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番外】
四季轮转, 朝去暮来。眨眼间,尘寰已度二百年。
昔日那位长箫御兽、浑身玄鳞魔族主,早已成了邈如旷世传说。爱恨别离、痴妄悔悟, 历经了漫长颠荡,亦被酿作了一壶无问津苦酒, 于文墨客笔杆,再也惊不起一丝一毫波澜了。
这两个月, 仙门百家谈论得最多物, 莫过于衡州封氏那位离奇失踪了十二年、最近才重新现身家主夫。
这件事儿说起来也挺让扼腕叹息。这位封夫在出嫁前便是弁州名美,才貌兼备, 家世优越。与那时尚未接任家主位封氏大公子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结为了夫妇。
然而,幸福日子并未持续多久。成亲一个月后, 封夫外出踏青,遭了一群猖獗贼所劫掠。财物被洗劫一空,侍卫皆成了刀亡魂,封夫也不知所踪了。
震怒封大公子闻讯而至, 凭借残留马蹄痕迹, 判断出贼往朔山方向逃去了。
众所周知, 朔山一带, 林海茫茫, 地广稀, 常凶猛魔兽出没, 是片复杂而危机四伏广袤山野。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时正值雨水季节。磅礴雨水将马匹足迹冲得一干二净。
活要,要尸, 封大公子红着眼,命日夜不停地搜山寻,声势很浩大。奈何,连最基本方向线索也失去了,再怎么样找都是徒劳。
一个貌若天仙女,落了贼窝里,活着几率很大。只不过,这样活着,未必比掉更舒服。
便是这样,音讯一断十二年。
第一年,第二年,寻从未停歇过。第三年,第四年……仍没半点展,让倍绝望。虽然没敢明着说出来,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封夫算没,也多半是回不来了。
第五年,封大公子接任了家主位,不得不为家族考虑,新娶了一位夫,翌年抱上了孩子。
封小夫体贴温柔,新出生孩子又精灵可爱,寻那边也一直没消息,封家主慢慢了心。朔山那一带寻,也渐渐停了来。
句话说,造化弄。老天爷不让你找一个时,你上天地也不能如愿。时机一旦了,你苦苦追寻东,会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便是在这第十二年,封家主因要事途径朔山,在路边一个茶摊上,了他失踪了十二年夫。
虽说衣裳比较破旧,但是看得出来,她这些年里过得不错。离了门大户娇惯,可她脸上、双手却不多风霜痕迹。封家主激动万分,紧紧地拽住了她手,抖着声音喊她小名。
然而,封夫反应却出乎了所预料。她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甩开了夫君手,戒备地滚了一边去,神情极为陌生。那模样,跟了鬼差不多。
——她已经疯了,也忘记了他是谁了。
封家主被泼了一盆冷水,勉强冷静了来。一个黑影惊呼一声“娘”,抱着一袋干粮从群里冲了出来,先他一步扶起了地上女。
彼此一打照面,他才看这是个半大女,生得一副精致清艳眉目,与封夫女时模样,几近一模一样。
这个孩子今年十二岁了,算算时间,是在封夫失踪那年怀上。
疯了也没关系,回来了好,封家主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她们疑虑,将母女二带了回去。
当时相当多村看了认亲全程,翌日,这消息不胫而走,在仙门百家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片哗然。
这个小声说:“听说那封夫这些年一直被山贼头子关在了山上。”
那个绘声绘色道:“我还听闻啊,那头子对她很好,只除了不让她走,其时候都对她百依百顺,什么活都不用她干。难怪这么个娇滴滴女在深山里住了那么久,也没熬成残花败柳。听伺候她洗澡侍女说,她手上连半点茧子也没。”
“嘿,我想起来了,朔山两个月前不是才起了场大火吗?估计是山贼窝出了事,她才脱得了身,苦尽甘来了啊。”
“哪什么苦尽甘来,都十多年了,我不信封家主心里没疙瘩。再说,都疯了,谁都又踢又咬,啧啧,造孽啊。”
更不怀好意地道:“要我说啊,那个孩子也未必是封家主种。一年十二个月,谁知道是哪个月怀上?”
……
流言四起。不管封家主心里怎么想,他都一口咬定了那个孩子是在他们夫妻新婚一个月里怀上,为她取名为“封妩”,又将母女两妥善且低调地安置在了一个秘密地方,让他们免受侵扰,并请来了大夫为封夫看病。
做完这一切后,他雷厉风行地杖毙了几个乱嚼舌根仆从,杀鸡儆猴、止住谣言源头后,外面风言风语总算消停了大半。
他安置妻女地方,便是封氏所、建在朔山一个庄园。绵延墙上空布满了禁制,防卫十分森严,魔族难以穿透,既静谧又远离烟,确实是个养病宁心好地方。
午时,阳光正烈。
庄园中个水光潋滟大莲池,一艘小木舟轻轻地在水波上荡漾。一个娇小影好不惬意地在船上午睡,两条腿懒洋洋地交叠在一块,一只裤管朝上挽起,露出了半截嫩生生莹白小腿,右手搭在了船沿外,指尖差一点儿碰水了。红黑金白锦鲤在水中穿梭,偶尔会碰她一缕落入水中、随波飘荡柔软乌发。
两个侍女抱着木盆从曲桥上走过,这躺没躺相一幕,互相了个眼色。
自因为乱嚼舌根被杖毙后,再也没敢对外乱传谣言了。不过在山庄中,仍免不了会议论一两句。
“小姐怎么又在船上睡觉了?”
