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散场,观众意犹未尽的离开。
唐依依跟秦正坐在位子上,一个睡着了,另一个看她的睡觉,谁也没留意电影讲的什么,好不好看。
“影片最后的结局不算是结局。”秦正淡淡道,“有个彩蛋,预示还有第二部。”
唐依依掩去一个哈欠,“你看了?”
“没看。”秦正言词直白,“网上说的。”
唐依依撇了下嘴角。
电影院的光线太能勾起她的睡意了,不然她也不会睡那么沉。
冷不丁的,唐依依听秦正说,“你平时睡觉,不留口水。”
秦正抬手,扯扯自己的领口,那上面还有水迹。
唐依依一愣,之后便是尴尬。
秦正起身,“走吧。”
见唐依依还杵着,他俯身,把她拉进怀里。
两人去了餐厅,吃着法国菜,俯瞰泰晤士河的风光。
刘婷云的电话打来,唐依依说他们在餐厅,要晚点回去。
“那好吧,注意安全。”
在市里度过了最喧嚣的那个时间段,唐依依和秦正回到刘婷云的住处,刘婷云在客厅等他们。
逮着机会,刘婷云拉唐依依问白天的情况。
唐依依边倒水边说,“就那样。”
刘婷云翻白眼,“那样是哪样?”
唐依依喝了口凉开水,那股燥意被压下去一些,“没那么糟糕。”
刘婷云笑的肩膀颤动,“那就是不错了。”
唐依依没反驳。
拐角,高大的身影走开。
粗略地聊完投资的事,三人各回各房。
夜深了,一点动静都会被放大。
楼下的骂声突如其来,唐依依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又继续。
秦正拿吹风机过来,“怎么回事?”
唐依依说,“应该是婷云跟ben在通电话。”
秦正挑眉,没再多问。
吹风机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发出。
唐依依能感觉到秦正的指尖缓慢地穿过她的发丝,摩擦着头皮,力道不轻不重。
她舒服的眯起了眼睛,有点困了。
男人的嗓音低低的响起,“我想喝茶。”
唐依依用手撑着头,“很晚了。”
看着她乌黑柔顺的发丝从自己的指间滑过,秦正抿唇,“不喝我睡不着。”
带有一丝不可抗力的叹息。
唐依依扭头。
两人的目光碰撞。
头发干了,唐依依拿梳子随意梳了梳,秦正去准备水和茶具。
煮茶是唐依依最熟悉且完全掌握的一件事,接触到冰凉细腻的茶具,她的手势有条不紊,表情认真,沉静。
秦正坐在唐依依对面,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点着椅子扶手,水晶灯下,他的眼眸深处被温柔席卷。
“好了。”
唐依依的声音裹着茶香,打断了秦正的思绪。
他端起茶杯,吹开漂浮的茶叶,轻抿一口,面部的神情尽是满足,仿佛浑身每一处都在顷刻间服帖了。
“你说我为什么只能喝你泡的茶?”
唐依依也端着一杯茶,闻言,她抬眼望去,男人半阖着眼皮,不清楚那里面有什么。
秦正揉了揉太阳穴。
除了魔怔,还能是为什么。
他这辈子注定要死在唐依依的世界里。
楼下的声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归于平静。
唐依依下楼,刘婷云蹲在地上自言自语,尚未从那种混乱的情绪里出来。
“没事吧?”
抹了把脸,刘婷云拉开嘴角,冲唐依依笑笑,“没事。”
她站起来,随意拢拢头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唐依依停在楼梯口,“准备睡了。”
“那快去睡吧。”刘婷云摸摸唐依依的脸,“记得敷上我给你放的面膜啊,免洗,补水的。”
唐依依叫住她,“婷云,真没事吗?”
