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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嫌疑人

从小田快车线乘车下行的话,是早上7点35分由小田原发车。这是进入夏季以来的第一个周末,车厢里的乘客,比想像中的要少。

日野朔子选了一处靠车窗的座位,坐了下来,她盯着窗外街景前方,那整整齐齐的小田原城里,著名的古代遗迹天守阁,不禁在自己心里,产生了一种无名的感慨。

是不是人在这个时候,都会有感慨呢?但是,当她记起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的感慨,竟然是那样的残酷。

从沟口辉男告诉自己女儿失踪的第二天,自己就乘坐最早的一班公共汽车,离开西伊豆,那是6月24日星期四的事情了。而今天是7月24日星期六,自己已经回到了西伊豆的松崎町。

昨天夜里和女婿沟口辉男说了一夜的话,和朔子两个人住在一起,有些别扭的沟口辉男,在心里多少有点儿异样的感觉。他说要把朔子送到车站,但朔子坚决谢绝了。在今天早上,辉男还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悄悄离开了公寓,乘上了发自新百合丘下行的小田快车。

在九天前的上周星期四,朔子从更衣室的抽屉里面,发现了浅粉色珠光的手机,但是,她忍住了,没有对沟口辉男说。

那天他又出差,到了星期日的夜里,沟口也没有回来。在这期间,朔子一直在考虑,告不告诉辉男这件事,但是,最终,朔子慢慢地拿定了主意……

在自己发现了这部手机之后,并打开手机里的短信信息,她不能说这不是晴子的东西。这里面没有自己与凉子的短信、通信记录,因此她知道:这是女儿的另外一部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记起了按一下功能键,就可以显示出本台手机的号码和邮箱的地址。果然和她想像的一样:号码和邮箱地址,都是朔子所不知道的,地址还包括了“Hako”这样的字母。

恐怕目前谁也不知道,晴菜还有第二部手机吧?所以,她必须对丈夫辉男保密。因此,晴菜十分小心地,把它隐藏在自己第二层,放内衣的抽屉里,而且,还放在了放卫生巾的盒子里。尽管事件发生后,警察仔细搜查了晴菜的家里,但是,他们显然还没有发现这个秘密。

不过,他们也曾多次询问过辉男,晴菜是不是还有第二部手机?而辉男坚决否认了,警方似乎也通过各个手机通讯的运营商,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但是,他们也没有这方面的线索。如果查明了还有以晴菜的名义办理的手机,也就不会这样询问了。

日野晴菜如果不是第二部手机的直接购买者了。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年轻的姑娘们,喜欢追求时尚,买了一部她喜欢的样式的手机,而且是瞒着丈夫?……

那么手机费又是谁出的?……

沟口辉男刚刚出差回来,朔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如果有人捡到了手机,调出了号码,是不是可以知道机主是谁?”

辉男惊讶地愣了一会儿,歪着头想了一想,马上就答道:“不行吧,万一是凶手捡了,或隐藏了晴子的手机,或是谁捡到了,是不会让晴子知道的吧?”

“我觉得:一般说来,不可能从号码上,就知道机主的名字,但要是委托私人侦探社什么的,他们也许会有周密的调查方法,但是,一般人打电话问手机公司,人家是不会告诉你的。”

“当然警察去问,那就另当别论了吧。”辉男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警察出面,任何情况下都能够……”

从发现了那部浅粉色的手机以后,朔子每天在一个人的时候,都会拿出来默默地看着。

在“住址”一栏上,只有“望”一个人的名宇。朔子一按,就出现了一组以“090”开头的数字。

随后再打开“短信接收”和“短信发送”一栏,接收的短信共有二百多条,发送的短信有一百来条。朔子使用的也是同一家NMC手机运营公司的,所以她也知道,短信的保存,不以长短为限,新的进来后,旧的就被删除了,电话的通信记录,也会在里面吧?但为什么发送的短信,和接收到的短信,一条都看不见呢?……难道这个手机,只是简单地用以接收短信?

朔子按着接收到的短信顺序,一条一条地查看着,不久就出现了显示该充电的标记了。朔子记起来,在放这个手机的盒子里,见过充电器,于是就在充着电的情况下,继续看着短信。全部都是来自“望”的短信,她一直看到最早的一条短信。

对于朔子来说,这几乎是残酷的事情,几次她都要难受地喊叫出声了,但是她还是鼓励自己坚持看完。

过了四、五天以后,她终于产生了不可思议的想法:如果全部都是和“望”之间的通信,那么,晴菜给自己最后发来的短信呢?这个秘密的手机,就在自己一个人的手中了。虽然只是自己,但也必须看完这里面所记录的……

