够勤奋,对吧?”
先生:……
说得好好的,你咋还冷不丁的捅刀子呢???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先生觉得他还是应该为自己说句公道话的。
“窝头他奶,有些话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听得懂,反正我就这么说说,你也就这么听听。”
“外人都说科举是公平的,穷人家的孩子也一样能通过科举之路走上仕途,从此改写自己和全家乃至全族的命运。可其实不是这样的,先不说穷人家的孩子根本读不起书,就算咬牙供出了一个……你可知道我当初为何顺利的考上了秀才,却不曾更进一步?”
杨冬燕正非常努力的想要听明白先生的话,谁知道他是不是教学生教得多了,说着说着……
咋还当场发问了呢?
懵了一下后,杨冬燕老老实实的答道:“因为你不够聪明?”
先生:……我就不该多嘴发问!
“是因为咱们穷人家没有底蕴,不像那有底蕴的人家,光靠自家的藏书就能让子孙后代少走许多弯路。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只能靠着勤奋和自身的聪明劲儿,能走多远就是多远。”
说实话,杨冬燕就没听懂。
“为啥呢?不一样都是读书背书吗?”
“考秀才,光靠读和背,以及初步的理解经史子集就差不多了。但若是想更进一步,需要的就是大儒的教导了。文章不光要背诵,也要有自己的见解。可像咱们这样的人,能有多少见解?那些学富五车的大儒,随便写下一篇注解,就能令人茅塞顿开。”
杨冬燕真的努力了,特别努力了。
结果还是听得一知半解的。
好在,先生也没太苛求她理解,只是由衷的提出了建议:“假如你们家只是想着出个读书人,让窝头考上秀才,开馆授徒,那么没问题的。只要他保持如今对读书的热情,最多十五年,他一定能考上秀才。可若是你们还希望他更进一步,想法子送他去县里的私塾吧。”
这下子,杨冬燕终于听懂了。
她一拍巴掌:“明白了!是先生你觉得教不了他!”
先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然而这个说法也没错,他自己考了这么多年,依旧是个秀才,估摸着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还能指望他教出一个举人来?别做梦了,窝头又不是那种天赋异禀的人。
杨冬燕还在很认真的理解先生的意思,半晌又提出了疑问:“那照先生的意思,要是能让窝头拜个厉害一些的先生……”
“是啊,所以才让你们想法子送他去县里的私塾。我记得,县学里有不少举人任教,开私塾的也有,就是不多。”
本朝的规矩,能考上举人就能当官的。不过,一般来说,都是官少人多,即便运气极好能谋到缺,举人身份也不可能是好的差事。就有人直接去县学谋了个职位,既能领一份不菲的薪酬度日,又能继续研读诗书,到了科举年依旧可以继续去赶考……
这当然是另外一说了,反正杨冬燕是明白了,徒弟咋样就端看师傅咋样了。
她把这个认知说了出来,成功的再度给了先生一刀。
话糙理不糙啊!
除非自身的天赋极为惊人,一般人可不得看到底跟了谁吗?
跟着秀才读书,最终能考上秀才,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先生的经验来看,他开办这个村学十几年了,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学生能考上秀才的。多半都是学会了认字后,去镇上或者县里谋个差事,一年到头挣得的工钱,可比地里刨食好多了。
杨冬燕终于弄明白了,这才领着窝头顺道去了老杨家。
走到老杨家门口时,就听到旁边一个瞧着眼生的婆子笑着嚷嚷着:“老杨家的,你那出嫁多年的……”
“让她滚蛋!”
“……小姑子回来了。”那婆子懵了一下,随即就替杨冬燕打抱不平,“为啥啊?人家惹你了?有你这么当人大嫂的吗?”
小杨氏她娘急匆匆的跑了出来,一看还真就是小姑子,忙一脸歉意的把人往里头迎,嘴里还嘀咕着:“我还以为是我那倒霉闺女又跑来了,对不住啊,她姑,下回她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只管教训她,不要跟她客气!”
杨冬燕心说,那可不,她啥时候跟儿媳妇客气过了?
两辈子都没有!
“哎哟窝头也来了,来,吃糖。”小杨氏她娘自然是认识窝头的,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让他去旁边玩去,又端了凳子让杨冬燕坐着说话,“你咋这会儿来了?家里的地不管了?你家大牛二牛不是出门去了吗?”
“这不是还有大牛媳妇在吗?春耕所有的事儿她都包了,还有生火做饭啥的,都是她的活儿。”
小杨氏她娘脸色明显得变黑了:“那你侄女呢?”
