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坐在右侧那张桌子旁的女人发出狂笑声。
“不要笑啦。”同桌的另一个女人皱着眉头。
这两个女人都差不多三十多岁,穿着下摆宽松,好像孕妇装般的上衣,下面穿着黑色紧身裤。她们这身打扮来这家一顿午餐就要五千圆的高级法国餐厅,代表这是她们最好的衣服了吗?还是花太多钱在吃吃喝喝上,所以没钱买衣服了?她们把紧身裤穿上街,代表“老娘已经豁出去”的心境吗?等一下,女人的这种裤子好像不叫紧身裤,是叫内搭裤?好像是这个名字,但这种事根本不重要。
反正我的美和不会穿这种裤子。
因为她没有松弛的小腹和粗壮的小腿需要遮遮掩掩。
话说问来,这几个老女人似乎已经结婚了。她们不停地聊着小孩的补习费、老公的薪水这些小家子气的话题。媒体大肆报导,因为晚婚和少子化的关系,有许多女人结不了婚,这几个既不漂亮,身材又不好,看起来个性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老女人居然都已经结婚生子,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还是说,即使是这几个老女人,也曾经有过花容月貌的时期?结婚之后,找到了长期饭票,就会像这样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所以,美和在几年后也会……不,不可能。
无数女人以九十秒的节奏在我面前移动。靠化妆衬托出几分姿色的女人、为了强调知性而一直讨论政治话题的女人、拼命表现自己很会做家事的女人……为了达到结婚目的充分展现自己优点的女人,最后恐怕都会变成眼前这些老女人的德行。
幸好我没有妥协。如果我放低标准,随便找一个人结婚,如今恐怕就会为了养活这种老女人而挥汗如雨地工作。
我不由得同情起这几个老女人的老公。他们知道自己的老婆吃五千圆的午餐吗?他们知道老婆花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在吃五千圆的午餐时,还不停地说自己的坏话吗?
不,会挑选这种女人结婚,男人自己也要负责。又不是古时候只听媒妁之言,也不是见一、两次就马上结婚,他们浪费了很多可以看清楚女人真面目的机会,这种笨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让你久等了。”
美和在我对面坐了下来,双手轻轻交握,抬眼看着我。
“啊,戒、戒指。”
一颗小石头在美和的左手无名指发出亮光。那是我五分钟前送给她的钻戒。
“我知道应该收好,但我太开心了,忍不住马上戴起来。”
美和羞涩地笑了笑,她的笑容比钻石更闪亮。
求婚当然要在周末选择夜景漂亮的餐厅,但美和就读专科学校的夜间部,她有空的日子很难遇到吉日,只能在非假日的今天,白天约在这家阳光充足的餐厅,阳光更能够让钻石发出璀璨的光芒。一切都很顺利。
“戴、戴在你手上很好看。”
“好开心喔,这是我的宝贝。”
美和一脸欣喜地把左手放在阳光洒进来的玻璃帷幕前。
独自走进珠宝店,花三个月的薪水买这个钻戒时觉得很贵,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无论明天还是后天,明年还是后年,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为美和而工作都不会觉得是一件痛苦的事。
“要、要不要再、再点一杯饮料?”
吃饭时,已经喝了两杯葡萄酒,连套餐最后的咖啡也喝完了,但我舍不得离开。
“对不起,我很想继续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报告还没写完,如果今天不交,就会被当掉。”
“那、那就没办法了,你、你回去写报告吧。”
“我会努力用功,为你以后的饮食做好营养管理。”
美和用右手向我敬礼,“啊”了一声,慌忙改用左手。
邻桌的老女人继续大笑着,却已经变成了美和的陪衬。
虽然美和的年纪和你们差不了几岁,但她脸蛋美,身材佳,气质高雅又可爱,还积极上进,刻苦用功,立志成为营养师。你们这些女人惭不惭愧啊?这么出色的女人很快就会嫁给我,就让你们去羡慕吧。
目送美和离开,结完帐,我走出了餐厅。天空一片晴朗。我松开领带,用力深呼吸。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十月一日,将成为我与美和的纪念日,在往后的数十年,我们都会谈论这家餐厅,谈论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必须记住这家餐厅的名字。我回头望着像温室般的玻璃帷幕餐厅。
这家餐厅的餐点一流,也打扫得很干净,玻璃上没有一点污垢。整栋建筑物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我查了网络后第一次来这里,发现这家餐厅简直就像是为心地纯洁,美得像玻璃工艺品般的美和量身打造的。
——咚。
头顶上传来沉闷的声音。是橡皮球撞到墙壁了吗?低头一看,发现门前掉了一个灰棕色的东西。我刚才走出来时没看到,声音就是那个东西掩到玻璃墙,不,是用力冲撞玻璃墙时发出的。
这时,门打开了。
“等、等一下!”我冲到门前,伸出双手保护那个东西。
“好痛。”右手手背一阵剧痛,骨头好像被踩碎了。
“你干什么?多危险啊。”
刚才坐在邻桌的一个老女人喷着口水对我破口大骂。她踩到我的手,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怎么了?”另一个老女人把皮夹放进皮包,走出来问道。
“他突然伸出手,我差一点跌倒。”
“啊哟,怎么这样,他可能掉了零钱吧。”
两个老女人再度放声大笑着走向马路。我很火大,但我不是斤斤计较的男人,不会追上去骂她们一顿。而且,今天是纪念日,必须赦免罪人。
但居然说我在捡零钱?原来人的卑贱也可以从她们的谈话中看出端倪,真受不了这种人。相较之下,我是多么慈悲为怀。
我缓缓站起来,张开合拢的双手。
我的手上有一只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麻雀。
真可怜。我不知道麻雀的视力怎么样,但它在飞的时候没有察觉到玻璃帷幕,所以一头撞了上去,可能和人类开车时,没有煞车就冲下悬崖的情况差不多吧。
虽然我保护尸体的行为可能多此一举,但我相信麻雀死了还要被老女人踩一脚,恐怕会死不瞑目。我很想找一个地方把它埋起来,可惜人类的世界没这么好混,不能随便乱埋尸体。
我不能带着麻雀的尸体走,至少该找一个不明显的地方“弃尸”。我四处张望,看到竖着广告牌的花圃,虽然店家可能觉得不吉利,却似乎是最好的地方。把尸体放在枝叶茂密的玫瑰花根部,别人应该不会发现。
喂,麻雀,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玫瑰?
