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哦了一声,放开她的手,坐回去继续研究那盘棋。乳娘在身边,心便安了下来,手里拿着白子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要放在哪里。揉了揉额头,对田青怜叹气:“自己和自己下棋,真是费心神。”
“那就别下了,也该用午膳了。午膳后去园子里转转吧,叫云华和云竹陪着。我就不去了,晚上侯爷过来,我得去小厨房盯着。”
金月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胳膊。园子里的桂花开了,阵阵幽香随着秋风飘散开来。金月吸了吸鼻子,她喜欢这个味道。
刚想出去掐几枝摆在房里,云华和云竹过来传膳了。金月想了一瞬:“午膳摆在园子的凉亭里吧,正巧闲着无事,去赏赏花。”
两人蹲身应了,转身出去张罗。金月胃口不大,用了几口便停筷子了。园子里凉风习习、花香阵阵,起身转了一圈,浑身都舒畅起来。几十步之外的甬道上,谢年正领着身后几个粗布衣服的少年往东边的院子走过去。金月一抬眼正巧对上了其中一人的视线。只一眼,那人即刻低头紧盯着地面。
金月弯起唇笑了起来:“侯爷真是好兴致,看来往后得经常来园子里转转,每次都能看见美人。”
“东边住的是宋夫人,侯爷喜欢清静,院子里没几个人伺候。”身后的云竹突然开口说道。
金月吓了一跳,她不过低声感叹了一句,竟被云竹听得一清二楚。
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回去吧,总在这里也无趣。”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理了理裙摆。突然想起表姐的府里还搭了戏园子,心里蠢蠢欲动起来:“过两日去看看表姐,她那园子比这里要有趣的多。”
身后的人没再接话,扶着她小心翼翼下了台阶。
田青怜见她出去没一会便抱着几枝花走了回来,从小厨房里伸头问道:“怎么才逛这么一会?”
“恩。”金月点头,“园子里怪冷清的,没什么好玩的。”说着进屋找瓶子插花。
田青怜跟了进来:“我准备了热水,不如去浴房泡一泡吧。”
金月一愣:“乳娘,天色还早呢。”
“我今早买了膏子回来,那店家说加了桂花进去,抹在头上香味几天都不会消散。”田青怜从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递到她面前,“去吧,试试这个怎么样。要是好的话,明日我再去买一些。”
金月接过来闻了闻:“味道是很好,好吧,乳娘你帮我洗。”说着低头凑了过来,“我不想要云华和云竹候在跟前,怪不自在的。”
“你啊。”田青怜睨了她一眼,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宠爱和得意:“我去给你拿换身的裙子。”
小小的浴房里水雾氤氲,金月褪尽衣衫踏进水里。田青怜拿帕子帮她擦背,嘴里轻轻一声低叹:“你随夫人,这皮肤又细又白,还有这头发。”手指抚过她披散在身后的发丝,“浓密黑亮……咱们侯爷是个有福气的。”
金月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乳娘好好的,说他做什么。”
“他是你的夫君。”田青怜手下未停,拿那盒膏子抹在她发上,轻轻搓揉起来,“别嫌我唠叨,总这么下去可不行。当初若是知道他有这癖好,就不该应了这桩婚事。可既然嫁进来了,便不能这样混混沌沌地过下去。要不,让表小姐拿个主意,和离罢了?”
