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论坛被钉死精分的小号再次爬上去更新。
【嘤, 看了电影穿了情侣鞋, 虽然电影比大便难看, 但鞋子好看, 我把脚伸出去的时候, 他也把脚伸出来了,这叫什么!默契!!心照不宣!天作之合天赐良缘早生贵子!】
【喜欢这种懒散悠闲的感觉, 有点像……新婚夫妻QAQ】
【还有,我骗了他。我说不记得他打我那次我是为什么去看电影, 其实记得。】
一部举世公认的经典爱情片复映,沈言曦念着自己第一次来姨妈的时候他为自己翘了堂考试, 好心好意请他看电影,可他一副看小孩子的姿态嘲讽她懂什么爱情,不如好好学习。
当时沈言曦最讨厌季礼在自己面前端着大人的架子。
他让她好好学习,那她偏要答应喜欢她的男生出去看电影。
电影讲了什么她都没注意,从开场到被季礼抓的半个小时里她都在想季礼会不会知道, 会不会过来, 会不会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
她以为自己能奚落自以为是的季礼,没想到季礼直接打了她手心。
沈言曦以前没多想,现在后知后觉回味起来, 似乎瞧出一点端倪——
这种有点叛逆孩子气刷存在感的方式是剧本里常用的套路, 适用于动心前的男主角。
所以自己可能很早之前就喜欢季礼,只是不自知,加上他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幻想, 所以很浅的喜欢在日积月累下变成了无尽的反感。
反感之下又有故意。
不然每次分手,自己明明可以去安洁那、陶梦然那,为什么要去季礼那?
每次互删拉黑之后真的可以一辈子不联系,大家都是成年人都很忙,为什么她总咽不下这口气。
有时候季礼也会咽不下,不过他好像总有正经理由。
青梅竹马翻旧账是一场漫长的打脸,沈言曦长呼一口气,决定忽略这些细节,他以前的不太好和现在的好完全不矛盾,沈言曦尤为豁达,动心是事实,具体时刻和原因无关紧要。
沈言曦手机里存着昨晚拍的手链照片,却没传,只是懒懒散散记录了一点心情。
【他好喜欢说无聊,无聊又要陪我做无聊的事情嘻嘻,可恋爱不就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一起做无聊的事情吗,嘻嘻。】
【他刚刚给我端了牛奶,抱着我摸着我头发让我早点睡,还有晚安吻,突然,似乎,好像,第一次有点想结婚,想和他一辈子细水长流,不过大伯母她们总说婚姻有苦有甜,我只喜欢吃甜,不喜欢吃苦,不过陪他的话,我好像愿意。】
然后有一张图片,是舒婷的《致橡树》。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终身分离,却又永远相依……】
【我好矫情,以前觉得空,现在又喜欢。】
可恋爱不就是矫情又喜欢吗?
沈言曦想着,心里的小人好像在开心地跺脚,她跟着开心,腿夹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月色朦胧,将少女的心事藏在了甜梦中。
————
第二天上午,沈言曦去卫视补签了一份《她杀》的补场合同,季礼去见了开发商。
沈言曦打算中午和季礼去上次她和乔悦去的那家中餐厅,这才想起乔悦这个人来。
沈言曦给她发微信。
【沈言曦:我们上次去那家店叫什么?】
红色感叹号弹出。
【您的消息已发送,但被对方拒收了。】
沈言曦:?
沈言曦不信邪地又发了两遍,还是这样。
她一个电话拨过去:“你把我拉黑了?”
乔悦更震惊:“你,”她憋住粗口,“你现在才发现?都快一天了,你不知道自己冲过去的时候电话没挂吗?你不知道我当时刚好把手机放客厅去拿外卖吗,你不知道有时候蓝牙耳机不灵敏,敲两下挂不断吗?”
沈言曦轻咳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碰碰鼻尖:“你听到了多少。”
乔悦冷呵一声:“捅一刀和捅千刀有什么区别?”
沈言曦:“……”
沈言曦:“加回来。”
乔悦:“不要。”
沈言曦:“我们还有工作联系。”
乔悦:“可以打电话,速战速决。”
沈言曦:“有时候链接和文件不好发。”
乔悦:“链接发短信,文件发邮箱。”
沈言曦:“你好固执。”
乔悦坚决:“就你那上头,我不固执难道等你天天在朋友圈这样那样,人家秀恩爱只是时不时炫一下,你和季总的狗粮属于来张嘴,吃一口。”
沈言曦捧腹:“乖,乔悦,再吃一口。”
乔悦:“???”