我在内心嘀咕着,把麻雀放在左手心,右手的食指戳了戳它的头。
这时,麻雀张开眼睛,用空洞的眼神呆然地望着我,然后突然回过神似的浑身发抖,张开翅膀,慌忙飞走了。
原来它还活着,可能前一刻撞成脑震荡昏过去了。所以,我救了麻雀一命,为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增添了一项壮举。
下次见到美和时,我一定要告诉她。她一定会被我的善良打动,为自己能够嫁给这么优秀的男人感动不已。
救一只麻雀小事一桩啦,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
天气太好了,就这样回家太可惜了。虽然我对这一带很不熟,但女人似乎都喜欢来这里。我先来探一下路,看看有什么时尚的餐厅,下次再带美和一起来。
对了,美和下个月生日,我可以去挑选一下能够打动她的礼物。
洗完澡,我一手拿着啤酒打开了电视,在屏幕上看到了熟悉的景象。是联谊派对。那是我也报名参加过的一家全国性婚友社主办的,虽然地点和我上次参加时不同,但桌子排放的位置和会场内的感觉完全一样,有两个不怎么有名的谐星参加了这场联谊派对。
——我们报名参加的是普通会员,其他还有精英会员和第二春会员,总共有三种参加方式。
——是啊,但精英会员应该可以遇到很多美女吧?要不要混去那里?
——不行不行,看名牌就知道了。
——也对,男生要把资产额写在名牌上,这个派对还真现实。
——这代表参加者都是认真考虑结婚的事。
虽然这种活动已经和我无关了,但用客观的角度看别人联谊也很有意思。我的月薪不高,却也没什么花钱的兴趣爱好,整天埋头工作,每次都在名牌上写了足以有资格加入精英会员的资产额,但我还是只参加普通会员。
那些参加精英会员的女人简直就像在说,她们结婚的目的就是为了金钱。我不可能在这种鬣狗集团中找到未来共度一生的人,但是,那两个谐星的话也有道理,不可否认,参加精英会员的女人的确个个年轻貌美,要在两者之间拿捏好分寸实在太难了。
电视上的镜头拉回了摄影棚。
——虽然很好玩,但我还是不喜欢去那种地方找结婚对象,最好是用自然的方式认识,先当朋友,再交往,最后再结婚,这样一步一步发展比较好。
这个谐星长相很抱歉,却一副自以为是的态度。正因为有这种人,所以大家都以为联谊派对都是没有异性缘的男女聚集的地方。
什么用自然的方式认识,说得倒轻松。除非自己所属的职场男人女人各一半,才有办法做到这一点。当然,这和个人资质也有很大的关系,如果是我,即使男女比例是七比三,应该也可以找到女朋友,很可惜,我在修车厂上班,男女比例是九比一,不,是十比零。那三个女人分别是老板的老婆、姐姐和妹妹,是老女人铁三角,而且都结婚了。当然,即使她们是单身,我也不会把她们列入考虑范围。
我每天从早到晚工作,假日几乎都在家里补眠,让工作了一星期的身体好好休息。有余力的时候,会开车去钓鱼,在那里遇到的都是大叔。恐怕等到一只脚踏进棺材,也等不到靠自然的方式认识的另一半。
有些职场全都是男人,当然也有职场全都是女人。
联谊派对就是让在这些职场认真工作的男人和女人相遇的地方。电视台既然认为晚婚、少子化是严重的问题,就应该支持这种联谊派对,没想到居然把这种事当成搞笑,真搞不懂这些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越看越气,但今天的我可以坐在电视前从容地想,原来参加这种派对也有胜利组和落败组之分。
电视画面再度转到派对会场。
前半场的对谈时间开始了。为了让所有参加的人都见到面,每个人有九十秒的面对面时间。铃声一响,男人就向右侧移一个座位。那个谐星每换一个对象,就拼命搞笑,这种人注定会失败。
我在前几次参加派对时,都认真地向三十名女性自我介绍,也认真倾听对方的自我介绍,但差不多到了第十个人左右,就无法在脑海中整理每个人的资料,结果完全记不得后半数的人说了什么。
这么一来,到了后半场的自由交谈时间,即使和自己中意的女人坐在同一桌,还没回想起对方的兴趣爱好,对方就转台去和别的男人聊天了。
不需要和每个人都认真,把目标集中在几个人身上,集中和这几个女人交谈,其他人只要敷衍一下就好。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走进会场,就先审视所有的女人,锁定四、五个对象,但上次的派对上,我只看上一个人。
她就是美和。
——叮咚。
门铃响了。我家的门铃听起来这么廉价吗?家里太久没客人上门了,我忍不住偏头想这个问题。
该不会是美和?她突然想见我?
