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禾漂浮在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中。
系统:“恭喜宿主攻略进度达到1/4。现在为宿主发放玄衣的阶段性奖励, 请接好。”
终于1/4了,不容易啊!加上传说中的阶段性奖励一同前来,冲淡了刚才离别的愁绪, 简禾精神一振,喜道:“来来来。”
话音刚落, 虚空光芒闪烁,一个长方体的东西落到了简禾的手心。
简禾双手掬起、接住, 定睛一看, 惊讶地抬了抬眉。
嗯?
她原本以为,所谓的阶段性奖励, 会是一些能在任务中使(开)用(挂)的法宝。
然而,现在她手心上躺着的,却是个晶蓝色的储存硬盘,正是她那个时代最常见不过的产物。
它正反面都没有任何文字, 估计是曾受过硬物的暴力碾压,又在粗糙的地上拖曳了一段,原本平直的主体已然稍稍弯曲,外壳呈蜘网状皲裂, 还刮掉了一部分的漆。
这玩意儿都损毁成这个样子了, 也没啥使用价值了。就算手边有读卡器, 肯定也读不出里面的数据了。
简禾纳闷道:“这就是奖励?面装了什么?”
系统:“虽然你忘记了, 但这个奖励, 是基于自己索要的愿望而发放的。”
简禾:“不是吧?”
她跟前任系统签下那份丧权辱国的合约时, 提出的报酬就是这玩意儿?
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就是为了个破硬盘?
系统:“是的。宿主,在贺熠的任务刚开始时,我就问过一个问题:不管是前四个失败的任务, 还是这个融合任务,都缺了一样很重要的事物。有答案了么?”
简禾挠了挠头,道:“猜想倒是有一个。”
世界上的事儿大多要对比才出真知。有曲才有直,有才有低。然而,她经历的这几个任务,都有着存在感很的【反派】,却惟独缺了与之立场相对、存在感比较出挑的【正派主角】。
系统:“正是如此。”
简禾:“说的这个,跟我索要的奖励有什么关系吗?”
还想多问几句,忽然之间,她却感觉到身一沉,白茫茫的世界暗了下去。一股无形的力量卷着轻飘飘的她,倏地往下一拽,进入了一具躯壳中。
简禾微微拉开眼缝,发现刚才还在手的晶蓝色储存盘已经消失了,应该是被系统收回保管去了。
她正躺在了一个狭窄且阴暗的地方。身下压着柔软的薄锦,两手被摆在了腹上。四周温度极低,像是处在一个冰窟。
她不解地动了动身子,发觉衣服上很重,原来上面放了数个冰水囊,几乎把她全身都掩埋了。抬手摸索了片刻,她还摸到头顶有块厚实的板封住了出口。
简禾:“……”
次奥,这是棺材?
才一天多时间,贺熠就已经把她埋了么?不要啊!
好在,沿着盖子往上一摸,她在头顶上方摸到了一条细缝,外面是空气。
估摸着自己还没入土,简禾松了口气。
棺材板确实没压紧,可惜她使尽全力、喘成死狗,它仍旧纹丝不动,像被钉死了一般。
系统:“是这样的,意识跟身体融合需要一点时间。不是棺材盖太重,而是你没有力气。歇歇吧。”
简禾愁眉苦脸地收回了手。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了她耳中。有人踏进了这所屋子了,简禾思索半秒,就把手摆放回了原位,闭上眼睛,假装未醒。
来者正是贺熠。他手中晃晃悠悠地提着一个装满了碎冰的木桶。夕阳西下,黯淡地在地上落下了一道孤零零的剪影。
这是一座位于山野间的破庙,早已废弃不用,无人前来。一个孤零零的棺材被放在了破庙正中,诡异又恐怖。不论是谁,误闯进这,应该都会忙不迭跑掉,绝不会有勇气留宿一夜。
大伤未愈,贺熠俊俏的脸上还带有几苍白,风一来就咳了几声,习惯性地瞥向棺木。
那棺材板不过比原来被略略推开了一点,但贺熠却在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他眼中精光一闪,放下木桶,弃仙悄然出鞘。
宛如一条多疑的毒蛇般无声游弋,他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棺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棺材板!
发现里面的人还好好地躺着,没有偷袭者,贺熠面色稍霁,这才收剑入鞘,趴在了棺木边上,歪头看着棺中的少女。
简禾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
看了一会儿,贺熠仿佛如梦初醒,熟练地把棺材板整个卸了下来。随后,他心情破好地把简禾身上的水囊取出,倒出了面已经融化了的冰,换上了新的冰块,再很有耐心地重新铺砌在简禾的身上。
简禾:“!!!”
难怪她身上会那么冷,难怪卞七的身体能放那么久,原来是贺熠在用冰块延缓尸身的腐坏!