刘婷云顿了顿才回头,“真没事。”
她摆摆手,“晚安。”
唐依依长叹一声。
感情的事就是一笔糊涂账,越想算出谁错的多,谁对的少,谁又是付出最多的那个,就越算不清楚。
唐依依回房,桌上的一壶茶已经见底,浴室响着水声。
她简单收拾了桌子,正要去躺着,手机震动声传了过来。
拿起秦正搁在椅子上的裤子,唐依依从口袋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薛五。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机放回原处。
面膜刚敷完,唐依依接到一个电话,从C市那边打来的。
“唐小姐,我是薛戍。”
听到意外的声音,唐依依的眉心轻轻拧了起来,她看一眼浴室方向,推门出去,停在走廊一头,望着玻璃窗外的夜色,C市现在天刚亮,对方用黄筱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这让她感到不寻常。
“薛叔叔,有事?”
“她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唐依依的脸色微变,“什么时候的事?”
薛戍的声音里充满挫败和焦虑,“昨天。”
他动用了这些年积累的所有资源,也没能将局面挽回,反而往一个疯狂的境地演变。
唐依依转身,看着卧室的方向,“那你找我,为的什么?”
那头安静一瞬,薛戍说,“我想请求唐小姐帮我把她弄出来。”
唐依依回绝,“这个忙我帮不上。”
“你帮不上,秦正可以。”薛戍激动道,“只要你在秦正面前提了,事情就一定会有转机。”
唐依依淡漠的提醒,“他跟薛五是几十年的兄弟。”
薛戍的语气笃定,“秦正会站在你这边的。”
唐依依沉默了。
“薛叔叔,恕我不能答应。”
“我愿意付出我拥有的一切。”薛戍沉声说,“包括我在薛氏的股权。”
唐依依说,“你可以直接拿着股权跟薛五谈。”
薛戍苦笑,“我不信我那个侄子。”
唐依依说,“黄家就没人出来?”
“薛五存心不放过她,”薛戍愤怒道,“我不知道黄家是怎么打算的,照目前的情形,他们可能会顾全大局,放弃她。”
“怪我,如果不是我,事情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唐依依问了别的,“黄筱的精神状况如何?”
“她没有疯,她很正常!”薛戍喘了两口气,有些虚弱,“离开薛五,她会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唐依依听见那头有护士的声音,料想薛戍的情况不太好。
卧室的门突然打开,秦正的身影出现,唐依依面不改色,对电话里说,“先这样吧。”
她走过去,听秦正问,“在跟谁打电话?”
唐依依没隐瞒,“薛五的二叔。”
秦正的面上没有表情变化,事不关己的漠然。
睡前,唐依依随口问,“你说薛五会跟黄筱离婚吗?”
不意外她的话语,秦正抬手摘下鼻梁上的眼镜,“只要薛五爱上一个女人,他就会想和那个人组建一个家庭,生一个孩子。”
“到那时候,黄筱,薛戍,还有那个小孩,都不再是他会去关注的。”
唐依依觉得荒唐,“薛五怎么可能爱上谁?”
秦正捏了捏唐依依的手指头,“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连他都能爱上一个人,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夜里,秦正徒然睁开眼睛,浑身是汗,他无意识的去碰旁边的位置,触手的温度冰冷。
梦里的一幕幕在脑子里翻现,搅着心脏,一股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理智轰然崩塌。
在找遍卧室,都没找到人之后,秦正周身的气息全变了。
刘婷云刚巧起来倒水喝,她听到楼上的动静,正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就见秦正下楼,神情极不正常,像是丢了魂魄。
看到秦正头上的纱布,有一大片血,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刘婷云满脸震惊,白天对方戴着帽子,她根本就没发现。
“怎……”
“她呢?”抓住刘婷云的胳膊,秦正厉声质问,“她去哪儿了?”
刘婷云疼的抽气,“不是跟你在……”
“不在。”秦正暴躁的打断,“她不在房里。”
不在?刘婷云困惑的抬头,捕捉到秦正眼底的戾气,她胆战心惊。
“你,你先冷静。”
刘婷云对着屋子大声喊,“依依!”
