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萦一呆:“你不喜欢萧文萦?”
“是我未婚妻时喜欢,萧家把她换成了你,那她就是我表妹了,便不是妻子的喜欢了。其实头一天我就没想过再娶她,只是你想走,我便应了。”
青萦闻所未闻:“喜欢还能随时变的?那你喜欢的是妻子这个位子还是人啊?”
贺庭轩却觉得她问的才奇怪:“我自然是喜欢我的妻子了,能被选中嫁给我的人,必然内外兼修,我爱重妻子不是理所当然吗?”
青萦听着有道理,至少这种思想非常尊重正妻,不会娶了人家又把人家当摆设。但是……
听到贺庭轩的“喜欢论”青萦觉得新奇又有道理。但是想起如今的“妻子”是自己,就觉得怪怪的。
“我不是被选中的,是意外过来的。那你还是因为我是你妻子所以……”
贺庭轩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你先头不想当我妻子呢!”
青萦尴尬,这都被他看出来了,这么看来也不傻不迟钝啊。
“只是我忍不住就被你牵动了心神,父亲也同意我们结为夫妻,青萦,我……”
青萦感觉手边的大手在不安地移动,贺庭轩盯着她,半点没说出“我”什么来。
在她紧张的神经慢慢松下来,想岔开这个话题的时候,贺庭轩突然像壮了胆子,直接将手盖在了她的手上:“青萦,我们做真的夫妻吧,我……我……我觉得……我心悦你。”
青萦望进他的眼睛,摇动的烛光里,那里有慌张有忐忑,还有绵绵的情意和憧憬。
她垂下视线,没有挣脱他的手,但嘴里说得是:“这太突然了,可否让我再想想。你也再想想,也许你遇上了真的喜欢的人,就现这和喜欢妻子不一样了。”
贺庭轩抿紧了唇,想否决,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他见青萦露了倦意,便起身吹了灯,让她睡了。
“没关系,你不用害怕,我会等你的。”
黑暗中,贺庭轩最后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青萦握紧了手,那上面仿佛还有他的温度。
青萦愿意醒来,高烧就慢慢退了,整个院子的气氛都为之一松。
贺庭轩又陪了两日,他嗓子彻底哑了,一边陪她一边养嗓子。两人坐在一起,听丫鬟给他们念书。
这样闲散的日子过了没两天,贺庭轩确认她无事了,便又赶回了书院。
而青萦则前去正院请安,感谢前段时间刘氏的关心。
刘氏如今看着她的神色更加和蔼了。恐怕同样是知道了她姨娘惨死的事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即便不合作,相处着也愉快。
“侯爷说了,以后就安心在府里留下,萧家的事,你莫再管。”
这是靖安侯借刘氏的口转告她,贺家承认了她这个儿媳,只是贺家同萧家日后也没什么情分了。
青萦本就不打算再接触萧家人了。无论原主还是她,总之是害了萧文萦姻缘,而萧贺氏害了房姨娘,不管扯不扯得平,短期内她不想再钻营报复,只想平静过自己的日子。
侯府的日子也的确平静。
头顶有刘氏这个婆婆顶着全府事务,往下还有长嫂接着繁琐杂事。她这个次子儿媳只要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一亩三分地便可。贺庭轩又只和贺敬轩是亲兄弟,与其他弟弟妹妹不亲,往日无甚往来。青萦大病一场,病好了,除了请安,其余时候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绣绣花,练练字帖作作画,惬意又自在。与从前简直是天上地下。
这日,正房那边送来一张精巧的帖子,邀她参加诗社。青萦捏着帖子问来人:“去的都有谁?”
“大少奶奶、您、还有各房的姑娘们都叫了,园子里的菊花开得正好,三姑娘心心念念开菊花社呢!”
三
姑娘贺萱,也就是侯夫人唯一嫡出的女儿,除了新婚头一日见过一面,此后青萦听说她不少故事,她生病期间,据说她也来探望过。冲着这一点,她就不能推辞扫了小姑娘的兴。
菊花社那天,青萦去大房找大嫂,与她结伴一起去园子。
大嫂正哄着拽着她袖子不放的儿子,她一走,儿子就在后面张大了嘴哇哇哭,这样黏母亲的孩子还真是少见,一般都是黏着乳母。
“见笑了,”大嫂整理被扯皱的衣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青萦摇头:“像青哥儿这样的孩子真难得,孩子亲母亲是好事。”
大嫂脸上露出了笑意,充满了一个为母之人的满足与骄傲:“可能是我亲自带养的缘故。说起这,再没比你大哥更宠孩子的了,起初我还不能理解,尤其刚出月子那段时间,如今真让我一时三刻不见孩子,我自己也不习惯了。”
说着,又看向她:“你也快了,听我的,孩子还是自己养更亲。”
说到孩子丈夫,大嫂身上的距离感都少了很多。
青萦看出贺庭轩不是个有竞争意识的人,不可能去和亲大哥竞争侯府继承人的位置,所以她乐得亲近大嫂,处理好妯娌关系。因为论起来,这府里,贺庭轩同大哥贺敬轩才是最亲的人。
而她也注意到了贺敬轩不同于时下主流的主张,如此在意母亲对孩子的教养,恐怕与他自身幼年丧母分不开关系。
妯娌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园子,来得已经偏晚了,一群小姑娘凑在一起,或说笑或赏花,也不知是花美还是人美。
三姑娘贺萱见两位嫂子来了,笑着把她们拉进亭子坐到上。
大嫂看着贺萱:“妹妹如此殷勤,可是有什么图谋?”