房租四万圆的公寓没有防盗猫眼,也没有门链。我把向外推的门打开十公分左右,发现一个女人站在门口。大约二十出头,不,应该才十几岁吧。剪了妹妹头的她微微低着头,我完全不认识她。她住在这栋公寓吗?搞不好还有其他人和她一起来。我把门完全打开,昏暗的二楼通道上只有她一个人。
“请问你是哪位?”
我问。她左右张望地缓缓抬起头,一双瞳孔很大的小眼睛看着我。
“我是白天的麻雀。”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却很高亢。我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在走廊上观察了一下,但并没有人在看我们。
“你是那只麻雀的主人吗?”
虽然有人养鹦鹉或金丝雀,似乎没听过有人养麻雀,但我还是向她确认。
“不是。或许你不相信,我就是那只麻雀。”
该不会是脑筋有问题的女人白天刚好看到我救了一只麻雀,结果就一路跟踪我?以为穿一件棕色洋装和黑色布鞋,打扮得像麻雀,我就会上当吗?
我很想不发一语把门关上,又转念一想,万一惹恼她也很麻烦。我不是心理医生,但配合她敷衍几句,她应该就会心满意足地离开吧。
“是吗?麻雀小姐,请问有何贵干?”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古谷治。”
原本觉得告诉她名字不太妙,但反正门旁的信箱上贴了我的名字。
“我来这里,是想要向您道谢。”
“啊哟啊哟,不必放在心上,小事一桩。”
“但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因为您救了我一命,我才能去参加我最喜欢的哥哥的婚礼。”
“麻雀也办婚礼吗?”
“对,当然啊。我不小心绕了远路,所以急忙赶过去,没想到不小心撞到了玻璃墙。”
“婚礼怎么样?”
“很棒的婚礼,很高兴我哥哥找到了很棒的嫂嫂。”
明知道是脑筋有问题的女人在胡说八道,我还是忍不住对她产生了好感,想象着麻雀新婚夫妻为对方左侧翅膀戴上戒指的画面。既然这样,我就舍命陪君子,当作是人生最美好日子的梦吧。
“所以,你要怎么谢我?”
“我拜托了神,让我可以在这一个星期变成人类的样子,所以,在这一个星期内,你可以提出任何能够让你幸福的要求。”
她挺起单薄的胸膛说道。听到年轻女人说“任何要求”,我难免会有非分之想,但这么瘦小的身体,根本无法尽兴。而且,一旦被美和知道我与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上床,她和我解除婚约,我的人生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如果我不提出要求,她不会善罢干休吧。
“那请你帮我去调查一下,我的未婚妻现在最想要的东西。她下个月生日。”
我去了美和可能喜欢的店家逛到很晚,也没有找到让人眼睛为之一亮的生日礼物。虽然我也可以当面问她想要什么礼物,但如果我偷偷为她准备的,刚好是她最想要的礼物,她一定会很感动。
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到时候和她之间就可以有这样的对话。
“好,我试试看,请你把你未婚妻的姓名和地址告诉我。”
女人很有精神地说。
“她叫山城美和,住在F町,但我不知道详细地址。她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在结婚之前,不会让男人进她的房间。”
“那可能有点困难。”
“既然不行就算了,反正我对麻雀报恩也没抱什么期待。”
我语带调侃地说,她气鼓鼓地嘟着嘴。
“我会办到。你想知道住在F町的山城美和小姐最想要的东西,我绝对会查出来。”
她竖起右手大拇指露齿一笑,转身离开了,但立刻转过身对我说:
“我忘了告诉你,我并不是整个星期都是人类的样子,我会一下子变成麻雀,一下子变成人。我可以在天空中观察美和小姐,所以一定可以办到的。那就晚安啰。”
她再度转过身,沿着走廊离开,没有回头,然后沿着楼梯下楼了。虽然我很想跟踪她,但大脑中的危机传感器向我发出了“别去”的讯号。
我关上门,锁好之后,立刻听到电视中传来的声音。联谊派对还在进行。我们似乎并没有聊太久。
我在做梦吗?我喝下已经不冰的啤酒,关了电视,钻进一直铺在地上的被子。
叽叽啾啾的麻雀女……
等一下,我忘了最重要的事。我要传简讯给美和。我打开手机,但并没有美和传给我的简讯。她说为了通过营养师的考试,发誓暂时不发简讯。今天晚上,她应该也在刻苦用功。
——读书到这么晚,辛苦了。今天是美好的一天,我遇到一件有趣的事。下次再一起吃饭。晚安。
内容是不是太严肃了?