乔悦面如死灰:“我真的搞不懂了,你们俩,季总,行走的资本家,你,行走的资本家印钞机,都很忙,忙成狗,有空宅家睡睡觉休息休息不好吗?非折腾几个小时就见一面,一次就算了,两次?还花里胡哨搞什么惊喜?”
乔悦纵横圈子多年,难得酸一次。
沈言曦细声细气哄:“你加回来,你屏蔽我朋友圈,我不屏蔽你,而且我长大了,学会爱就是克制了。”
乔悦不信。
沈言曦:“真的。”
沈言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能我会上头,不过你想想季礼的性格,他肯定不会,这样,我发誓,我和你的私聊不提我和季礼之间的事。”
乔悦有点信了,半推半就把沈言曦拉出黑名单,强调:“说话算话。”
沈言曦:“嗯嗯。”
沈言曦和乔悦互相发“OK”证明消息状态正常,然后,沈言曦给乔悦发了第一句话。
【沈言曦:我有个朋友,她和她男朋友想去我们上次去吃的那家中餐馆,你把大众点评的链接发给我一下可以吗QAQ】
【乔悦:……】
在乔悦即将再次把沈言曦拖入黑名单的前一秒,沈言曦用《寻安》顺利的工作进度自救成功。
季礼去卫视接到沈言曦后,沈言曦给他说了自己和乔悦的对话,笑眯眯问男朋友:“我是不是很坏啊。”
季礼笑:“可爱。”
沈言曦不依:“不漂亮善良温柔体贴吗?”
季礼:“可爱分开的。”
沈言曦复述:“可,爱。”
她可,他爱。
沈言曦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你也可爱。”
用他的意思还给他。
季礼也无声笑了一下。
乔悦帮沈言曦订了上次的包厢,沈言曦轻车熟路,上菜也很快。
这好像还是沈言曦和季礼这次见面后第一次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沈言曦给他说自己在B市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发生过哪些好玩的事情,有些话她在电话里说过一次了,但季礼听第二遍,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她声音好听,软得像水,轻轻浅浅,流入心扉。
沈言曦撞见他噙笑的柔意,偏要逗他:“你为什么不‘嗯’。”
季礼:“嗯。”
沈言曦:“你好敷衍,要‘嗯’。”
她音节重些。
季礼笑着捏捏她耳朵。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程胜的电话进来了,季礼脸上的神色渐渐敛住。
他挂断电话。
沈言曦问:“怎么了?”
季礼顿了顿,开口。
华盛近两年做了不少园区的收购和开发,A市南区一个在建产业园是重点示范项目,十分钟前塔吊坍塌,13人重伤2人重危,他必须马上回去。
季礼歉意:“没办法陪你。”
他知道小姑娘为他推了下午的行程,知道小姑娘享乐人格受不了委屈,有点怕她闹,但他必须走。
没想到沈言曦问:“你方便吗?”
季礼给了一个疑问的眼神。
沈言曦抿抿唇:“方便的话,”她小心试探说,“我陪你去?”她举手状,“我保证乖。”
她担心他,又怕他觉得她多事。
季礼微楞,几秒后,笑着握住她举起的手:“好。”
季礼去分公司拿了资料,沈言曦回酒店给两人收了行李,季礼把车停在酒店大门口时,沈言曦已经等在了楼下。
门童帮忙把行李搬上车,季礼倾身给沈言曦系好安全带。
一路上,季礼电话没停,程胜的,园区负责人,以及政-府。
示范项目塔吊坍塌,可能出人命。
沈言曦想想就知道这件事情多可怕。
季礼思路很清晰,救人第一,局面第二,彻查第三,相关人员细节全部要到。
沈言曦坐在副驾驶上听着男人沉静平稳的声线抚平动荡,乖顺没说话。
只有在他速度飚上去时,她才轻声提醒:“车速。”
季礼又松点油门,开稳一些。
露丝缝的车窗簌簌灌风。
宾利到施工现场时,不少媒体已经到了,季礼让沈言曦别下车,沈言曦点头,在车上看着季礼下车,大步流星走进人群开出来的那条道,媒体蜂拥上去,瞬间将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车内看得到外面,车外看不到里面。
沈言曦肆无忌惮地举着手机拍男朋友,混乱嘈杂中,角落一处细节将她的注意力勾了过去——
两个记者在媒体最外层,假意关注季礼,实则鬼鬼祟祟将目光落在默认“没人”的宾利上。
娱乐记者和社会记者在行为习惯上有一定区别,沈言曦作为对镜头有敏锐直觉及曾经被翻过垃圾桶的人,几乎瞬间就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狗仔。
季礼不是明星艺人,也对上娱乐版块表示过明显的抗拒,他手上有华视,娱乐圈谁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在等自己。
狗仔,在出事的施工现场,等自己?