晴菜是怎样获得,这第二部手机的呢?这个疑问,反复地在朔子的脑海里翻滚着。

朔子突然记起了辉男的话:“我妻子非常喜欢发短信,她的手机费曾经一度特别高。”朔子记得当他们在事发后,到麻生警察署去报案时,辉男就这样对警察讲过,但自己已经都忘记了。

特别是从去年的夏天到秋天,每个月她的手机费超过了三万日圆,10月的时候,辉男才注意到。后来是减少了,12月只有五、六千日圆了。这些都是当时辉男讲的。此时此刻朔子全都回忆起来了。

在那个12月初,两个人还回了西伊豆。新年的时候,沟口辉男是在自己的家里和父母过的。每年到了年底,人们回家过年的高峰;还没有到来的时候,辉男夫妇就已经回到了西伊豆了,这是他们的习惯。只有星期日,沟口辉男才一个人回到东京。

日野晴菜则一直住到了星期二,自己还带她一块儿去了“鰺幸”鱼菜馆。当时朔子还想休息几天,但是晴菜说:“好啊,妈妈一个人也没事儿,好久没有见到爷爷了,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晴菜说着,就一个人朝位于海边大道的伸造家走去。

朔子回忆着当时自己,看着女儿的背影,突然想起伸造,孤零零一个人的样子。

也许这部手机电话,就是那次女儿回西伊豆时买的……

在穿过了几个隧道后,从左侧的车窗上,已经可以看到相模湾了。盛夏的阳光好似一根根银针,刺痛着朔子已经疲倦了的视网膜。

朔子把目光从车窗上收回来,从手提包里,拿出晴菜的那部浅粉色的珠光手机来。隔着通道、坐在对面座位上的一名年轻姑娘,不知在笑什么似的,看着自己这边,也许她认为:自己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拿着一部这么时髦的手机,因而觉得很有意思吧。

是啊,知道这部手机的秘密的人,只有自己和那个罪犯。朔子一想到这一点,就产生出一种恐惧的心理,她的脸色苍白,手指也会感到麻痹。

但是,她还是坚持打开了手机的“收到短信”按键,查看过去的短信。

这里保存着最早的短信,是今年3月9日的。

04/3/9/22:33

发送者:望

标题:见到晴子后

我的心情,终于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只要是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我就马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就想给晴子发送短信。

晴子这会儿在干什么呢?

对此,晴子的回复短信还留着,一共有5条。

晴子发送的短信,被收在了“已发短信”里,朔子已经反复看过好几遍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

04/3/9/22:35

发送者:晴子

标题:Re,见到晴子后

晴子也是同样的心情。我一天里都在等待着望的短信。如果他没有回复,我就猜想: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在家里十分担心,常常手足无措。现在我又是一个人,我只是在想这次见面,我要和对方说些什么。要是早点儿见到你就好了。

发送者:望

在会面的日子里,无论是喝咖啡还是散步,我们常常有许多的话。平时我最不擅长和女士说话;可是,当我和晴子在一起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话。我都奇怪我们之间,怎么就没有什么差距。一定是我们有着天生的缘分吧!

发送者:晴子

晴子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啊!见面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飞快。以前我也是说话不多的人。还是快点儿见面吧!

发送者:望

我也是焦急地,等待着再见面的时间。这次我打算开车去。我们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开车兜风好不好?

这样反复来往几次后,都是以望的短信为结束。

朔子确认的是,3月9日22点33分接到的短信,是从晴菜断绝消息的6月20日12点45分,最后收到的短信倒数的第二百封短信。在这以前的短信都没有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互相发送的短信数量,几乎是一样多的,晴菜的手机只能保存100来条,如果是平常的话,到3月9日,就应当自动删除了,但是晴菜肯定使用“保存”键,将这些短信进行了保存,才刻意被留了下来。朔子也是这样,一旦有了自己认为是重要的短信,也会采取保存的方法,进行保存。

而且,朔子记起来了,不知道凉子什么时候说过,晴菜在把自己的个人介绍,登录到网站上之后,和那个名叫“望”的还不认识。后来,他们在网上一来二去,进行细致交往后,就开始直接联系了。那么,他们是什么时候,直接见面的呢?

这条3月9日的短信,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已经见了多少次面了呢?每次都满怀欣喜地,等待着下次的见面,完全像是初恋的年轻人的心态。

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后收到的短信,晴菜也许要仔细了解,初次看到的这个“望”的各种情况,比如说他的年龄、爱好、性格、对对方抱有什么样的印象……等等。根据这些条件,大致也可以判断出这个“望”,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有照片。网友们在比较熟悉了以后,才会相互发送照片的,这是朔子听谁说过的。但是,这部手机里没有发现,这是为什么呢?