没有回应。
面前的男人用猩红的眼睛盯着她,血腥味越发浓烈,刘婷云头皮发麻,费力挤出笑容,“可能在花园。”
秦正甩开刘婷云,大步去开门。
门外,唐依依推门的手停在半空,嘴里的话来不及蹦出,她被一个怀抱禁锢,环住她的手臂收紧,力道恐怖,勒的她骨头都疼。
从刘婷云的角度,将秦正面部的每一丝变化看的仔细,她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秦正的爱太可怕了。
那不是爱,是一种病。
秦正已经病入膏肓。
他视唐依依如命。
这辈子,他们要么相互伤害,要么彼此相爱,没有第三种可能。
脸埋在唐依依的脖颈里,秦正疯狂地深吸着她的味道,嗓音低哑,“你去哪儿了?”
唐依依看不见他的表情,从声音里判断他的情绪很不稳定,“睡不着,我下楼走走。”
白天睡多了,导致她躺下来后老是胡思乱想,脑海里的片段始终不消失,她无可奈何,因此才想吹吹凉风,让自己冷静一些。
脖子一疼,秦正咬住了,不松开。
唐依依痛的抽气,而咬她的男人在轻微发抖,她愣了愣,“做噩梦了?”
必然是梦到她逃跑了。
只能想到这点,除此以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对方这样失控。
“嗯。”秦正舔|着他咬出的伤口,眼帘下,有滞留的惊慌,“我梦到你要离开我,我不同意,你从楼上跳下去了。”
极少出现的,他做了一个梦中梦。
以为自己醒了,却还在梦里。
真正醒来的那一刻,秦正将梦里求而不得的痛苦带到现实中,又发现唐依依不在身边。
所以他才那么慌张。
分不清梦里梦外。
半响,唐依依说,“只是一个梦。”
鼻端有淡淡的血腥味,她要推开秦正去看,得到的是几乎窒息的禁锢。
“你头上的伤需要重新包扎。”
男人的鼻子蹭着她,双臂紧紧的勒着,依旧没有半分松手的迹象,好似是怕怀里的人跑了。
唐依依气恼,“秦正。”
“嗯……”秦正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声音,令人悚然,“不要再离开我了。”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唐依依垂了垂眼。
“这些年你一直跟着我,可是……”秦正低低的叹息,“我好像从来就不曾拥有过你。”
明明就在眼皮底下,却感觉那么遥远。
远的让他没有一刻能够踏实。
唐依依的眼睫颤动,蓦然掀起,视线停在对面刷白的墙壁上,有些许迷茫。
秦正的下颚抵着唐依依,“我知道你还没有完全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你怕我,怕再受到伤害。”
唐依依的嘴角缓缓抿了起来,拉成一条直线。
她是害怕。
过去二十多年发生的那些,不是说忘记,就能轻易忘记,当做什么都不存在的。
那是秦正在她生命里留下的一个烙印,不管她怎么撕扯,焚烧,烙印依然在那个地方。
只要轻轻一碰,曾经体会的绝望就会卷土重来。
“依依,我可以接受你的试探,也允许你对我肆意妄为,我愿意把我能拿出来的都拿给你看,直到你彻底信任我,对我放下戒备,心甘情愿。”
秦正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他的背脊微微弓着,没有让唐依依看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去在意头上的伤,“关于后半辈子,我想过很多,要做的每件事,想去的每个地方,都有你。”
“别让我等太久了,我已经不是十几二十岁,不再有大把的时光可以去消磨,去浪费,我怕我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
脖子里有温热的液|体,贴着皮|肤,那么清晰,唐依依怔住了。
他哭了。
没有声嘶力竭,那声哽咽几乎要被呼吸声淹没。
唐依依有些无措,好一会儿,她抬起双手,放到男人背上,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