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时候,关于章元敬的调查也到了镇北王的桌上,他翻开一看,倒是安心了许多,章元敬身家清白,甚至带着仅有的亲娘亲奶奶一块儿过来关山,这样的人若还能为文阁老所用的话,真的是他自己太过于无能了。
放下心中最后一丝防备,镇北王又打开了征粮的册子,看见满满的数字的时候,心中不免高兴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少往朝廷递帖子要求钱粮,但就像是他们预料的,朝廷支支吾吾,呈上去的奏折全部没了下落。
中原地带的秋收要比关山一地早差不多一个月,算算时间,现在正是粮仓丰满的时候,这时候若是再不给粮,怕是之后也要不到。
为此,镇北王火上眉毛,这一段时间就跟吃了炮弹似的,连镇北王妃也不得不出面劝解。
一直到关山秋收结束,朝廷那边依旧是没有消息,反倒是有信传来,说小皇帝当庭与文阁老大吵了一场,竟是连续十几日没有上朝,如今朝廷之中一片乱相。
小皇帝一称病,谁都知道是因为什么,文阁老积攒了一辈子的名声,在短短的两三年中毁坏的一干二净,其中自然也有镇北王的几分手笔。
此刻,镇北王府中长吏云集,镇北王放下手中的文书,笑着说道:“章元敬此人,果真有几分本事,这还是今年插手的晚,否则的话,关山粮产不止如此。”
一想到明年还能有更多的粮食,镇北王觉得压在心头一段时间的心火都降了下去。
几个长吏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得章元敬不简单,最后还是顾长吏笑着开口说道:“看来王爷是决定要用一用这个章元敬了。”
镇北王爷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人没有问题,又是有才之人,放着岂不是可惜,再说了,他到了关山,那就是本王的人,干不着朝廷什么事情。”
又有一位长吏笑着说道:“听说这位章大人曾经是当今皇上亲自封赐的状元郎,为此跟文阁老闹了一次不愉快,也不知道章大人的心中,是不是对皇上有几分感激。”
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好像是猜测某一日镇北王与小皇帝站到了对立面似的。
镇北王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长吏,倒是笑了一声:“普天之下,凡是中第之人,哪一个不是皇帝封赏的,真要这般计较的话,整个关山陡没有可用之人了。”
这话一出,下头几个长吏都变了脸色,要知道他们身上可也是有功名的,但他们整颗心都向着镇北王,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
那说话的长吏也发觉自己惹了众怒,这会儿缩了缩脖子没有再开口,恨不得将自己隐藏起来,一双眼睛也不敢抬头去看自己的那些同僚。
镇北王爷没有在意幕僚之间的小龃龉,朗声笑道:“本王要用他,自然有办法让他信服。再说了,本王看着,这位章大人倒是有几分慈悲心肠。”
一心为民的清官,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的,想到章元敬不怕脏累,不惜与那些百姓一块儿堆肥,一块儿下地,镇北王也有几分刮目相看,毕竟,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顾长吏看了看王爷的脸色,倒是笑着提了一句:“这位章大人翻了年就要十九了,不过还未娶亲,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
镇北王爷扬了扬手中的文书,说道:“原来倒是定过亲,还是当年孟太师的嫡亲孙女,只可惜他被打发来了关山,这亲事儿自然也黄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长吏倒是露出几分深有同感的神态来,他们关山的官吏将士娶妻难啊,关山原本就是个男多女少的地方,当地的大族统共就那么几个,惯来是喜欢相互联姻的。
而他们这些外来的,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先已经娶妻的还好,没有娶妻的,就没有合适的正妻人选,僧多粥少,到底不是长远之计。
后来还是镇北王爷上书此事,先帝了解到边关将士老大难的问题,大手一挥赐婚了许多桩,不过先帝也是好心办坏事儿,婚事是赐下来了,边疆的将士倒是也高兴,但那些姑娘家不是自愿的啊,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生成了多少怨侣。
此事暂且掠过不提,倒是有人提议道:“既然这位章大人尚未娶妻,也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王爷何不做一个媒人?说不定也能成就一番好事儿。”
这话一出,许多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亮,章元敬的身份地位,人才学识,甚至是身形外貌,几乎都是无可挑剔的,若是娶了关山的女人,那不是天然就得站在他们这边嘛?
