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钺离开京城前,皇甫楹和杨锏这对兄嫂帮他完成了婚姻大事。
新娘是杨钺中状元后定下的,工部侍郎之女,姑娘的人品、家教都经皇甫楹亲自考察,而工部侍郎的家风也被杨锏暗暗调查过,最后描述给杨钺,在他点头后两家定下了亲事。
杨钺离开京城,杨锏空了一些,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公事上,公事之余就围着皇甫楹和儿子打转。
皇甫楹每日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两夫妻商量好了,一个办公时另一个照顾儿子,两人轮换着来。
一日,夫妻二人正好都有空,带着儿子在御花园晒太阳赏花,杨锏哄着儿子突然状若随口地说“去年你刚好怀孕没去给他扫墓,今年我陪你去吧。”
皇甫楹短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需要定期扫墓的人先帝那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杨锏看她脸上都是迷茫,嘴角便往上扬,下面的话更加轻松了“柳公子的忌日不是快到了吗你不去祭拜了”
皇甫楹恍然,是了,柳延芳的忌日又到了。
和杨锏成婚后,柳延芳似乎成了两人的禁忌,杨锏避而不谈,她不主动说起,两人一直没好好谈谈之前那段订婚。
她不说,是因为当时不确定杨锏是否能托付一生,怕消息终有一天走漏;而杨锏避而不谈如今确认了他的感情,皇甫楹对他的态度就有些心疼又充满好感了。
她看向扑腾着小手辣手摧花的儿子,笑了“去”
两日后,杨锏准备了祭拜的用品,带着皇甫楹一起出宫。
“你怎么知道我每年回来看他”皇甫楹看着一路的景色,问他。
杨锏看着她的背影,倾身覆上,和她一起看着窗外“我记得他的忌日,问了执书。”
皇甫楹惊讶地看着他“你连这个都记着”
杨锏握紧了她的手“我不排斥你记得他,只要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现在你心里的人是我,这就够了。”
杨锏对柳延芳,有对他和皇甫楹那段感情的羡慕;有他最终离世让自己有了机会的感激;也有因为心底阴暗心理而产生的愧疚。他会酸吗当然会,但是他不会和一个已逝之人较劲,也不打算强硬逼着皇甫楹放下,因为他相信自己。
皇甫楹感动地回握住他的手,为他在误会情况下的这片心。
“我和他”她想说什么,但是马车停了。
杨锏松开她率先下了马车,又转身小心扶他下来。
和往年一样,柳延芳的墓前早就有了祭品,他的娘亲每次都一早来,哭一遭儿子,继续回别院为儿子诵经。
至于柳家仿佛当日享受皇夫荣光的不是他们,早就忘记了这个早逝的嫡子。
皇甫楹将祭品摆放在墓前,杨锏每年给父母扫墓,非常熟练地拿出经书纸钱,点了香和蜡烛。
皇甫楹站在目前看着墓碑上的柳延芳三字,好久之后笑了一声“我找到一生的良人了,你在那边还好吗这辈子这么苦,转世应该能有个好人家了吧。”
杨锏站在她身边陪着她,听到“一生的良人”心脏快速跳动。
皇甫楹停留的时间很短,当烧纸钱的火熄灭,她让人灭了蜡烛走了。
杨锏有些不习惯“走了”
皇甫楹上了马车笑他“你还想和他谈谈心”
杨锏立刻摇头“我有什么好说的,我怕是我站在边上让你没法说。”
皇甫楹捏住他的下巴转到自己这边“哟,醋了”
杨锏第一次被她用上这么调戏的动作,脸刷地红了“没当然没有”
皇甫楹揉了揉他的脸“害羞了”
杨锏颇觉没脸,难得没有粘着她,坐在一边假装看风景。
皇甫楹支着下巴望着他“我和柳延芳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杨锏耳朵一竖。
“这事情说来话挺长”
杨锏立刻回头说“那你慢慢说。”
皇甫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他不好意思了咳了几声挽尊“你想说就说。”