星期二
我洗了澡,冲走浑身的汗,拿起遥控器准备看录好的夜场棒球赛,发现居然是美食节目。我似乎设定了错误的频道,忍不住咂了一下嘴,但看到最近很红的女主播穿着围裙,对着镜头说:“今天来动手做好吃的京都乡土蔬菜吧。”就决定继续看下去。她的眼睛与美和有几分神似。
我的面前放着便当店的海苔便当。这是我每天固定的晚餐。
晚餐的话,我很想大口吃肉,女人应该喜欢用蔬菜做好几道菜吧。女主播费了很多工夫,但做出来的那几道菜似乎三两下就消化了。虽然有好几道菜,但热量只有一千卡路里。这恐怕不是美食节目,而是健康节目。
健康的基本在于每天的饮食生活。
——我以后为你做的菜不仅要好吃,还必须很健康。我很快就要告别每天吃便当店便当的生活了。我很期待美和亲手做的菜,但恐怕偶尔也会想吃烤肉和拉面。一个人偷偷去吃也无妨,幸好美和不是那种固执己见的女人,也许她偶尔会答应说:“只有今天例外喔。”然后两个人去附近的小餐馆打打牙祭。
刚结婚那段时间恐怕得让美和有机会充分展现她学习的成果,我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帮她付学费。
一百万就可以保证一辈子健康的饮食生活,实在太便宜了。
我起身走向厨房,突然很在意门外的动静。时钟指向晚上十一点。
麻雀女今天晚上会来吗?
噗哧。我忍不住对自己认真期待感到好笑。那是梦。最近我的酒量变差了。
美和除了注意我的饮食均衡,也许还会要求我少喝酒。我在这件事上不能让步。我从冰箱里拿出纸盒装烧酒,回到了房间。
海苔便当就是要配烧酒。
星期三
是不是感冒了?白天上班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回到家,就觉得脑袋昏沉沉的。我像往常一样买了便当,但没什么食欲。我喝了一杯用微波炉加热的日本酒,九点不到,就钻进了被子。
——叮咚。
门铃响了。我懒得起来,不想理会,但最后还是拗不过连续响不停的门铃声。吵死人了,一直响不停,是鹦鹉吗?我忍不住骂道,随即恍然大悟。
打开门一看,麻雀女站在门口。
她和前天一样,穿着棕色洋装配黑布鞋。
“晚上好。”
麻雀女说话并不会大声,但高亢的声音很有精神。
“又是你。”
“当然啊,因为我们约好的。我知道美和小姐最想要什么了。”
她挺起胸说道。虽然我不相信她真的是麻雀,但如果真的能够打听到也不错啊。
“是什么?”
“是铃木崇史先生。”
我没听过这个男人的名字。
“你是不是搞错我的要求了?”
“你要我调查住在F町的山城美和小姐最想要的东西,没有搞错,我调查清楚了,是铃木崇史先生。昨天晚上七点左右,铃木先生去了美和小姐的公寓,吃饭、上床后,铃木先生问美和小姐,你快生日了,想要什么礼物?美和小姐说,我想要你。”
“你别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我亲耳听到美和小姐这么说的。”
“在哪里?”
“在美和小姐公寓的阳台,我不是说了吗?这个星期,我可以一下子变成麻雀,一下子变成人的样子。我是变回麻雀时听到的,别看我这样,我的耳朵可灵了。”
什么别看我这样,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女人吗?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潜入别人房间的阳台,偷听别人说话?但是,她不可能是麻雀。这个疯女人果然在整我。
“如果你在开玩笑,未免有点过火了。美和去专科学校的夜间部上课,准备考营养师执照,非假日的晚上七点不可能在家,而且,她已经有我这个未婚夫了,怎么可能和其他男人见面?”
“真奇怪。我好像没有报恩,因为你一点都不高兴。”
“谁听了这种话会高兴?”
“对不起,反正还有时间,你可以提出其他要求。”
麻雀女垂着削瘦的肩膀,一脸沮丧地说,看起来不像在整我。
“你让我感到不安了,为了消除我内心的不安,你再去好好调查美和。”
“她最想要的东西吗?”
“她所有的生活。”
“好。”麻雀女小声地说完,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真是太火大了。我把日本酒倒在茶杯里,用微波炉加热,打开原本不想吃的炸鱼便当。
我们根本是天生的一对,美和怎么可能有其他男人?