“不行,不能和离。”金月心里一急,没听出来她试探的语气。
“那便是了,既然不想和离,就得主动一些。侯爷没碰过女人,自然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若是往后你们恩恩爱爱的,他哪里还会想到那些男人。”心里太过期盼,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一些。
金月啊了一声:“乳娘轻些,疼。”
细嫩的皮肤上浅浅一道红印。田青怜心疼地拿水沾了沾:“好了,你泡一泡,我去给你加些热水。”
田青怜开门出去,小小一道缝隙吹进些许凉风。金月往水里缩了缩,心里渐渐烦乱起来。她不想想这些事情,如果没人点破,她可以一直这样糊涂下去。即使自欺欺人,总好过还念着娘家那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情。
掬起一捧水润了润自己的脸颊,如果有一天还有机会与澄砚相遇,或许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足以匹配他的人。那样的话,她应该以一个姐姐的身份祝福她们白头偕老吧。
将自己整个淹没在水里,然后迅速起身,眼角处酸酸涩涩的。对,应该按乳娘说的做,得让自己好好的生活。
挑了件桃红留仙裙穿上,叫云华伺候挽发。
干净柔软的帕子轻轻搓揉着她的发丝,云华手下功夫灵巧,一边擦拭水汽,一边帮她揉捏额角。金月舒适地闭上眼享受她的伺候。
不多一会竟昏昏欲睡起来,云华手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揉捏。只是力道加重了不少,没轻没重地按得她生疼。
皱了皱眉,睁开眼想叫她轻一些,面前的铜镜里却赫然映照着谢准的面容。金月唬了一跳,连忙跳起身:“侯爷,怎么能劳动您做这事。”
“听说,这叫夫妻间的情趣。”谢准对她轻轻一笑,柔软的发从指尖滑落,微痒的触感渐渐渗进心间。
两步逼了过来,将她按回凳前:“还没擦干,会着凉的。”
“我自己来。”金月慌忙去夺他手里的帕子。谢准却不放手,两人两下里僵持起来。突然想起田青怜的话,他是自己的夫君,该用些心思了。
金月垂着头,放开自己的手,由着他轻一下重一下的擦拭。
好容易擦干了,他捧起一把放在鼻间嗅了嗅:“桂花味的,好闻。”
脸颊渐渐红了起来,金月不适应地动了动身子:“侯爷,叫云华来挽发吧。”
“天色不早了,就这样散着就行。”谢准放下手里的帕子,四下里看了一圈。
靠窗的桌上放着一盘还没下完的棋,走过去看了看。金月松了口气,赶紧低头将裙子又理了理。
“你和自己下棋?”
“侯爷怎么知道?”金月眨了眨眼,转头看他。
谢准笑了起来:“一个人思路……能把自己逼得进退不得,也只有你做的出来了。这么些年,棋艺一点也没长进。”说着摇头:“听说琴艺也生疏,一点不像大家闺秀……你往常在家都玩些什么?”
金月被他说得一阵脸红:“没事就看看书,侯爷的书房里有没有看过不想再要的书?要是有的话,不如给我,我明日去拿。”
突然反应过来,语气有些疑惑:“侯爷怎么知道我棋艺没长进?”
“这点技巧只怕是十多岁的稚童才拿得出手,难道说你以前的棋艺比现在更糟糕?”
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金月尴尬地顿在当场。
谢准不逗她了,转头看了看窗外,语气飘飘忽忽似乎有些酸意:“听说你觉得宣平夫人的园子比咱们府里的园子有趣。”
他竟然和她说咱们。金月嗯了一声:“表姐的园子里有戏台,还有一片竹林。她还养了些鱼儿,甚是有趣。”
谢准眉毛一挑:“不仅养鱼,还养男人呢……她园子里的那些漂亮的小倌更有趣吧。”
金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双颊猛然间红了起来,怯懦地动了动嘴角,抬头看他:“侯爷你喜欢表姐府里的人?要不,我去和她说说。”
谢准被她呛得大咳:“不,不要胡说。”
好半晌才缓了过来,斜了她一眼:“你喜欢看书?要不,去我的书房里看看。”
“好啊。”金月使劲点了点头。
随着他踏出房门,绕过几曲长廊,过了假山往里走。院子里几棵桂花开得正好,小小的黄朵子一点一点伸展开来,随风摇曳荡起阵阵甜香。
“这里好,比我的院子好。”
谢准不自觉牵起了嘴角,引着她往书房去。
三间宽阔的厢房竟然被他放满了书。一排一排的书柜,层层间隔开来。金月惊喜地跨了进去,左边摸摸,右边摸摸,嘴里啧啧称赞。
“这边都是我看完的,你喜欢可以挑些回去。”谢准靠在书柜上看她,明媚的笑颜,卷曲的睫毛忽闪忽闪。心里逐渐混沌起来,赶紧转了方向,往窗外看。
金月在书房里待了好一会,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谢准从书桌前起身,往她怀里瞧了瞧,捧了好几本书,抱起来有些吃力。
“走吧,去你那用晚膳。乳娘的手艺我想了一天了。”说着伸手接过她怀里的书,眼睛一扫,大魏地方志,北戎民俗……居然喜欢看这种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