皇甫楹没打算真的捉弄他,一边笑一边从两人相亲开始说起。
从京郊说到了长宁殿,杨锏听完整个故事,又是惊喜又是感慨。
“所以,你只心悦我一人,是吧”杨锏目露期盼地问。
“是”皇甫楹大方笑答。
杨锏听得灵魂仿佛飞上了天,前所未有的激动和欣喜,一把抱紧了人,恨不得跑上几圈。
皇甫楹拍着他的后背“冷静冷静都当爹了,稳重些。”
杨锏尝试冷静,然而失败了。他微微松开了她,下一秒就凑到她的唇边,从克制谨慎到狂风暴雨。
虽然一再说不介意,但是着前后对比还是说明了他不是真的不介意。只是设身处地多为皇甫楹着想罢了。
“我很感激柳公子。”事后,杨锏真心实意地说,“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有今天。”
皇甫楹点头“是,他帮我良多,真论起来,我没给他什么,他却帮了我很多。”
杨锏心想,柳延芳真的不喜欢小楹吗他不相信,这样好的姑娘,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不喜欢上呢但不管喜不喜欢,斯人已逝,一切都随风飘去了,他得知真相已是意外之喜,对柳延芳只剩下无尽的感激。
杨锏心底的遗憾彻底消失了,互通心意的良人感情越发好,比新婚时更添默契和甜蜜。
年复一年,很多大臣一度对这个掌握军权的皇夫心存忌惮,每年关于皇室重夺政权的揣测从来没停止过,阻止皇夫再晋升甚至进入内阁的动作更是接二连三,甚至皇甫楹隔段时间就会收到弹劾皇甫的奏折。
但是杨锏并不打算再往上升。最初的时候,皇甫楹手把手教他皇室朝廷的关系,教他整个政治中心的生存法则,她一早就明确表示过,皇室不会影响内阁的权力,皇室不会夺权。
所以,在皇甫楹的赞同下,他只守着神机营主将的职位,哪怕后来西三所发明越来越多的东西,他名下不仅有了工匠还有许多幕僚,他都没有往外伸过一次手。
虽然好像没有了危害,但是他越来越雄厚的资本让所有人不敢轻易得罪他。西三所改良发明的火器和火炮让他手下的神机营成了威力最大的军队;匠人们发明的生活用品被皇室量产售卖,他和皇甫楹赚得盆满钵满。
皇家越来越有底气,宗正府各司为了得到更多好处,开始巴结主子而不是对主子们居高临下规束管教。内阁为了和杨锏搞好关系,对皇家越发尊敬,许多关乎皇家的大事开始有商有量而不是直接做决定。
皇甫楹这个镇国之宝还是到处展览的宝贝,但是盛放它的匣子已成了精美绝能齐全的匣子。需要展览的时候匣子依旧只是陪衬,但是更多时候,它出现在众人眼前,结结实实保护着怀里的宝贝。
成婚七年,大皇子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但是女皇却再未有孕。
皇甫楹和杨锏头一次真切闹了不愉快。
因为她发现,这一切的根源是杨锏。杨锏瞒着所有人偷偷服用男子的避孕药。
无论女子服用还是男子服用,这些不够先进的药物都对人体有伤害。皇甫楹气他擅自做主这么伤害自己,杨锏却以为她想要孩子自己的行为让她气愤。
杨锏亲眼看过皇甫楹生产,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他从前也曾想过生几个孩子,那一遭后不敢想了,他承担不起这个风险。但是这样的想法和整个社会格格不入,更何况是皇家。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认为,皇甫楹不会同意,于是偷偷自己服药。
皇甫楹当然有气愤他擅自做主决定不生孩子,但是更生气他不在乎自己身体。
两人有了分歧,头一回冷战。
皇甫楹第一次,在敬事司询问时,盯着杨锏说“不召见”
杨锏被赶去了翊宁宫。
当夜后半夜,辗转反侧的杨锏还是偷偷摸进了长宁殿的寝殿,紧紧抱着皇甫楹不松手。
黑暗中,他彻底抛掉了遮掩,告诉她自己这些年的担忧,当时亲眼目睹生产的害怕,最后说到动情处甚至滴了眼泪,他希望她愿意接受他的想法,不要再生孩子了。
皇甫楹久远的记忆里听说过男子进产房可能会留下心理阴影,但没想到对杨锏的阴影这么大,明明是杀敌人不眨眼的武将,却怕成了这个样子。