在九十秒的换桌交谈时,美和问了我的职业。我回答说,是汽车相关行业,她立刻说:“我开车技术很好。”然后说了她那辆车的事。
喜欢兜风的女人不少,但大部分女人都是坐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美和说她喜欢开车。当我告诉她,我也喜欢开车兜风时,她高兴地拍着手说:“两个人轮流开车,就可以去很远的地方。”
我和锁定的对象一开始就聊得很投机,我暗自期待八字可能有一撇了,但在中场配对结果出炉之前,还是感到忐忑不安。
换桌交谈结束后,无论男女都要写下三个中意人选的号码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当场统计,在前半场结束时发给每个人,就可以知道几号的女人选了自己。
我很清楚,即使聊得很愉快,对方也不见得会写我的号码,但是,当我满心期待地打开纸,发现上面并没有美和的号码时,我的确失望透顶,甚至很想掉头离开。下半场是自由交谈时间,我不想厚着脸皮去找没有写我号码的女人说话。
由于联谊派对采取自助餐的方式,所以我转念一想,决定把自己缴的钱吃回来。下半场开始时,我在盘子里装满三明治和炸鸡块,坐在角落的位置吃了起来。
这时,美和来找我。
——你写了我的号码吧?谢谢你,我原本也打算写你的号码,但我故意不写。因为我朋友以前参加过这个活动,如果在这里配对成功,主办单位事后会向我们收礼金,所以,我会利用这个地方认识朋友。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能不能瞒着工作人员,不让他们知道我们配对成功……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够资格?
我竖起右手大拇指回答了美和的提议。我们约好在派对结束后,在会场不远处的咖啡店见面,在自由交谈时间,我一直低头吃东西,在最后写下最想交往对象的号码时,胡乱写了一个和其他男人聊得很开心的女人的号码。
我们好像做坏事的小孩般露出得意的笑,然后开始交往。
至今三个月。
我从来没有在美和身上感受到其他男人的影子。我算是很神经质的人,有自信从对方的表情、动作和说话中识破谎言,但美和从来没有让我起疑心。
该不会……?
也许麻雀女是美和的朋友,美和故意派她上门找我,说她有其他男人,想测试我的度量。
最好的证明,就是那个男人姓铃木,一听就知道是杜撰的名字。
要不要传简讯给美和,叫她别再开玩笑了。不,我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男人,继续假装受骗吧。
我躺进被子,浑身的骨头酸痛。果然感冒了。
星期四
好好睡一天,身体很快就会恢复,但我有一大堆事要做,非但不能休息,还比平时更辛苦,下班时累得像狗一样。看到便当店前有两个人在排队,我甚至懒得走进去买便当了。
我勉强把之前买的泡面和啤酒塞进肚子,对身体说,已经有给你吃东西了,身体似乎也稍微听话了。
——叮咚。
门铃响了。是麻雀女吗?简直就像是为了见她,才吃东西蓄积了起身的力气。我忍不住苦笑着打开了门。
站在门前的果然是麻雀女。她仍然穿着相同的衣服。不知道一开始就有点脏,还是麻雀一直都穿同一套衣服(喂!),或是她有好几件相同的衣服换着穿。
“晚上好。”
麻雀女用和平时相同的声音打招呼。
“这套衣服是谁设计的?”
不知道是不是听不懂我问话的意思,麻雀女微微偏着头思考。她可能很会演戏,动作很像真的麻雀。
“你是问我的衣服吗?在你问之前,我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变成人类的样子时,我都穿这身衣服,还有鞋子,可能是神觉得应该这样穿吧。既然已经变成了人样,我也想穿稍微漂亮的衣服,但我没有钱,所以没办法买。”
麻雀女神情严肃地回答。
“如果我叫你给我钱作为报恩,那你怎么办?”
“这个问题真伤脑筋,我相信你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如果你真的这么说,那我就会去偷,快被人抓到时,再变回麻雀就好。虽然做这种事会很痛心,但对我来说,并不会太困难。”
的确,即使不变回麻雀,只要说明情况,对方可能也会因为其他的理由放过她。
“我好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但我并不会提这种要求。你今天上门,代表已经调查了美和的事?”
“是啊,我今天跟踪了她一整天。”
“喔?结果怎么样?”
“首先,美和并没有读专科学校。”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在电话中对铃木先生说,她谎称在营养师专科学校的夜间部上课,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又是铃木,那美和到底在做什么?”
“白天的时候,她在一家小型食品公司做内勤工作,铃木先生在那家小公司的母公司担任课长。铃木先生有太太和女儿。啊,我离题了,我们要谈的是美和小姐。她晚上和铃木先生见面,或是出门买东西。从我开始观察之后,她从来没有去专科学校的夜间部上过课。”
那我给她的学费是怎么回事?
——我有一个梦想。虽然我以前就很会做菜,但最近我终于发现,光是做得好吃还不行。如果只是做给自己吃也就罢了,既然要为心爱的人下厨,必须同时为对方的健康着想。虽然三十多岁再去学校上课有点难为情,但我鼓起勇气,决定去读营养师专科学校的夜间部。只不过以我这么一点薪水,付学费就很勉强了,根本没有能力再支付实习费和教材费,所以我一直在烦恼,说不定只好放弃梦想了。我很希望以后可以每天做一些对你健康有帮助的料理,但如果因为我知识不足反而危害了你的健康,就真的很抱歉。不过,我们之间的爱情最重要,爱你这件事,即使不用学,我也有自信可以做好。你愿意每天吃我为你做的菜吗?