来自“望”的短信,大多是在夜里9点到11点,“工作太忙,时间已经很晚了”这样的话,经常出现在手机里。也许这个“望”就是白天有许多工作,到了晚上还热衷于发送短信的“网虫”吧,而作为家庭主妇的日野晴菜,却是不管白天、夜里,都有时间发送短信。

这些内容,也不过都是些普通的语言:我在回来的电车里,一边眺望着夕阳,一边想着晴子。昨天我在家里看了电视剧《因为永远的夜》,但是,偶尔还说一下电视剧里的情节。

对此,晴菜的短信里面,没有保留着回复的短信,但是,从晴菜的话里也能看出,她也是在看着同样的电视剧:晴子也有同样的感想,同样的感觉,我们肯定是志同道合的同志……等等,反正都是喜不自禁的语言。也许从这样的短信之后,晴菜的悲剧就开始了……

3月20日,在春分的星期六那天,好像两个人又见面了,18日和19日,从望那里又发送来了短信。可以看得出来,他还在和晴菜商量,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和地点。3月19日23点16分,是这天最后的短信。

那么,我们就盼望着明天是个快乐的日子吧!……我到了附近,就给你打电话。万一有什么事情了,就给我打手机。

后面表示的还是以“090”开头的号码。晴菜是用这个号码登录的。朔子记住了这个号码。

第二天——3月20日夜里,来往的短信,也被晴子保存起来了。

3/20/21:31

发送者:望

标题:今天兜风

太高兴了!车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晴子那温柔的唇的感受,我还在反复地回忆着。这次再见面的时侯,我第一个动作就是吻你!(笑)

发送者:晴子

标题:Re,今天兜风

我今天的心情,也是感觉十分轻柔的。而且,有奇怪的感觉。我的心里只想着望的事情。虽然不好意思,但是那个吻对我来说,也是很甜蜜的。这次我一定……啊!……

发送者:望

好温柔的晴子。

我也一样。真想尽快再吻到晴子!

吻!……

朔子“咯吱咯吱”地咬着牙关。这时,自己所乘坐的“回声”号电车疾驶着,穿过了昏暗的新丹那隧道。

朔子在三岛下了车,又换乘上了伊豆箱根铁道。到达修善寺的电车,正行走在伊豆半岛的正中,在经过了几个温泉停车站后,又马上向南驶去。

从三岛车站,可以看见的高耸入云的绿色富士山,一直留在朔子的脑海里,她闭上眼睛,忍受着感

情的冲击波。

一个月以前去百合丘时,在修善寺的站台,自己就看到了富士山,当时她就感到:那就是一个预兆——晴菜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

在当时的电车里,自己就看着手机里,保存着的晴菜发给自己的短信。今天也是在看着她的短信。

但是,女儿不会回来了,什么都无法取代的女儿,被那个叫“望”的男人给夺去了,朔子气愤得要把这部手机捏碎!

“畜生,我一定要把那个厚脸皮的男人掐死!……混蛋!……”

疯狂的愤怒和憎恨,在朔子的心中翻滚着,她感到一股一股的黑色血块儿,堵塞了自己的血管,使自己越发疯狂起来。

从修善寺乘坐的公共汽车,行走在山里的国道上。虽然那里名叫“伊豆市”,但它是一个很小的城市,位于骏河湾上。

冬季荒凉的海面,在今天看来,呈现着蓝绿色的波浪,点点渔船和白色的游览船,在海面上瞬息漂动着。这会儿的时间,是上午10点半。朔子在安良里下了车。

她步行在车辆通行的上坡路上,走向渔港。道路在通向北侧的山岬时,不久就变成了一条细窄的小路。

在面向大海的防波提斜面上,建造了不少住宅,在那一带还可以看到人影。这时,朔子仿佛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但是,她却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可以看到公公日野伸造的房子围挡了,围挡上的丝瓜藤,已经向大门的两侧,蔓延生长过去。

朔子来到院子跟前,她向院子里望去,但看不见伸造的人影。她又向院子的一侧绕过去,并大声地喊着“他爷爷的”、“他爷爷的”……但还是没有人回答。顿时,紧张和生气的感觉,又涌上了朔子的心头。

他一定是到四周什么地方去了吧。自己已经打过电话,说要回来的呀。朔子只好很无奈地,自己推开了院子的门。

进了屋里就是堂屋,有8张榻榻米大小。房间的一侧,有一张很大的炕桌,在它之前,房间的正中间,还有一个坐垫团。但是整个房间里,显得十分凌乱不堪。

每次朔子来的时候,都要为他打扫房间,但是伸造好像不喜欢让她收拾。实际上,屋里也就是一些报纸、书本等物,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收拾好,也不是有多累的。

