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电话, 让夏桑子一整天的好心情化为泡影。
回宿舍后,她尝试午睡,可一闭眼都是那些不愉快的画面, 翻来覆去也没有睡意。
夏桑子索性放弃,没躺十分钟就下床, 坐在书桌前,随便抽了一套四级试卷开始做。
听力还没做完, 夏桑子听见有人敲宿舍门, 赵冉冉和钟穗都在午睡,这声音实在吵闹。
试卷做到一半被打断,有点烦躁, 夏桑子扯下耳机, 按下暂停键,去开门。
门外不止周巧夕一个,还有几个夏桑子不认识的女生。
“你们进来吧,我最近买了好多新口红, 都拿给你们看。”
周巧夕热情招呼他们进来,你一言我一嘴,原本安静的宿舍, 瞬间变成了课间走廊。
夏桑子刚才顾及室友在午睡,连宿舍大灯都没开, 只把自己的小台灯,开了最低亮度。
她本来就心情差,吵吵闹闹更让人心烦, 夏桑子没忍住,走过去,拍周巧夕的肩膀, 但语气还算客气:“夕夕,她们在睡觉呢。”
周巧夕忙着找自己的新口红,没把夏桑子的话听进去,敷衍地应了句:“我又没让她们不睡。”
“啊,我找到了,你们来看,这个颜色可好看了,擦上去特别显气色。”
“还有这个,超级少女的,断货款,我托我表姐,在法国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我一直好想要这个,夕夕你能托你表妹帮我买一支吗?“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
“夕夕你试个色,你这口红也太多了吧,好羡慕啊。”
……
夏桑子看着他们吵闹,好像突然间明白了,钟穗之前说过的话。
“环境造就人,我不能说,这个学校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可每个人都有在收敛自己的恶意。”
但她不明白,平时都很收敛得恰到好处的恶意,怎么一到没有纪律约束的空间,全都膨胀了呢。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跟孟行舟混在一起的时间太多,夏桑子也沾染上几分他的暴脾气。还是说,她本就心情糟糕得像火/药桶,只是刚好来了一根火柴,把她点燃而已。
身体先于理智反应,夏桑子强行挤进,这群口红姐妹之间,站在周巧夕身边,俯视她,言语不耐:“周巧夕你听不懂人话啊?有人还在睡觉,你们逼逼个没完了是不是?”
夏桑子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好脾气好说话,脸上永远带笑,非常亲切。
而往往这样的人,发起火来,比一般人,更加可怕。
周巧夕和几个女生都被震慑住,几秒后,周巧夕回过神来,大概觉得被室友这样凶,还当着同班同学的面,很掉份,呛呛两句:“你这么凶干嘛,我们又没聋……”
“原来没聋啊。”夏桑子轻笑一声,“那我误会你们了,不好意思。”
这么一闹,其他女生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识趣地走人。
周巧夕对着自己桌上的口红,越想越生气,眼眶红起来,站起来对夏桑子吼:“刚刚我那么多同学在,你故意的是吧?夏桑子,你好过分啊!”
夏桑子不想跟她吵,理都没理,往自己位置上走。
刚走两步,周巧夕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住夏桑子的手腕,地砖容易打滑,夏桑子没站稳,被她力道一扯,摔在地上,一声闷响。
夏桑子的手肘撞到床角,顿时青了一大块,给她痛出眼泪来。
这么一折腾,赵冉冉和钟穗都醒过来。
钟穗拉开床帘,看见夏桑子摔在地上,拖鞋都被踢到了阳台门口,好不狼狈,什么瞌睡都没有了,她连忙从床上爬下来。
周巧夕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要上去扶夏桑子,钟穗比她动作更快,看见她的手伸过来,甚至一改往常软糯性子,一把将她拍开,瞪她:“你别碰她。”
钟穗把夏桑子扶起来,小心翼翼看她的手,问道:“桑子你没事吧?摔哪里了?”
夏桑子摆手表示不要紧,她靠在椅子上,等缓过劲来,才说:“没事,刚刚站着打滑了一下。”
赵冉冉下床,看了周巧夕一眼,表情有点无语。
周巧夕脸上尴尬,走过去跟夏桑子道歉:“我刚刚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摔的,我只是……”
连她自己也说不出个只是来。
难道要说,只是想跟你好好吵一架吗?