冷战被皇夫擅自爬龙床给结束了,夫妻两人在黑暗里互相说出了自己在意的点,最终发现,对方对自己有误会,但是都是为彼此好。
杨锏同意断了那药,皇甫楹也同意使用别的手段尽量避孕。
七年婚姻,一次小小的争吵平稳过去,两人不见情淡反而随着日子逝去愈加浓厚,然后又是七年。
大皇子十多岁了,跟着父亲见识了很多公事,跟着母亲学习如何做一个皇帝并小有风范。
然后,皇甫楹突然怀孕了。
杨锏听到消息不但没有开心,还吓出一身冷汗。
“早知如此,我宁可你早几年生”如今年纪都大了儿子都快要定亲了
杨锏悔断了肠子,皇甫楹教训他不许对孩子偏心他心知道理,只好打起精神,加倍细心照顾妻子和腹中那颗小豆苗。
大皇子惊讶地看着娘亲的肚子,还没从有弟弟妹妹的特殊感情里回过神,被他爹安排了一大堆事务,美其名曰练手锻炼。
杨钺在外面历练了十几年,一步步成为一方大吏,皇甫楹生产二胎时,他举家进京他升为京官了。
杨钺全家和杨锏皇甫楹的感情不算亲密,唯独杨钺和他们独处时,还带着年幼时的亲近。
杨钺不愿妻子和后代因皇家有什么捷径便利,杨锏夫妻尊重他的选择。
正月初五,皇甫楹生了皇女,从此儿女双全。
当初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的杨锏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嫌弃,彻底成了女儿奴。
皇甫楹对儿子说“皇儿啊,你想知道自己幼时什么模样吗多看看你爹和妹妹。”
大皇子正在发育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看到他爹对妹妹各种幼稚语气表情,而且把屎把尿毫不嫌弃,顿时尴尬地红了脸,心底却又暖融融的,莫名开心。
皇女生在正月初五,和财神爷一个生日,果然是个小财女。多年后,大皇子为帝精明能干,大皇女接手皇家皇商司,从此花销巨大的皇室财源滚滚。
杨钺进京十几年,历任六部尚书,终于进入内阁;因为皇夫这个大哥的关系,他在内阁被压制了多年,最终能压制他的人全都走了,名正言顺成为内阁首辅。
杨家两兄弟,一个是手掌天下大权首辅,一个是手握军权身份尊贵的皇夫,齐齐站在了整个国家的顶端。
有杨钺这个内阁首辅在,虽然因为立场原因总会有某些不得已,但是皇室和内阁的关系越发融洽了,当皇甫楹把皇位交给儿子时,新帝完全没法想象,几十年前,自己的母亲连多睡一刻钟都会被管教,终身大事只能任人阉割安排。
提前卸任的皇甫楹和杨锏出了宫,一起去行宫安度晚年。行宫是杨锏设计修建的,太上皇和皇夫只有一个宫殿,召见制度、皇夫宫殿统统撤去
让他耿耿于怀一辈子的“分房”制度终于被他从夫妻生活里一举消灭,乐得他胆子都大了不少,不怕被赶出去了呀
皇甫楹呵呵,傻老头,不知道还有睡书房的操作吗
他们所处时代是一个好时代,整个社会在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由于皇甫楹给杨锏的启发,这些变化三分之一被沉迷研究的杨锏及名下匠人、幕僚所创造,杨锏这个皇夫,以自己出色的能力,成了第一个离开皇帝单独被记入史册的“后宫”。在他之后,他们子孙辈的皇后、皇夫,渐渐也有人能力出色并担任要职。
皇甫楹几十年在位,女子的社会地位快速提高,在她有意引导下,民间女子出来上学、做工渐渐成为寻常,女子主动和离也会得到官府认同。
而对皇室成员来说,尤其是皇室的女子,最大的受惠还是来自女皇。因为她在位期间,宗正府总是插手她和皇夫的婚姻,每每以皇家颜面为由委屈女皇和皇夫,甚至引得两人不合,她用十年时间推行了一条新规。从此以后,皇室子女尤其是皇帝,可以在合理情况下和离,宗室、宗正府不得因皇家颜面而阻拦。
作者有话要说 结束了噜
女主一生斗争为的就是最后这一条,皇帝应该有和离的自由,原主一生的悲剧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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