贺熠倒是挺聪明,知道要用冰袋,而非直接把冰块倒在尸上。若没有隔着一层阻碍物,冰块化了后,尸身泡在水,会更容易腐烂。
感谢大佬,若他没有这一手,这边的进度条早就废了。
就在简禾腹诽着时,冷不丁听到他唤了声:“小禾姐姐。”
她还活着的时候,每当贺熠想与她闲聊,或是说些玩笑话,都会用这种微微拖长、有点撒娇的语气。
最初,简禾以为他发现自己醒了。然而,很快就发现,他是在若无其事地对着死人说话。
简禾:“……”
是错觉吗?怎么这些大佬的兴趣这么一致?
们就这么爱拉着没反应的人唠嗑吗?
讲真,阴风阵阵的破庙中摆着具棺木还不算什么,反倒是贺熠这样拉着死人闲话家常的诡异举动,让人后脖子一阵阵发凉。
贺熠不知简禾的腹诽,他上半身趴在棺木边,伸手入内,碰了碰简禾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听过天岂山吗?我小时候居无定所,但在长大一些时,却在那里住了三年,现在那座木屋应该还在,风景可好了。想去看看么?”
等了许久都没人出声,他才百无聊赖道:“唉,又不回答我啊。”
简禾:“……”
她的额角滚下了一滴不存在的冷汗——如果没有系统,她能说话才有鬼了!
“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去天岂山看看的,谁知道这么不识好歹,睬都不睬我。”贺熠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顿了顿,又诱哄道:“我懂的东西可杂了,去过的地方可多了,还在天岂山藏了很多法宝。如果起来跟我回天岂山,让你活过来,也不是什么难题。真的不起来么?”
落日昏暗,风声萧索。
贺熠说完,等了片刻,等不来任何回答。忽然之间,他倒退了小半步,眼中猝然闪过了凶狠之色,弃仙锵然出鞘。银光雪亮,狂乱暴烈的剑风把供奉在桌案上那座落满了灰尘的神像扫落在地。似乎还不解气,他扑了上去,凶狠地把四周的东西都踹倒、劈斩成碎片。
不过片刻,破庙内就满地狼藉,神像落地后滚了几下,慈悲的面孔变得有些模糊,有些讥讽。唯有简禾那个棺材没有被波及到。
一轮迁怒下来,团在贺熠心口的闷气也泄光,他心情转晴,收剑入鞘。回到棺边后,他把碎冰囊再摆得均匀了一些,把简禾的手塞到了冰下面,自言自语地下了个决定:“罢了,都那么晚了,赶路也不方便。明天再问你去不去吧。”
简禾不知道,这座破庙其实已经离天岂山不远了,快马加鞭几天就能到。贺熠在天岂山确实埋了不少东西。
不过,眼下已是初春,冬雪融化,气温升,贸然把尸身从阴凉的地方带出,舟车劳顿又找不到冰块冷冻,也许在半路上,尸身就会腐坏。
偏偏,贺熠又不能弃尸不顾,自个儿回去挖法宝。如果能走,他早就带着人走了,怎么可能不上不下地滞留在此地,还天天揪着一具尸问她的意愿。故而,情绪反复失控也不出奇了。
简禾在棺材数着羊,忽然感觉到阻遏她说话的力量消减了——原来是意识已与身体融合好了。
贺熠并不知情,他踹开了碍眼的神像,把最角落的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拖到棺木边上,大剌剌地躺了上去,枕着自己的手臂,把弃仙压在了最下方。昨天半夜,负伤的他背着简禾在这落脚,勉力找到碎冰、安顿好简禾的尸身后,他就是这样休息的。
贺熠晃着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出神地看着日暮的余晖消失在破旧的窗棱上。
破庙没有蜡烛,弃仙的剑光也被收入剑鞘,入夜后,这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
就在贺熠滋生出了一些睡意时,棺木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贺熠,天岂山在什么地方?”
“离这不远,往东走几天就到。”贺熠闭眼,随口应了句。忽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猝然睁目,倏地坐了起来,推开了棺材板,弃仙出鞘半寸,雪白的剑光映出了棺中少女苏醒的脸。
简禾坐了起来,身上沉甸甸的水囊滑落,佯装迷惑道:“往我身上放的是什么东西?这是哪里,怎么那么黑?”
贺熠呼吸微微加快,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简禾锤着自己的太阳穴,艰难地回忆道:“从白墨轩的密室出来以后,我被一头魔兽叼走了。之后的事,就好像都从我脑海里消失了……”
——实际上,“移魂会失忆”这个设定是不存在的。但贺熠自己没试过画移魂阵,不知其中内情。故而,简禾的三两句话,贺熠便理清了其中的缘故。
卞七这具身的肉未腐,他无法以碎骨画阵。可是,她被移走的魂魄还是自动归位了。这说明,玄衣所塑的那具身,一定因为意外而被损坏了,才会导致魂魄逸出。
玄衣大费周章、耗费心血地搜魂又移魂,才两天不到,居然就毁于一旦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可笑么?
贺熠蓦地笑了出声,笑声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之意。
“贺熠,把我救出来的人是你吗?”
贺熠回过神来,止住了笑声,在半空中牵住了她的手,甜丝丝道:“没错。”
系统:“叮!‘贺熠’线的最后一个剧情任务【真正的生辰】触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