夏桑子试着活动自己的手,除了撞青那块有点痛,其他没什么感觉。
周巧夕在旁边不安:“桑子你要不要紧,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夏桑子看了眼闹钟,马上一点五十。
下午体测,之前通知的是,两点直接在国防大操场集合,点到清人。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她是班委,还要提前几分钟到。
夏桑子没空也没心思去管这些鸡毛蒜皮,她站起来,淡淡说:“没事,算了。”
不等周巧夕说什么,夏桑子绕过她,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作训服,去卫生间换。
门一关,宿舍陷入长久沉默,一直到夏桑子和钟穗离开,也没人说过话。
钟穗和夏桑子出了宿舍大楼,往校门口走。
平时两个人走在路上,总是夏桑子说话更多,钟穗大多时候都在听。
今天角色颠倒过来,钟穗感觉到夏桑子心情很糟糕,一直努力找话题,想逗她开心。
可能是她,确实没什么幽默细胞,夏桑子的心情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路过校园超市时,钟穗眼睛一亮,开口:“桑子,你等我两分钟,我去买个东西。”
夏桑子点头,走到一棵树荫下等她。
钟穗动作很快,手上不知道踹了什么东西,跑着回来。
离得近了,夏桑子才看清,那是一包水果硬糖,圆滚滚一个,是童年的味道。
钟穗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一个橘子味的,放在夏桑子的手心:“桑子,你吃糖,以前我不开心,我爸就用糖哄我,我吃完心情就好多啦。”
夏桑子看着自己手心,这颗橘子糖,愣了几秒,突然笑出声。
不是敷衍,她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穗穗,你太可爱了吧。”
钟穗不好意思摸摸自己脑袋,给自己也拆了一个橘子味的,扔进嘴里,甜到心坎里。
“我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而且好像不是因为周巧夕。”
夏桑子吃着糖,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钟穗。
家里的事情,她对孟行舟都没有仔细说过,她很少提起,一方面不想让人可怜,一方面也是想要自己,尽快遗忘。
钟穗看她为难,不想开口,也不勉强,只是说:“都会过去的,因为悲喜交替,没有终点。”
夏桑子淡笑,主动挽住钟穗的手,嘴里的糖不止是甜,还带着暖。
“谢谢你的糖。”
“客气什么,想吃这里还有一袋呢。”
夏桑子笑出声,不为别的,只为钟穗这颗温柔心。
——
夏桑子跟体委一起清点完人数,国防大负责他们班体测的老师,也跟着过来。
体测项目说多不多,为了节省时间,长跑改成了短跑。
老师先组织他们热身,接着学号,分为六个组,对应六个项目,每个测完一个项目,换一个组。
夏桑子体能一向好,光是短跑这一项,就刷新了去年运动会,女生的短跑记录,引得几位老师高度赞赏。
这边体测进行得如火如荼,王学海开完会,回办公室的路上,路过操场,正好看见夏桑子以箭一般的速度,冲向终点。
常年在部队落下的职业病,王学海看见体能好的学生,就走不动道。
他在这边看得专注,余光里,突然有个熟悉身影,拿着一瓶水跑过去。
王学海留神看了两眼,发现是孟行舟,眉毛一横,出声叫住他:“孟行舟,过来!”
孟行舟走到半路被叫住,有点不爽,脸色特别臭,回头看见是王学海,脾气收敛一点,跑到他面前,敬礼:“教导员,什么事?”
王学海张嘴就骂:“老子没事就不能叫住你?”
孟行舟:“……能。”
王学海看他这样子就来气:“你拿着水,又要对谁献殷情呢,老子怎么每次看见你,都是为了女人的事儿?”
孟行舟看夏桑子都快测完了,马上要回军医大,心里着急,懒得跟王学海继续扯屁,回答:“军校都是战友,互相关爱不可少,你教的。”
“少给老子放屁,怎么没见关爱别人?”
“我的关爱有限,只够一个人使。”
“……”
王学海看他是没救了,懒得再管,既然说到这,他顺嘴一问:“你那个相好的,体能好像很不错,有没有兴趣往部队发展一下?”
“没有,不考虑,没想法。”
孟行舟拒绝三连,毫不留余地,却忘了否认,他们并不是相好的。
孟行舟了解王学海的德行,看见体能好,就想拉去贡献部队。
可是夏桑子不行。
王学海不相信,继续说:“老子没问你,你把她叫过来,我亲口问问她。”
孟行舟面色不改,宁死不屈:“她要做外科医生,不会进部队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学海踢他一脚,被孟行舟轻巧躲过,还顺便跑远。
“回见,教导员。”
孟行舟跑过去时,体测已经结束,夏桑子他们班正在往校门口走,准备回军医大。
孟行舟追上去,把水拿给夏桑子:“要回去了?”
夏桑子下意识要用力拧瓶盖,手握上去才发现不需要,瓶子是被拧过的。
她仰头喝了两口,回答:“要,不过没课了,回去整理一下成绩交给教导员,就能出来。”
孟行舟对了然点头:“那我在校门口等你。”
“行,晚上吃什么?我听同学说市区开了家新火锅,去尝尝?”
“都行。”
……
两人跟搭伙过日子似的,聊晚上吃什么,一路聊到校门口。
夏桑子看绿灯亮了,跟孟行舟说拜拜,转身要走。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没等夏桑子看清是谁,已经被她冲来,抱在怀里。
“我的桑甜甜,想死你悠爷了!”
一个充满元气的少女音。
夏桑子听见这个声音,抓住怀里这小姑娘的肩膀,看见是孟行悠,脸上笑开来,牵起她的手,晃了两下:“悠悠你怎么来了!”
“你和我哥都不在,国庆也不回来,大院无聊死了,那帮人哪有你们好玩。”
说着,一阵冷风吹过来,孟行悠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问:“你们忙什么呢?我在校门口吹了一个小时冷风,手机都玩到没电了,我好可怜。”
孟行悠嘴上总是损夏桑子,可心里还是跟她最亲,有时候甚至超过了,孟行舟在她心里的位置。
毕竟夏桑子脾气好,又温柔,不像她那个不解风情,脾气又怪的亲哥。
孟行悠抱住夏桑子的胳膊,小女魔头撒起娇来,也是毫不费力:“快,我好饿,带我去吃饭,桑甜甜,你的可爱悠要饿死了。”
夏桑子摸摸她的头,一脸纵容:“好啊,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海鲜吧,有没有又贵又好吃的,我要把你吃破产。对了,你有钱吗?没钱我破产也行。”
孟行悠说着,就要拉夏桑子走。
孟行舟就站在夏桑子后面,可这两人,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似的。
忍无可忍,孟行舟走上去,扯住孟行悠的衣服帽子,单手把她提起来,转了一个圈。
兄妹俩对视,他凶神恶煞地看着她:“你当老子是死的?哥都不叫。”
“我当是谁呢。”孟行悠如梦初醒,笑得顽劣:“这不是我的舟狗哥嘛,几个月不见,你更狗了呢。”
孟行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