朔子就这么站在房间的中央,看着屋里的一切。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因为看到了屋里的一张旧书桌上的东西。那上面有几张跟周刊杂志大小一样的纸,还用一只夹子,把它们夹在了一起。那些白色的纸上,印刷着的绿字。

朔子来到书桌前,拿起了那束纸,上面的“NMC”三个宇母,映入了她的眼帘。

客户号码:090

转账日期:6月30日

转账金额:4305日圆

在这下面,还写着这样的文宇:

申请人姓名:日野伸造,费用已经通过银行进行转账了

“啊,原来这是……”

朔子记起来晴菜手机通信的字头,就是以“090”开头的。原来这是电话费用的转账金的代码。

但是,日野伸造根本就没有手机。要不是他耳背,朔子还曾经真的想给他买部手机。

朔子解开夹子,看到5月和4月,都是在最后一天划走金额的。为了慎重起见,朔子拿出了晴菜的第二部手机,按了一下按钮,于是画面上出现了一组号码,这个号码和这些转账单上的号码是一样的。

这时门口有了人影。

身穿开襟上衣,和一条皱皱巴巴的西服裤的伸造进来了,看上去,他就像一棵枯干的树木一样。他比上次朔子来的时候,显得更加消瘦了,雪白的头发和胡须,都是乱糟糟的,只有那张古铜色的脸,没有什么变化。平时他的头发和胡须,都是朔子定期来给他收拾的。

“你来了?”

“啊,我刚刚到。”朔子站了起来,向他走近了一步,“他爷爷的,你还是那样硬朗呀!……”

朔子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日野伸造的手,一肚子的话却说不出来了。

“噢,道子倒是常常来的。”日野伸造像是在安慰着朔子,用淡淡的口吻说道。道子是朔子亡夫的妹妹,结婚后住在了下田。

但是,朔子还是想知道,当日野伸造知道了晴菜的事情以后,心里会怎样想。在这之前,应当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朔子面向着伸造坐了下来,她用缓慢而大的声音说道:“他爷爷的,我再去百合丘之前来过,说了晴子的事儿。去年12月的时候,她来过您这里了吗?”

伸造默默地看着朔子,看上去他完全明白朔子的话。今年76岁的他虽然耳背,但是还没有得痴呆症。

“那时候,晴子来的时候,她给您什么东西了吗?”

看上去伸造在回忆着。

“是不是带来过一部手机?”

“啊,是的!……”伸造用清晰的语言答道。

“那是她给你买的吗?”

“嗯……现在大家不都有了吗?”

“她在哪里买的?”

“噢,她交了钱,然后填了一张什么表,写上了住址和姓名,还盖了私章。”

“手机费是每月从爷爷的存折里扣除的吗?”朔子说着,指了指那几张收据单。

“啊,好像是定额收费的,也没有多少,我就同意了。”

“就是这个吗?”

朔子看到那几张晴菜以日野伸造的名义填写的,然后办理了通信手续的申请单。

“果然啊……”朔子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像虚脱了一般。

“这有什么问题吗?……”日野伸造好像是在这样问道,他的嘴在喃喃地蟮动着。

“晴子在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朔子无言地紧紧咬着嘴唇,为了忍住斥责伸造不负责任,给晴菜买了第二部手机,从而导致了这一悲剧发生的痛苦,朔子的嘴唇渗出了血丝。

“啊,这个味道……”

静谧的房间空气中,充满着一种黏土的湿冷和彩釉的味道,其中还散发着什么花朵的清香,令人无法释怀!

好像是陷入了遥远空想的情愫,一闭眼就沉浸在其中一般,全心身都被这甜蜜的情愫,带到了令人怀念的过去。

追溯着过去,又回到了那些年月……

朔子渐渐地睁开了眼睛,向着玻璃窗户走过去。脚跟在木地板上,发出了轻快的声音。

磨砂玻璃的斜下方,就是流动着的那贺川,碧绿的河水清澈见底,它平缓地流动着的节奏,是那样的记忆犹新。河水对岸的人家,静静地伫立着……

日野朔子再次回过头来来,看了看制陶工作间,在操作台上摆放着、用黏土做好的二十多个盘子和碗的雏形,上面盖着一块塑料布。

“啊,这是昨天同学们的作品吧?……”朔子下意识地,在里面寻找自己的作品。

这时,门口传来了她十分熟悉的脚步声。脚步停了下来,门被推开了。

高髙的个子、身材匀称的秋元康介,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衫,和黄褐色的纯棉裤子,从T恤衫的袖子里面,露出了一双坚实粗壮的胳臂。

他一进来就立即停住了脚步,紧紧地盯着朔子。秋元康介那粗大的眉毛和挺直的鼻梁,是朔子再也熟悉不过的了,那深邃的眸子里发出的光,几乎要把朔子给戳穿透。

在室内停顿了一会儿以后,秋元康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道:“真的是你吗?”