我被美和真挚的感情打动了,我说服她,千万不能放弃学业,在她考到证照之舰前,我会援助她必要的开支。
难道我一个月前交给她的钱不够,美和脸皮太薄,难以向我开口要钱,所以不得不休学了吗?休学之后,觉得这样背叛了我,所以无法对我说实话,假装继续去学校上课吗?
她在学料理这件事千真万确。我曾经和她一起开车去兜风,当时,她很用心地做了便当。她对我说,只要吃完这个便当,就可以摄取人体一天所需的蔬菜,而且,热量也很低,你一定要吃完,不可以剩下来。她做的便当太好吃了,我非但没有留下一口,甚至很想连便当盒都舔干净。没有学过的人,绝对做不出那种便当。
但是,营养师专科学校真的那么花钱吗?我在高中毕业后,也曾经去读过汽车专科学校,我不记得我父母曾经为钱的事向我抱怨过。
美和会不会被那个叫铃木的男人欺骗,把她的钱都骗光光了?可能像麻雀女说的那样,美和是铃木的婚外情对象,但自从遇见了我之后,美和向铃木提出分手,铃木向她勒索分手费,作为破坏他家庭的补偿。
美和不敢向我坦承这些事,只能拜托她的朋友麻雀女,透过麻雀女让我察觉这件事,进而向我求救。
“喂,麻雀。”
“什么事?”
“你可别以为报恩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因为你一点都不开心,而且期限还没有到,你可以继续提要求。”
“你可不可以去调查铃木?据我的推测,他应该有债务。另外,我把照相机借你,你去拍美和与铃木在一起的时候。如果铃木想要威胁美和,我就要用他的外遇反过来威胁他。”
“好,我变成麻雀无法拿照相机,所以必须保持人的样子,行动范围就会受到限制,因为我没办法飞了。不过,既然是你的要求,那我只有照做。我会努力完成的。”
麻雀女对我竖起了右手大拇指。我回房间拿了数字照相机交给了她,教了她使用方法。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她为我拍了一张,拍得很不错。我拿起相机,想为麻雀女拍照,她立刻把相机抢了过去。
“对不起,我不能留下这个身影。那相机就借我啰,晚安。”
麻雀女把数字相机的吊带挂在右手食指上,一路甩着离开了。
“喂,小心别弄坏了。”
我对麻雀女说,她头也不回地竖起左手大拇指,在脑袋旁摇了几下。
星期五
麻雀女在晚上十一点多按了门铃后,得意地把照相机递到我面前。
“这是美和在F町**三之二的公寓,她住在二〇二室。”
我操作画面时,她在一旁向我说明。原本以为美和住的房子更朴素,但从照片上来看,感觉很高级。
美和停在停车场的车子,还有她走下车的身影,以及……
“这就是铃木先生。”
麻雀女指着照片说,我原本以为铃木是花花公子,但他头发三七分开,戴了一副银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很像那些在联谊派对上春风得意的精英会员。
他们两个人搂在一起走进房间。我事先设定显示日期和时间,画面的角落显示了今天的日期和晚上八点二十分的时间。美和读的专科学校不是晚上十点才放学吗?
他们现在也在一起吗?
“另外,你猜对了,铃木先生向风评很差的地下钱庄借了钱,金额总共有三百万。他是大公司的课长,应该有能力用存款清偿债务,但因为这是赌赛马输的钱,所以他不敢向太太开口。”
“你怎么查到的?”
“他们两个人在车上说了这件事,我躲进了他们的车子。这种时候,变成麻雀很方便,只是照相机有点麻烦,后来,我用吊带缠在身上,总算解决了问题。”
“他们还聊了什么?”
“你等一下。”
麻雀女把数字相机切换成录像功能。虽然画面一片漆黑,但听得见男人低沉的说话声。
——美和,我只能拜托你帮忙。只要把债务还清,我就和我老婆离婚。
我反复听了三次。美和果然因为金钱被铃木利用了。
“喂,还有没有其他用录像功能录下来的画面?”
“只有这一个,我按错了按键,结果就不小心录了下来。”
“是吗?干得好,我明天早上会带着相机去找美和,一定要把美和从铃木手中救出来。”
“我终于报恩了吗?”