“要洗衣服,要搓屎尿布,要喂鸡,要捡鸡蛋……”杨冬燕觉得偶尔也要当个好人,总不能老是污蔑小杨氏,尤其当着娘家人的面,还是应该稍微给留点儿面子的,“没了吧。”
于是,小杨氏她娘的脸就更黑了。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太尴尬了,小杨氏她娘很快就跳过这个话题,问起了杨冬燕的来意。
肯定不能是特地回娘家的,杨冬燕都多久没回来了,再说眼下老杨家也没啥要紧事儿值得她特地跑这一趟的。
“我是为了窝头。”
当下,杨冬燕就将先生说得那番话给她嫂子复述了一遍。
也不能说是复述,而是把自己的理解说了一遍。
“照你这么说,不就是那个什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小杨氏她娘就总结得很好,“你看咱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地里刨食的,以后子子孙孙也都继续在地里刨食。人家祖上富贵了,子孙不就是跟着享福?”
“是这么个道理,可人也不能认命。”
“那你还真打算把窝头送去县城里的私塾?”小杨氏她娘迟疑了一下,她倒不是不希望窝头出息,而是一个家里就这么点儿资源,给了窝头,她闺女和外孙女咋办?再说了,她闺女以后肯定还要再生的。
“窝头太小了,过几年再说吧。”
“也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对了,她姑你回去以后多催催你侄女,猪崽都已经一岁多了,也该再怀一个了!这一回啊,肯定是个男娃!”
杨冬燕目光诡异的看着她嫂子,心说我儿子又不在家,我忒么跟我儿媳妇说让她赶紧再怀一个?
算了,小杨氏那么蠢,还能指望她娘有多聪明?
在杨家待了一会儿,杨冬燕不顾她嫂子的留饭,执意带着窝头回家去了。
一路上,窝头都是一声不吭的,安静得有些吓人。
终于,杨冬燕憋不住了,拿手背碰了碰他:“你咋了?在村里被人欺负了?”
“没有。”窝头说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奶啊!”
“诶,孙子啊!”
“我可能考不上状元了。”
“哎哟,你居然听懂了那唠唠叨叨的先生的话?”杨冬燕大感惊奇,因为连她都是半蒙半猜的弄懂的。
“嗯,先生说他学问不够,我能跟他一样考上秀才,但肯定考不上状元啊!”
有道理……
杨冬燕笑眯眯的拍了拍窝头的小脑瓜:“不怕不怕,奶回头给你找个好点儿的先生。”
“上哪儿找?”
“放心吧,奶啥时候骗过你,不就是啥大儒的经文注解吗?奶都记住了,回头奶就帮你弄过来。”
“状元的?”
“呃,二榜进士的。”
“那比秀才强?”
“应该是吧。”
尽管听不懂啥叫二榜进士,可窝头仔细品了品这个词儿,觉得听起来确实要比秀才强一些,再说他奶都这么说了……
窝头很高兴的点了点头:“好,听奶的,窝头相信奶!”
祖孙俩乐呵呵的往礁磬村赶,因为时间还早,杨冬燕让窝头自个儿玩去,她则一个人往山上走。
不回家是怕又碰上人,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咋回事儿,春耕诶,就算比不得秋收那么忙,也不该这么闲吧?见天的往她家里跑,要债的都没那么勤快!
磨磨蹭蹭的走在秃头山的山道上,杨冬燕嘀嘀咕咕的开始骂娘。
哦不,骂儿子。
“刘大郎刘二郎哟!老娘寻思着这日子过得太乏味儿了,想着还是得给自个儿找点儿事情干干。不用你俩帮着想,老娘都想好了,就打算考状元了!”
“咱也不能一下子就把目标定得那么高,饭要一口一口吃,书要一本一本看。你俩先帮老娘找几本考秀才的书来看,等我先考个秀才再说。”
“找到了别直接供,要亲笔誊抄一遍。不要想着糊弄老娘,你们老娘没那么好糊弄!给我用最差的那种笔墨纸砚,最最差的!亲笔抄!先来一套启蒙的,再给我抄其他的。”
顿了顿,杨冬燕想起来了,没好气的道:“刘老二你说你咋就不是个状元呢?算了算了,二榜进士应该是比秀才强吧?是吧是吧?赶紧抄,别耽搁老娘考状元!”
把要求都说完了,她想起以前都是骂了好多句的。这要是寻常东西也就算了,考状元可是大事,耽误不得的!
生怕不骂就不能将自己的话传达过去,她赶紧扯着嗓子开骂。
“老刘家的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给老娘听清楚了……姓刘的要敢耽搁老娘的大事,回头看老娘不扒了你们的皮!”
杨冬燕的骂声渐行渐远,直到她都走远了,从她身后不远处的拐角处里走出了一个少年郎。
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差点儿没直接吓到扑街的那种。
刘富贵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咋都想不明白,他二舅娘平常看着不是温温柔柔的,一副好说话好脾气的模样吗?咋骂起人来就那么狠呢?老刘家的兔崽子……
娘呀,他不会挨完骂,又挨打吧?
想到这里,刘富贵脚底一滑,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冬燕:二榜进士是比秀才强吧?(一脸不确定)
刘家兄弟:是、是吧?(突然也不确定了)
【关于更新,最近真的发现暑假到来了,小区里一天到晚都是群魔乱舞尖叫四起的。反正要是你们发现中午没更,就耐心的静等晚上的到来_(┐「ε:)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