他的嘴角舒缓了,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朔子面对着秋元康介,默默地站立着。好像稍微动一动,就会瘫倒一样,他们都强忍着情感的喷发,无声地任凭泪水尽情地流淌着。

过去的记忆,渐渐地在朔子的脑海里,裂开了清晰的痕迹……

第一次见到秋元康介的作品,是在堂堂岛的一家画廊兼吃茶店里,其中盘子和插盛着鲜花的花瓶,那精致的结构和漆黑的釉色,强烈地震撼了日野朔子的心,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走进了秋元康介的制陶教室。

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作品如其人吧。朔子对秋元康介作品的印象,和看他本人一样……

“啊……坐吧!……”

秋元康介向朔子示意,窗户边摆放着的一把藤椅。今天朔子来这里,是前天从电脑里面,收到了他的邮件后决定的。

“这次的事件,报纸也都报道了,你也给我发过邮件。但是详细的情况,我还是不清楚……真的,我想对你表示真诚的安慰,而见不着面是表达不出来的。”

秋元康介默默地坐在了朔子的对面,他悲痛得低下了头。

“不,先生几次给我发去邮件,让我非常感动。”Z锕货子低声呢喃着,“目前还是没有任何的结果。一想起来,我是一个对女儿太粗心的母亲啊!……”

对于这样冲动的话语,连朔子说完了,也感到十分吃惊。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后,自己一直处于无人相助的境地,心灵的谴责和痛苦,时时压抑在心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心声的对象。

“女儿在大城市的公寓里独守空房,她是一个依赖性极强的孩子啊!……而我对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没有能够……”朔子痛苦地低着头,流下了无尽悔恨的眼泪,“她从孩子时代起,我就没有特别地关怀过她,她发给我的邮件,一点儿也没有提过她的处境……”她极力摇动着自己的脑袋,痛悔之情简直难以表达,“不,她肯定是给过我什么样的暗示,但是我却没有察觉,在我明白了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秋元康介默默听着,连声叹息。

“她只好和网友交往,于是,就陷人了网络的圈子里不能自拔。警察说这是‘网络中毒症’。她和不认识的男人,在网络上交往,直至想和对方见面,最后……被那种坏男人玩弄了……狗娘养的!……”

朔子压抑不住悲伤的情感,慢慢语无伦次起来。

“但是,最后她还是希望我会去救她。如果我早一点儿发现了,她就会把心中的烦恼和苦闷,一股脑地对我说了……我每天都给她发送邮件,以为这样就可以放心了,但是,我根本就看不见女儿,究竞是怎样的面孔,和怎样的表情啊!……畜生!……”

朔子呜咽着抽泣着,秋元康介像要排解朔子的痛苦似的,慢慢问道:“警察的调查,进行到哪一步了?”

“啊?……”她很惊讶地全身一震。

“搜查总部公布说,他们解开了晴菜手机的邮件记录,并且已经查明对方的身份了。目前正处在调查嫌疑人的阶段,这是昨天的报纸上说的。”

“唉!……”有多少天了,朔子没有看过报纸,但是警方曾经告诉自己,说他们已经从晴菜的手机里,找到了案件的线索。

今天,自己手里的线索是什么?……

恐怖的心绪,使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层迷雾。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自己被秋元康介看透了一般,朔子连忙低下了头。

过了一会儿以后,秋元问道:“警察那里,什么联系也没有吗?”

“警察好像不想让遗属知道什么,因为担心一些关键线索,会被他们泄露出去,被新闻机构传到社会上,影响破案吧。”秋元康介曾经听一些老练的记者,说过这样的事情。

“事件之后,我听烦了许多记者们的问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答的了。晴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警察了解了多少……”

秋元康介的话中,流露出了对晴菜遭遇的悲伤语气:“不管多么大的孩子,也有我们不能理解的事情。你在丈夫去世后,努力地把晴菜培养成适应社会的人,作为母亲,你已经对她倾注了很大的母爱,我认为她也非常清楚。仅凭这一点来说,我就认为朔子你,做的已经很出色了!……”

“你再这样责怪自己,我想晴菜小姐也不会高兴吧?……”秋元康介笑吟吟地规劝着她,“事件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说起来这的确是让人难以接受,但是,你现在必须从这个悲剧的阴影里,尽快地重新走出来!”

“你是说让我忘记晴子?”