“唉,底是个野丫头,惯了在山里爬树掏鸟蛋,养了个粗野刁蛮性子呗。这庄里又没陪她说话,又不能出去,她能怎么办?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封大夫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整日闭门不出吗?”
“她不愿意出来才好呢!听伺候她说,她现在连自己女儿也不认了,发狂大叫,还会摔东打。要真跑出来了,哪里磕着碰着了,倒霉是我们这些了。”
“这么说来,小姐也挺可怜。”
……
二远去。莲池,锦鲤撞上了莲蓬,荡出了圈圈涟漪,木舟微微摇晃了一。
阳晒得简禾浑身暖洋洋,她慢慢地将盖在脸上遮阴藤帽拉了来。斑驳金光拖曳而过,现出了一张稚气未脱清艳容颜。
她一坐起来,落在木舟上几只胖圆鸟雀飞走了。
简禾将泡了水中发梢拧干,打了个呵欠。
在她还没从“简禾”改名成“封妩”时,她娘亲精神时好时坏,故而,简禾早已习惯了在山坳里自己找乐子。在知道自己身世后,她们搬了这里。在没家主允许前提,害怕担责,绝无可能放她出去野。若无必要,更是话都不会和她多说半句。
来这里快两个月了,简禾几乎将这里每块石头都翻了个遍,快闷出了鸟蛋来,只好去折腾府里动物。
喂了一午鱼,天黑以后,她才慢吞吞地回房间休息。
这里不比信城,隔墙能听热闹声。平时够安静了,深夜时分,更是万籁俱寂。
没想,这天夜里,简禾半梦半醒间,却听了一阵不同寻常喧闹声。她困顿地坐了起来,将木窗推开了一条小缝,竟看了庄园大门方向火光亮,还很多在说话声音,瞬间清醒了,套好了鞋子,窜了出门。
轻手轻脚又快速地走了楼梯,便两个黑影在花丛后走过。
“真是封家门生吗?”
“是啊,都穿着校服呢。他们似乎是在朔山猎魔,没想会抓那种东……真是吓了。”
简禾听这里,眉毛一扬。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呢?家主令,谁都不许来叨扰。谁给他们开门?”
“个月不是家主母亲寿辰了吗?他们来猎魔,估计也是为了抓些好东去祝寿。没想猎物手了,自己也受了伤,得找个落脚点住一个晚上。我们这处便是封家最近落脚点了,他们又不知道这里住是谁,会找这里也正常。”
忽然,其中一个眼尖侍女瞥了地上多了一道影子,回头一瞧,惊呼道:“小姐?您怎么楼了?!”
简禾捏着草枝,抿抿唇道:“发生什么事了?”
侍女道:“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小姐,晚了,您还是快回房间休息吧。”
简禾懒得听她说那么多,从她身边窜了过去,往大门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地,便可看空旷石地上,站了二十余个弟子,均穿着封家校服。火光芒照亮了整片天。两扇大门敞开着,正在陆陆续续地将一些东搬来。
“快快快,动作都轻点儿。”
“全都放在这里行了。搬齐了没?外面还吗?”
简禾才十二岁,长得矮了,跳了几次,都看不是什么。她鼓了鼓腮帮子,毫不客气地挤了去:“让开让开让开……”
封氏门生冷不定被推搡开来,愕然回头,看了一颗小脑袋从自己腋钻了过去:“……”
简禾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挤了最前面。她原本以为被抬来是伤员,故而,在看清这里面是什么东时,头皮霎时窜过了一阵麻意。
这里……满地都是魔兽巨大尸身!并且,这些尸身一点也不完整,甚至只头,皮毛上沾满了干涸脑浆和血沫。
第一次与这些凶狠东面对面,简禾点吓住了,不过她还是立刻发现,这些魔兽伤口都是狰狞撕裂伤,绝非是被箭矢和仙剑所杀,倒像是自相残杀,再被白捡便宜拖回来。
还在愣神时,她听了一个年长门生道:“这么些了吧?”
“师兄,还一个。”
说罢,一个吊梢眼弟子上前一步,将一个黑影推了空地中间。
这是一个浑身血污、黑发掩面,被捆住了全身黑衣年!被这么粗鲁地推了地上,他闷哼一声,手指微微抽动了一。
他一出现,四惊呼。那年长门生咬牙骂道:“你疯了吗?!我让你们挑些完整魔兽尸身带走,你们怎么魔族也带回来了?!”
“师兄,这小子不知是哪里冒出来,伤了我们好几个,我们咽不这口气。哼,分明是个连兽体都化不出来毛头小子,逞凶斗狠个屁,不是照样被我们抓了?!”那吊梢眼年蹲来,揪住了地上长发:“我看你这回还怎么嚣张。师兄,不都说魔族颗什么元丹吗?我们将他押回本家,将元丹献给家主,不立大功了?”
被揪住了头发,那几欲昏魔族年闷哼了一声,被迫扬起了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yutotal、小恭迷、王二狗子、櫻芍、啊呀、不想割腿肉、三水淼扔、素锦绛、肆意(x2)姑娘们的地雷和秋水姑娘的火箭炮,啾=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