“很谢谢你。”
“那我们就再见了。”
麻雀女的双眼泛着泪光凝视着我,眼中充满痛苦和寂寞。这是第一次有女人用这种眼神看我。她真的是美和的朋友吗?如果是受美和之托来接近我,不可能用这种眼神看我。
还是她之前就对我有好感,一直在我周围等待时机接近我?果真如此的话,我对她提出的要求太过分了。
这个麻雀女声称要向我报恩,会不会希望我对她提出其他的要求?按照民间故事的传统,我应该要求她嫁给我,我却一直要求她去调查我的未婚妻美和的事,也许她心里觉得很不甘心,但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接受了我的要求,并完成了使命。
“谢谢。”
随着年龄的增长,即使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口,但今天很自然地说了出来。
“不客气。”
虽然麻雀女不像美和那么白皙,但富有光泽、没有任何皱纹的脸笑得很灿烂。
“我家里有好酒,要不要进来喝一杯?”
“可以吗?”
她兴奋地问。我让她进了屋,她乖乖地坐在桌子前。坐在那个位置看不到电视,所以也没必要打开。我把珍藏在冰箱里的辛口日本酒倒进客人用的杯子,她双手缓缓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真好喝!”
她赞叹了一声,咕噜咕噜地把酒喝完了。
“喂,喝这么快太浪费了。”
我嘴上这么说,但也为自己的杯中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喝完了。麻雀女又喝了一杯,我也再喝了一杯。喝到痛快时,我想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发现她在我面前变成了麻雀。
她叽叽啾啾地叫着,在我房间内摇摇晃晃地飞来飞去。
原来你真的是上次的麻雀……那天晚上,我沉醉在奇怪的梦里。
星期六
当我早晨醒来时,麻雀不见了,也找不到麻雀女的身影。
我站在橄榄色的厚实门前,按了门铃。
“古谷,你怎么来了?”
对讲机中传来美和的声音。她知道是我,代表对讲机上有摄影机。我是不是靠得太近了?我向后退了两步。
门开了,美和探出头。她是不是睡迷糊了,未婚夫上门,她居然还挂着门链。不,她一定是太惊讶了。因为照理说,我并不知道她住的地方,但现在没时间解释我怎么会知道这里,等事情解决之后再慢慢聊也不迟。
“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你这样突然上门,我很困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不方便被、别人听到,你、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美和从打开的门缝中探出头张望了一下,立刻打开门链,让我进了屋。刚才我在门外没有发现,美和穿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头发很乱,也没有化妆。她是因为被我看到这副邋遢相,所以有点不高兴吗?
她带我来到铺着木质地板的四坪大房间,桌上有两个喝过的马克杯放在一起。铃木昨天晚上住在这里吗?他们早上一起喝咖啡吗?我默默注视着马克杯,美和慌忙拿去了厨房。
“喝咖啡吗?”
她的声音有点紧张。
“你、你不用忙了。”
我在回答时,迅速打量了室内。旁边还有另一个房间,铃木该不会躲在里面?即使他在里面也无所谓,我要揭露真相。
美和用托盘把咖啡杯端了过来,放在我面前的不是有心形图案的马克杯对杯,而是一看就知道是给客人用的白色杯子,但下面有一个咖啡碟,所以算是比较慎重吧。我加了牛奶和砂糖,用金色的汤匙不停地搅动。
“你、你没去专科学校上课吗?”
“为什么?我每天晚上都去上课啊,你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来找我吗?”
坐在茶几对面的美和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你说上课的时间,是不是在和男人见面?”
“你说话好过分,你是在怀疑我吗?”
“那、那你昨天也去上课了吗?”
“有啊,当然去了。”
我很想甩她耳光说:“你别再说谎。”把她打倒在地,但我克制了冲动,默默从运动衣口袋中拿出照片放在桌上。美和的神色紧张起来。
“这、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你想干嘛?”
美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狠狠瞪着我,冷冷地问。
“你、你是不是被这个男人威胁?”
“什么意思?”
“这、这个男人,铃木崇史欠了三百万的债务,他、他是不是要你帮他还这笔钱,作为和他外遇的代价?”
我探出身体,美和坐在原地,身体向后仰。
“你真恶心。”
“啊?”
“你不光对我探头探脑,还调查铃木先生债务的事,甚至拍了照片当作证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我想帮你。你不是要嫁给我吗?但铃木不肯放手,所以你很为难,不是吗?”
美和冰冷的脸似乎稍微松动了,我的话打动了她吗?
“对不起……”美和小声地说着,低下了头。
“我一直想和铃木分手,但又觉得一个人很孤单,所以鼓起勇气,去参加了联谊派对,在那里认识了你,可是铃木不愿意和我分手,而且还趁我不备时,偷拍了裸照,威胁我说,如果我不想他在网络上公布裸照,就要我付三百万当作封口费。我不敢和你商量,因为,我和他外遇是事实,一旦被你知道,我怕你会离开我……”
一行泪水从美和的眼中流了下来。
“专、专科学校呢?”
“铃木叫我用这种方式骗你,对不起。”
看着她白皙脸庞上那一行泪水,我既生气,又感到安心。我果然猜对了。
“没、没关系,我出三百万把照片买下来。”
“不行,这怎么行……”
“然、然后,我们一起过幸福的生活。”
我双手握住美和放在桌上的双手。我第一次摸她的手,她的双手冰冷,我用力握住她的双手,暗自发誓不久之后,就要温暖她的全身。
星期天
——叮咚。
我回想着美和湿润的双眼和冰冷的手,正喝着加了热水的烧酒,门铃响了。半夜十二点多了,已经算是星期一了。
打开门一看,发现麻雀女站在门口。
“晚上好。”
“原来是你。怎么又来了?”