“你怎么理解都可以,我们永远都会把晴子记在心里,就像她还生活在我们身边一样,你也要好好地面对今后的生活。”

“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你只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就会慢慢明白的。”

“为了晴子,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尽可能地……如果今后有了合适的机会……”

听到这里,秋元康介屏住了呼吸,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亲手处置凶手?”

朔子的心,一下子又紧缩起来。

“我是说,无论我的身体怎么样,我也想从晴子的事件里走出来,或者说,我会想像着晴子,还在我身边一样。但是,我知道

这只是我的愿望,我希望晴子的灵魂,能够把我从痛苦中救出来,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啊!……”

朔子在说话的时候,一再看着秋元康介,她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秋元深深地吸引去了。

“如果你能振作起来,就可以从痛苦中走出来。我也坚信你心灵的创伤,一定会恢复好的。”

朔子接过秋元康介递过来的手绢,轻轻地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秋元康介的脸上,又露出了优雅和宽慰的笑容。

“那么以后就常来我这里吧!……”

朔子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双眼变得迷离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在窗外枫树、柿子树和大羊齿树,生长着的土坡斜面,碧波荡漾的河水,和河水对面绿色的山坡上,全都蒙上了一层霞雾。朔子只想这样美丽的色彩,永远这样保持下去。

“她还没有到寺院里呢,再过两、三天……”

“你还得去吗?”

在空中,两个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啊,原来我对这个人,抱有这么深的依恋的感情啊!……”

朔子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只对他一个人,没有别的思念。在自己不经意间,就陶醉在了这样的感情之中……

他们就这样,默默无语面对面地坐着……

突然从外面,传来了一阵高声的幼儿哭闹声,朔子蓦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秋元康介连忙用双手抱住了朔子的双肩,让她稳稳地站住。

“放心吧,我会尽力帮助你的,所以你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垮下去!……”

“是……”朔子硬邦邦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

在不知不觉中,秋元康介慢慢地把朔子拉进自己的怀里,朔子的头,无力地倒在了秋元的胸膛上,任凭他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自己。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伫立着……

朔子知道自己早就希望,有这样一双坚强的臂膀,来支撑自己快要崩溃的精神。

她的意识完全成了空白,只有蝉鸣在耳边不停地响着……

蝉鸣的声音和幼儿的哭声,完全混杂在了一起。那一定是秋元的孙子在庭院里玩耍。

“早点回来吧。”秋元把嘴贴在朔子的耳朵上,喃喃地说道,“因为有我等着你。”

朔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的心里,顿时感到了一阵放松。自己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朔子又在秋元的拥抱中,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在心底,轻轻地说道:“再见了,老师!……”

警方专门出动了四个人,对真田智一郎进行严密的调查。也就是以县警方的搜查一科,安奈见警部为首,加上大月警察署的津川,和从附近两个市调过来,前来协助工作的两名年轻警官。

“35岁的自由职业者”,是从晴菜多个网友中,筛查出来的。就像犹如神助一样,他们很快就查明了居住在神奈川县伊势原市的自由职业者、35岁的真田智一郎,和晴菜的通信邮件记录。在4月6日和27日,两人共计通信了七封邮件。

警方认定他至少和这个事件有关系,因为虽然晴菜在把自己的资料登录网站之后,和九名男性发生了网上交往,但是,在4月以后,直到发生了这个事件之间,真正见了面的人,只是真田智一郎一个人,除网友以外的其他人,还没有发现更有价值的线索。

起初,搜查总部对其在制药公司工作的丈夫沟口辉男,也抱有怀疑态度,在进行并调查了几次他的证词后,证明在晴菜失踪后的6月20日星期日下午,他在外地出差,回到位于池袋的公司,是在6月23日星期三下午2点钟左右。警方还对他所说的出差地点枥木县和群马县的饭店,以及他的工作对象——医院进行了调查,他都具有明确的“不在现场的证明”。而且在那期间,也证明了他的私家车,一直停在饭店的停车场里。

如果沟口辉男在出差期间,到达神奈川县的相模湖,或是往返于山梨县的桂山湖,从时间上讲也是不可能的。

关于真田的调查组,首先把他本人作为凶手进行了排查。他们先是在日本的剧本作家协会的花名册里,找到了“真田智一郎”的名字。除了他的住所外,他还有一处说是作为“工作室”的住宅,位于距离东京大约6公里的海老名市。那里的地址、电话和传真号码都清楚地记载着。

他们在本署内还进行了了解,结果有两、三个人,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在周刊杂志上的现实小说或风俗报告文学中,就写过一名中年男子,专门从事为女学生拉皮条的事情。”

“在那些纪实作品素材中,就出现过这个名字。”