贺萱大喊冤枉,惹得众人纷笑。
青萦仔细看着这位侯府嫡女,十岁出头的年纪,身量纤长,同龄里属于长得高挑的,脸微微带着婴儿肥,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充满了天真可爱。两眼清澈灵动,一股子天真无邪。
此刻她歪在大嫂身上不依不饶,怪她不识好人心。
大嫂把她推进青萦怀里:“以后茶社诗社赏花作画再没经费,就找二嫂去吧,也该换个新人薅羊毛了!”
青萦连忙接住。
贺萱抬头与她对视,毕竟不像张氏那般熟悉,小姑娘笑容微微收敛一些,但依旧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二嫂身子好了吗?”
青萦点头:“好了,前段时间多谢妹妹来探望。”
几人说着话,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出声说要作诗。
青萦没在意,笑着让她们自去玩。谁知,人群中又有人不同意了,嚷着嫂子们既然来了诗社,也要一起作诗参加评比。
大嫂张氏出自书香门第,闺阁时期,这类的诗社不知参加过多少次,作诗不是什么问题。而青萦,正好,接受了原主记忆的她也没有任何问题。
于是,一群人或立或坐,或端详花朵,或皱眉苦思,纷纷进入了创作中。
约定的时间眨眼而过,有人已经写下了诗稿惬意聊天,有人见时间到了匆匆忙忙落笔。青萦看出大嫂早有腹稿,只是等贺萱以及几位小姑娘写完后,才慢慢提笔。她跟着大嫂的节奏,在她快写完时,这才凝神默写。
诗社、赏花都是时下贵女们的娱乐活动,从前在萧家,青萦从不被允许参与,但也从嫡姐的话语中听说过不少情景,姑娘们的诗词不一定做得多好,除了个别才华卓然的,一般都只是为了一个热闹。
青萦原以为这次也是如此,何况自己已为妇人,不过是来凑个人数而已。谁知,偏有人人群之中盯紧了她。
“我要看二嫂的诗,萱妹妹,快把二嫂的诗找出来让我们开开眼!”一个娇憨的声音在笑闹中响起。
青萦转头看去,却认不出是谁家的女儿。
大嫂轻声提醒:“这是三叔家最小的宁妹妹,最是娇憨直爽。”
青萦听着大嫂轻轻柔柔的话,再看向对面一脸天真的女孩,心里觉得这“娇憨直爽”听着别有深意。
贺萱心中没作他想,加上她本人也好奇新二嫂的诗才,立刻挑出来朗读。
未等她读完,青萦先抽走了纸稿笑骂:“今日果然是来讹我银子的不成?我这点墨水还专门挑着我的歪诗现眼,罢了罢了,我还是老实给你们出钱做东道吧!”
大家都笑了,说:“银子要收,诗也得看了!”但大多以为青萦可能真的不擅长,纷纷笑着揭过。
唯有那贺宁,似乎半点不知道自己会让人尴尬,揶揄地说:“谁要二嫂的银子?这次的东道钱估计连窗子都糊不上了,我们就要看你的诗!”
青萦笑意一顿,不知道这贺宁笑里藏刀是为了什么缘故,这糊窗子又是哪里来的官司?
知情的几人都笑意尴尬,贺萱听了生气,一把拿过诗稿:“二嫂谦虚你们就当真啦!我觉得这诗好的很,比许多人都好得多!”说着,把那未念完的下半一气念了下来。最后一个字音落,众人或赞叹或尴尬,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大嫂轻轻击掌:“弟妹深藏不露。”
青萦摇头轻笑:“不过是闲暇娱乐的小打小闹,如何能与大嫂、妹妹们相比?”
见她没有不高兴的迹象,众人放松下来,一番夸赞后继续评比接下来的诗词。青萦看着那位贺宁,对方依旧一副不知世事天真憨直的模样,似乎刚才的针对都是她小人之心多想了。
从园子里出来,青萦回屋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打听,贺宁口中的糊窗子到底是什么故事。
原来那日中秋,她给每位姑娘送了一些软烟罗,其中份量至少能做一套夏衣。那二叔家中的庶女贺兰,也是当日开口问青萦南城诸事的那位,可能十分喜爱这布料,不曾等到天热,前不久就率先做成了罩衫穿上了,还特意穿去了一场聚会。
她如此迫不及待自然是为了得到她人艳羡夸赞,却不想,有那与她不对付的姑娘见了嘲笑不已,身边丫头还说,这软烟罗,她家小姐都是用来糊窗子的!
贺兰当然羞愤不已,恨不得当场脱掉身上的衣衫。回家就把所有的软烟罗扔了!
贺宁是三叔家的庶女,据说姨娘十分受宠,同贺兰关系也很好,这不,今日就替她出头了。
这事情,青萦听完只觉得好笑又好气。软烟罗轻亮透气,做夏天的裙子飘逸清凉,当窗纱明亮轻透,本就有多种用途。且不说贺兰在京城的秋天穿这种料子本就不合宜,更遑论,对方讽刺,大可直接还嘴,照对方的说法,难不成,全国的姑娘都不用软烟罗做纱裙了?人宫中女眷还有用软烟罗的!
而且,这贵女能用软烟罗糊窗子,家中必然显赫,贺兰一个从四品官的庶女,如何能比?
贺兰自己无用,把气出到了她这个送礼之人的头上。更可笑的是,与这件事毫无关系的贺宁却替她出头。贺宁这么做,到底是为贺兰出气,还是把贺兰暴露,这目的也是不明了。毕竟若无贺宁这一出,青萦恐怕不会查到贺兰丢掉了她的软烟罗还心中不满。
原本青萦以为这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对于这些叔父家中的女儿她已心中有数,像上回那样一时心直的亏本生意,以后再不会做了。即便喜欢小姑娘,他们侯府还有贺萱这个正宗的嫡女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