沈言曦眯了眯眼睛,把焦对准两个记者,将全部细节拍进去。
然后她在微信列表里找到一个人,把照片发了过去。
半小时后,季礼回到车上,脸色并不好看,问沈言曦:“我先送你回去?”
沈言曦心里装着别人未回复的信息,道:“我陪你去医院。”
季礼:“好。”
季礼面对她时神态略微柔和,不看她时眉头又皱很紧,沈言曦用手指轻轻熨一下他的眉骨,好似熨平了些。
————
下午三点,日光高炽地落在医院墙壁上,折出凌凌白光。
重症区一整层被包了下来,家属们在休息区痛哭流涕,程胜和负责园区项目的一行高管在走廊上直站等待。
见季礼和沈言曦一起到,高管们面露诧色,但事态紧急,谁也没心思多问。
距出事快三个小时,13人已经完全脱离生命危险,2人仍在手术台,生死未卜。
赔偿事宜和治疗费用都已经谈妥,程胜附在季礼耳边说了什么,季礼面色沉沉,给程胜交代后续。
沈言曦不追问,也不好奇,只是低声安慰了几句被一群男人忽略的家属,又在护士小姐姐惊艳的目光下去护士台拿了纸巾,好几个家属哭得停不下来,沈言曦心中不忍。
肃穆紧绷的气氛下,“嗡嗡”,手机震动突兀地响起。
沈言曦去阳台接起,接完后,她给季礼季礼打了电话。
沈言曦小声:“你过来。”
电话那头一个字:“好。”
沈言曦明白工作时被人插手的感觉,她可以接受季礼的坏脾气和凶。
季礼隔了大概一分钟进的阳台,第一句话是克制的温柔:“想回去了?”
沈言曦心里一暖,给季礼调手机界面。
季礼问:“站累了就去休息一会儿?”
第二句。
沈言曦勾了勾唇角。
季礼想了想,低声道:“想做什么就直接给我说,我顾不上你的时候你提醒一下我。”
第三句。
顾不上她的时候提醒他顾上她,而不是让她自己顾自己。
好像季礼越是抱歉,沈言曦越觉得他身上有种让人难以自持的成熟魅力。
她一颗心宛如泡在温水里,每个细胞都随着水纹缓缓舒展。
她把手机递给季礼,环抱住他的腰:“我刚刚在出事现场看到两个记者行迹像狗仔,就让工作室一个男生去查了下,他偶然进的我工作室,进来之前在小道传媒,认识很多人,这两个人果然也是小道另一个组的,星光不少艺人的绯闻就是那个组爆出去的。”
沈言曦抬眸看他:“不可能有狗仔蹲你,有可能有狗仔蹲我,如果新闻已经报出去了,狗仔嗅觉厉害可能觉得我和你关系缓和了会过来,但你压着现场,新闻还没从社会版出去,他们不可能联想那么多,所以。”
沈言曦点到为止。
季礼抚她背的动作很轻,面色却如淬冰般冷寒一片。
沈言曦未出口的另一种可能是——和苏城脱不了关系。
苏城从工地搬砖一步步做到地产商,再到影视巨头,工地上怎么施工怎么避险他都一清二楚,自然也明白怎么出事。
沈言曦想到了第一层,但没想到第二层。
季礼在别人面前心思从不外露,此刻,却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一点一点教自己的小姑娘。
“苏城和苏夫人没离婚一天,苏夫人就可能是苏城的靠山,但也是苏城的束缚,以苏城今时今日的位置和弥留,不可能去做一件看上去很像他做的坏事,虽然他确实是得利方。”
整件事情,最好的结果是两个工人平安脱险,虚惊一场,最坏的结果工人没救回,事情闹大。
闹大之后,华盛在股市吃跌,华视在股市也不会好过,华视、星光对JNS的盲约收购已经到了最后一轮报价评估关,星光在报价上永远卡不到季礼的位置,它完全可能在评估上让华盛深陷舆论。
沈言曦拧眉:“除了苏城还有谁?”她想不到别人。
季礼落在她背上的手停了,语气极淡道:“摩通。”
苏城的刀。
最肮脏的玩法不是沈言曦出绯闻,而是“华盛总裁与小女星甜蜜同游,枉顾工人性命”“华盛总裁沉迷恋情,工地事故草率处理”“华盛总裁小女友竟是沈言曦”。
如果说之前的一些线索让季礼在脑海里虚画了一个圈,那沈言曦的嗅觉来得太快太准,直接将季礼虚画的圆走实,端口开了箭头,指向始作俑者。
娱乐圈出事时,资本是王牌,资本出事时,娱乐就是决堤的蚁穴。
沈言曦对比了包养的绯闻和人命关天时的花边新闻,后知后觉一阵悸然。
季礼是个能走明面绝不走暗面的人,事故责任方该清的清,该理的理,该报警直接报警,他甚至能从政府出发,用政府去催公安局,打电话演着焦头烂额的无奈:“秦处,我也想尽快解决好事情,你知道华盛在这个产业园区押了近一百亿,示范项目不能丢,我今年肯定要完工……”
“赵副,对,是我,你们专案组大概什么时候能进,可以稍微快点吗?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能提供的全部材料和证据。”
“……”
挂断电话,他俊脸又是清冷,仿若刚刚示弱的人不是自己。
沈言曦瞄他一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季礼也暗笑,嘴上却问她:“笑什么?”