到了星期一,安奈见以警方的名义,向各个银行发出了调查这三年间,“真田智一郎”收入的要求。

根据有关银行的报告,“真田智一郎”通过都市银行二行办理他的收支。其中,他每个月的电话费是2万日圆,年收入去年和前年,都在600万日圆左右,支付方是出资办理周刊杂志的某出版社、电视台和文娱制作公司。看来真田是靠着文笔维持生计。

7月28日早晨,津川和山下两个人,就去了真田智一郎的住所。

“从伊势原市的市中心向外走,大部分都是农村……他的住宅,是一处占地面积很大的二层建筑,门柱上除了挂着‘真田’的门牌外,还挂着‘和仓’的姓名门牌。”

津川用手机向安奈见报告着。

“整体外观像是农家风格,和这处一样的住宅还有几家。”

在这样的环境里打听事情,必须十分小心谨慎。如果随便调查,很快就会传到他本人的耳朵里。如果他真的就是凶手的话,那么,他就会很快销毁证据,设计编造供词,在极端的情况下,也许会选择逃跑或者自杀。

于是,两个人先来到了交通警察那里,幸运的是,这名年纪大一些的交通警察,对这一带的居民情况,还算是比较了解。

“过去这里就是农家。现在住在那里的男女是夫妇,也算是真田智一郎的亲戚。那位亲戚姓和仓,现在除了他们两个以外,还有真田夫妇,以及他们正在上小学二年级、和上幼儿园的两个男孩子,一共六口人。也就是说,真田的姓还没有改,但是,事实上已经是倒插门的女婿了。不过,他也不干农活,听说是个作家。”

“打听一下他在别的地方,还有没有工作室。”安奈见吩咐道。下午2点左右,两个人又回到了海老名市。

位于相模湖和小田快车线交叉位置上的海老名,是一处巨大的市郊住宅区,也是东京都的卫星城。开往新百合丘的小田快车线,距离这里大约也就30分钟的车程。真田的工作室所在的町,是在海老名市的西部,靠近相模湖附近,对岸就是厚木市。看样子,这里很快就要成为大规模的住宅区了。

登记在协会花名册的地址,是一栋四层楼的公寓,外墙是陈旧的土黄色,而且,看上去已经有很多的年头了。津川早早地下了车,让山下把车开到不远处的停车场里。

津川推开了破旧的木门,进到了狭小的公寓门厅里。他没有看见管理员的房间,于是,自己就径直走到电梯间,上了电梯。

他上到了最上层的四楼,面冲着走廊共有三个房门。401室的大门对讲器的上方,挂着一块写有“真田”的姓名牌。津川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了听,里面似乎没有任何声音,于是他就下了楼。

山下把车停在公寓背面的停车场里,里面用黄颜色的油漆,划成了两行八座的停车位。现在只停了三辆车。在盛夏的烈日下,每辆车的玻璃里,都挡上了银色反光的遮阳板。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假定真田是乘坐电车和公共汽车来,那么,津川等在公寓的大厅,山下则等在停车场上。于是,两人便各自找地方隐藏起来。

今年的4月,真田智一郎给日野晴菜发送的短信,到6日夜里10点左右时,他们已经交流了5封,27日下午3点时只有1封。也就是说,只有这个时间,是真田坐在电脑前的时间。

难道真田智一郎的工作时间,是从下午到晚间吗?那么他就会在3点这个时间,出现在他的工作室。津川打这个赌。

下午4点10分左右,一辆银色的轿车,缓缓地开进了停车场里。驾驶席上是一名男子。由于阳光十分强烈,下午3点的时候,津川和山下换了班,这时他等候在停车场外面的树阴下面。

汽车在划好的停车区域里停了下来。

车门开了,一名三、四十岁、上身穿蓝色T恤衫、外面套着一件米黄色棉外衣的男子,右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口袋,左手提着一个1升容积的矿泉水瓶子走了出来。他的身高有1.75米,身材匀称,前额低垂着几缕头发,戴着一副髙档的金属框眼镜,一边眯缝着眼睛,一边朝公寓走去。

他从侧面的门,走进了公寓的大厅,拐到了楼梯口就看不见了,但是山下已经盯住了这个人。

津川立即朝刚才他停的车靠了过去。是神奈川县的汽车牌号,看样子是一辆开了两、三年的国产车,在车里的后排座位上,胡乱扔着几本周刊杂志和广告宣传单。津川记下了车牌号码,并在车的周围拍了几张照片。

目击者说在百合丘和相模湖出现的,是一辆“白色的车”。这辆车不是白色的,但是从远处看来,不是也挺像白色的吗?