倒是也有人犹豫说道:“若是这般,朝廷怕是会有忌讳。”
顾长吏倒是笑道:“朝廷现在难道就不忌讳了?章元敬已经十八,跨年就要十九,寻常这个年纪孩子都要到处跑了,就是朝廷也管不了人家娶妻生子啊。”
这话也是真道理,毕竟年纪摆在那儿,在文阁老将章元敬发配过来的时候,就得有这个准备才是,不过他想必不会料到,章元敬却有几分才能,还得到了镇北王的青眼。
镇北王听着,倒是真有几分心动,忍不住说了一句:“说起来,大郡主也快十五了。”
顾长吏眼神微微一闪,摇头说道:“即使要联姻,何需要用郡主。”
经过这次,他倒是要重新评估那个章元敬在镇北王心中的地位,论起联姻,王爷想到的居然是王府内的大公主,要知道这位虽然不是嫡女,但因为是王爷的第一个女儿,也是备受宠爱,向来都是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
镇北王也是顺口一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女儿似乎太小了一些,这还没到十五呢,他心底有几分舍不得,便顺着这个话茬转移了话题:“也对,这事儿不急,待本王回去问问王妃,再做决定就是。”
从书房离开,几个长吏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长叹一声说道:“哎,没想到王爷这般重视章元敬,这位章大人怕是会后来者居上,要不了多久就要超过我等了。”
又有一人笑着看着顾廷安,说道:“顾长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顾廷安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说道:“只要对王府有利,对王爷有利,谁受到宠信又有何干,与其有这个功夫在这里说废话,不如回去多干点事。”
说完这话,顾廷安也不看几人气的铁青的脸色,飞快的离开了王府。
被他丢下的几个人气急了,有些口无遮拦的骂道:“不就是仗着曾经救过王爷,哼,若那时候我在王爷身边,必定也会拼命,傲什么!”
但他们也就是敢底下嘀咕几句,顾廷安向来都是王爷面前第一人,他们合在一起也比不过,哼,现在又来了一个章元敬,应该着急的人是顾廷安才对!
镇北王爷走回后院,脑子倒是清醒起来,倒是真觉得大郡主不是那么合适,一来,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朝廷关注,大郡主又是朝廷诰封的,真要结亲还得朝廷答应不可。
另外一个就是女儿年纪小,镇北王一番慈父之心,还想要将她多留几年。
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后院,镇北王将这事儿跟镇北王妃一提,后者倒是笑了起来,指了指王爷说道:“王爷,我这边倒是有一位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哦,王妃且说来听听。”镇北王爷笑着问道,心中转了几圈,倒是也有了几分猜测。
果然,镇北王妃笑着说道:“孔校尉的嫡长女,我的好姨甥女,孔令芳。不提别的,令芳才貌双全,不管是管家还是容貌,都是千里挑一的,若不是在关山,孔校尉又有那等的名声在外,怕是早就被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儿。”
镇北王倒是也知道孔令芳,毕竟又是心腹手下的嫡女,又是继妃的姨甥女,他自然也是要关注几分的,说起来,当年孔校尉的婚事还是他去求来的。
一想到孔校尉,镇北王倒是有几分头疼,说道:“老孔的性子你也知道,他那么疼令芳,万一将来有什么事情,还不得过去把章元敬给宰了,当年那事儿现在关山还在传呢。”
王妃却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道:“当年是那家不对,平白无故的退亲,把令芳当什么人了,哼,活该他们受教训。但现在不同,章大人样样都好,到时候跟令芳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难道他还能挑的出礼来?”
王妃没有说出口的是,就因为那事耽误了令芳这么多年,章元敬是王爷要重用的人,她曾见过一次,确实是出挑的,更难得的是眼神清正,不是那等迂腐之人。
为了孔令芳,王妃也确实是花了许多心思,那些粗汉子她看不上,嫁过去不是又得重复当年姐姐的悲剧,关山本地的豪强,不是她看不起,一个个鼠目寸光上不得台面。
镇北王听完,倒是也有几分心动起来,王妃连忙在旁边敲边鼓。
半晌,镇北王点头说道:“令芳倒是也合适,不过这事儿还得先问过老孔再说,毕竟是两姓之好,也得他们都满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