“因为我有礼物想要送你。”
麻雀女递给我一个小型录音机。
“这是哪里来的?”
“我偷的,我们前几天不是聊过这个话题吗?”麻雀女不以为然地说。
“我不能收你偷来的东西。”
“即使你不收下也没关系,只要听一下录音的内容就好。”
在麻雀女的催促下,我按了播放键。
——他走了吗?
男人的声音问。是铃木。
——他一路哼着歌走了。
——他会不会出问题?
——我原本打算把戒指卖了之后,就去告他跟踪騒扰我,没想到他主动送来偷拍的照片,简直就是自己把证物送上门。不过,他说要给我三百万,这么一来,万一告他就很麻烦,干脆和他开车去兜风时,和他说再见。反正那种人只要喝两、三杯,走路就不稳了,很容易搞定。
——你又要下手吗?真可惜,应该可以从他身上捞更多的。
——差不多了。那种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长得像擤过鼻涕的面纸,虽说是冤大头爷,但我每次见到他都想吐。话也说不淸楚,有时候会很有自信地窃笑,搞不好在想象什么淫荡的画面,真是恶心到家了。
——人家孜孜矻矻活到今天,还存了不少钱,只是遇到你之后,他的好运气就用完了。
——他死到临头,还可以有这么美好的回忆,应该算是很幸福吧。
——那你至少让他亲你一下……
谈话中断了,传来啾啾啾啾恶心的声音。麻雀女按了停止键。
“对不起,因为上次我录音之后,你称赞我,我很高兴,所以想充分利用期限报答你,但你现在的表情很难过,早知道我应该昨天就向你告别。”
“不,你不必道歉。”
我不停地深呼吸,克制自己心跳加速,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虽然绝望支配了我,但麻雀女不需要道歉,相反地,她告诉了我真相,我该向她道谢。
“要不要去报警?”
“不,这么做只会让我丢脸。我给她的学费就当作是分手费,但是……麻雀,我可不可以最后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去帮我把送给美和的钻戒拿回来。”
“这有点困难,但如果我完成了,你就可以幸福吗?”
“嗯,是啊。”
“那我很乐意去。”
她莞尔一笑,唱着欢快的歌转身离开了。
叽叽啾啾,叽叽啾啾……
星期一
我硬撑着还想继续睡觉的身体起了床,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报周末车祸频传,但我没时间细看。一个星期的年假已经休完了。
我在厨房把吐司放进烤箱,把牛奶倒进杯子。这是我每天的固定早餐。
自己的健康,就靠自己来照顾吧。
——小客车高速冲撞高速公路的护栏,坐在驾驶座上的山城美和小姐和同车的铃木崇史先生死亡……
铃木和美和死了?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走回房间,在电视前确认,但已经开始播报其他车祸的消息。
——咚。
门外传来撞击的声音。可能因为刚才在想车祸的事,冲击的声音让我的心脏缩了起来。可能是邻居不小心撞到了,但我还是想去看一下,顺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心情平静下来。
我打开门,门外没有人。不对。
一只麻雀掉在地上。
应该就是她。这不是和一个星期前一样吗?这次不是玻璃,竟然也会撞到,真是个冒失鬼。我用双手捡起麻雀,放在左手上。
一大早在急什么?
刚升起的阳光照在麻雀身上,她的翅膀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我缓缓拉起翅膀,发现夹了一只钻戒。
“原来你帮我拿回来了。”
我用右手食指戳了戳麻雀的头。
“喂,你醒醒,赶快醒一醒。”
我一次又一次戳着麻雀的头、她的身体,但她的眼皮没有翻一下。
“喂,麻雀,喂!”
即使我用力摇晃,大声呼喊,她仍然没有动静。
喂,麻雀——我在内心呐喊。
拜托你张开眼睛,再一次变回人的样子。还是说,期限已经到了?我是上星期一下午救了她,她在那天晚上上门来找我。
所以,时间不是还没到吗?还是说……
真的是神让你变成人的样子吗?神无条件地给了你这种能力吗?它向来很吝啬,你是不是和恶魔做了交易?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变身的能力?
然后,当你向我报恩之后,就要送上性命?
我似乎看到麻雀微微点头。
“你太傻了,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你真傻,但是,谢谢你。”
我把钻戒戴在麻雀左侧翅膀上。
“你戴起来真好看。”
我把戴了戒指的麻雀埋在公寓旁不知名的树下。
一星期后,警方以重要关系人的身份传唤我到案说明。
听说美和发生车祸的那辆车轮胎遭人破坏,导致轮胎在急转弯时破裂。车内发现的毛发和我的一致,因为我曾经和美和一起去兜风,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但是警方扣押了我的数字相机和录音机,作为我跟踪骚扰美和的证物,我要怎么解释?
麻雀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我打算把你的事告诉警方,但他们会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