过了两、三分钟的时间,山下出现在了公寓的门口。他向津川待的地方,轻轻地抬了抬手,并摆了个“OK”的手势,示意刚才进去的那名男子。就是住在401号房间里的人。

在锁定了真田智一郎车牌号码后,搜查总部又重新调出了,进出中央髙速公路大月出入口,和附近多个髙速公路收费站的收费底卡,进行比对和查证。

在尸体被查明是沟口晴菜以后,从她失踪的6月20日,至她的死亡时间推定的日期——6月22日期间的三天里,成为了警方调查的重点时间。但是,真田智一郎的轿车,却没有包括在里面。

“高速公路的出入口都会有记录的,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特别是像真田那样的职业人员,也许比一般人更加小心谨慎。他会不会不走高速路,而是走一般的公路呢?”也有这样的意见被提了出来。

“就算是有多处的监视系统,由于设置位置在网络上流传的很多。如果他知道的话,就会绕开这些监测点。”

“但是,如果他在百合丘拉上晴菜,不走高速路到相模湖的话,就得绕一个大圏子啊。在公寓附近拉上晴菜,得走上一、两个小时,才能够走到相模湖,在那里发短信的话,就是3点13分嘛!……”

由于在事件发生之前,真田和晴菜之间的短信少了,于是,就有人认为真田和她,是使用了另一部预付款的手机进行联系的。在总部里,已经对所有的手机运营商,进行了详细的询问,没有以真田智一郎的名义购买手机的记录。可是,在购买手机时,必须出示自已真实的身份证明的规定,只限于直销商店,在其他的手机店里买手机,情况就很难说了。

调查完成后,也同样没有发现以晴菜的名义,购买手机的记录。也就是说,除了真田和晴菜之间,有网络联系的事实以外,其他的嫌疑证据还没有找到。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就不能认定真田智一郎的犯罪嫌疑,尽管作为网友,他有着非常明确的可疑之处。

于是,安奈见在认真考虑,是不是对真田的住宅和他的工作室两个地方,同时进行突然搜查,并对他进行面对面的调查取证。而且,目前真田似乎还没有察觉,警方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从6月20日到21日,关于他在那两天之中的行动,警方打算听取他的妻子和亲戚的证词,如果和他所讲的出现了矛盾,就会成为案件的突破口了。

安奈见向伴藤警视进行了询问,伴藤警视也同意了他的意见。安奈见决定于7月29日星期四下午2点左右,在真田通常出现在工作室,进行抓捕行动。

但是……

就在这天的凌晨零点半的时候,安奈见的手机响了,这是大月警察署一名四十多岁、名叫前岛的刑警打来的。

前岛对深更半夜给上司打电话,说了好几遍歉意的话,然后说道:“就在刚才,一名全日新闻报社的记者,来到我家,他说要在明天出版的报纸上,刊登一篇关于一名自由作家涉及案件的消息。他们都是和我认识多年的记者,所以通常在涉及警方案件的报道登出前,一般都向我打个招呼……”

于是,安奈见详细问了当时具体的情况,原来这名三十多岁的记者,自己根据警方不得不透露出的蛛丝马迹,进行了调查,结果打探出了日野晴菜的死亡,是与一名“35岁左右的作家”有关。几天前,当他碰上前岛时问他“在忙什么呢”,前

岛以“自己不是专门小组”的理由,婉言拒绝了他的提问。

于是这名记者就知道了,还有专门的小组在进行调查,他根据自己的调查,东拼西凑写成了一篇报道,准备在29日的晨报上刊登出来。

他之所以在这篇报道刊登之前,告诉这名多年合作的警察,完全是出于“义气”,而且,还说自己绝对没有把这样的消息,透露给其他的新闻机构。

“他说姓名和年龄他都没有挑明。但是,也许会对侦查造成负面影响……”

安奈见叹了一口气,但是,他没有责怪前岛。挂了电话,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把下午的“突袭”计划,改在6月29日上午7点。因为这个时间,真田智一郎极有可能,还待在伊势原的住宅里,也可以把真田和他的家人,分别开来进行调查。为了慎重起见,安奈见还决定通知辖区的派出所,叫他们一起行动。

7月29日一大早,安奈见等一行人出发之后,各个晨报也送到了大月警察署。

在全日新闻的社会版上,出现的两段文字,被伴藤警视给注意到了。

网友是自由职业者浮出水面

三十多岁,与被害的主妇有很深的交友关系

记事有晴菜的几个网友、朋友的话,还涉及到了那名自由职业者的短信来往,并且以“搜查总部表示,对此极其关注”来结尾。其他的晨报,还没有类似的消息。

这样的独家报道,还不至于对目前的调查工作,有怎样的影响,但是,指挥这次案件调查工作的伴藤,还是感到对现在的调查进展,产生了一点不可名状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