沈言曦:“苦情乡镇企业家?”
季礼:“小镇一枝花?”
两人对视,又笑了。
兹事体大,公安局处理速度很快。
沈言曦提供了两个狗仔的具体信息和任职单位,警察直接查到了一笔定金汇款,走的海外账户,身份不明。
警察在上级施压下带两个狗仔回局问讯,对方可能给了上面封口费,但层层剥削下来,到狗仔手上就只有一点外勤补贴,大家都是勤勤恳恳加班受气窝在出租屋点外卖吃泡面的社畜,要和警察扯上关系以后还怎么找工作,五险一金怎么办,狗仔还没等警方开口,直呼冤枉,一股脑把事情抖了出来,警方带回狗仔抖出来的人,那人也上有老下有小,根本憋不住事情,一问三知道。
下午四点,公安局没结果,重危两人需要输血。
下午五点,公安局没结果,一人脱离生命危险,一人心脏骤停正在尝试电除颤,家属听到后当场昏厥。
下午六点,公安局没结果,14人伤重情况送到季礼手上,剩下一人仍在抢救中。
沈言曦仅翻看了一页,便难受地还给了季礼,季礼一页一页逐字看,目光掠过验伤照上鲜血淋漓,脸上仍是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晚上七点,公安局来电话,让季礼和沈言曦过去。
与此同时,公安局迎来了审讯以来第一块硬骨头。
林皎在国外便擅长捕捉高管性丑闻做利好利坏“调节”股价当口,她认下雇狗仔拍季礼的事,对雇人破坏塔吊力矩限制器等涉嫌指使行凶的罪名拒而不认。
季礼和沈言曦到时,她正在接受审讯,穿衬衫西裤踩尖头高跟鞋,项链和耳环上的珍珠莹白辉映,她双腿交叠,头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盘了个髻。
见季礼和沈言曦进来,林皎不慌不忙,言语间比警察更为强势:“你们去调查就知道,我被季总当众拒绝两次,找人跟拍是心有不甘,完全出于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慕。”
“……”
她开始装傻:“我完全听不懂,你们说的标准节螺栓是什么?我刚回国几天,一心忙星光的重组,没理由也没动机……与华盛在JNS收购案上的竞争?就正常的商业竞争,华盛根系庞大,我怎么知道对方有哪些项目,在什么位置。”
“……”
“你们声称对方明确受雇于我,可你们如何证明对方并非受雇于别人诬陷我。”
“……”
警方又说了什么。
证据在前,林皎“哦”了声,满脸无所谓:“我早已退出国籍,并非你国公民,我申请联系我的律师,在见到律师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警察:“凡在我国领域内犯罪,除特别规定,都适用于我国法律,我国《刑事诉讼法》不赋予犯罪嫌疑人沉默权,林小姐您有如实供述的义务。”
不管警察说什么,林皎都是一副和稀泥的态度。
“对不起,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
林皎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蔑然,好像工地事故工人性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对不起我听不懂。”
“……”
气氛式微紧绷。
季礼礼貌问:“请问监控可以关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对林小姐说。”
季总是报案人,林皎自称爱慕季总多年,警察当然同意:“时间不能太久。”
季礼道谢,拍拍沈言曦的手,对她道:“马上。”
沈言曦点头,看着季礼过去。
林皎调笑:“季总难得主动找我……”
季礼抡起审讯桌旁边的折叠椅直冲林皎身上砸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事业很少,不怎么走事业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