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院子里飘来阵阵笛声,思绪再次飘远。
那日之后连着好久,金月都没时间去看他。母亲带着她赴了几次宴,说是赏雪赏梅,其实不过是带她让诸位夫人相看,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给她寻个合适的人家。
金月对这样的场合烦不胜烦,面上却依旧要显出高高兴兴的样子。等临陵县几个有头有脸的人家走了一圈后,距那次去看澄砚都过了好几日了。
再去看他时,二弟正巧在他房里。澄砚半躺在床上,和床前那个小小的、却异常霸道的身影撕扯着手里的一方巾帕。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给你。”
“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问你要一块帕子,你都舍不得。”
金凉那时不过五岁,圆嘟嘟的胳膊要却比澄砚要有力的多,两人撕扯了一阵,澄砚撑不住松了手。金凉踉跄两步,咚地一声跌在地上。
小小的人儿即刻愤怒起来,捏着手里的帕子又扯又拽,使劲扔在地上。又上前去推搡澄砚:“我告诉我娘,我叫我娘把你赶出去。”
澄砚禁不住咳了出来,一双眸子透着无尽的恨意。
“凉儿住手。”金月两步踏了过去,抱起金凉往外走:“你澄砚哥哥还生着病呢,你怎么又来闹他。”
金凉在她怀里挣扎着扭来扭去:“大姐,你是谁的姐姐,你怎么一直向着这个外人。你坏,你坏,我要告诉我娘。”
金月将他放在外面,瞪着眼唬他:“先生来家里给你讲学,你是不是把他气走了。不好好习书,就知道出来乱跑,你信不信我将这事告诉父亲。”
金凉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过了好一会,恨恨地转身跑了回去。
屋里湿冷冷没一点温度,熏炉里一点火星正在慢慢熄灭。金月叫田青怜去准备银炭送过来,再回身就看见澄砚愣愣地蹲在地上。
瘦瘦的肩膀微微耸动,将那块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的帕子捡起来,小心翼翼地贴在胸前。良久,却像发了疯似的,猛然将那帕子扔在脚边:“你都不要我了,我还留着它干吗。”一边说着,一边使劲用脚去踩。因为太过用力,一双小脸涨得通红。
“澄砚,不要这样。”金月一阵心疼,走过去将他搂在怀里,双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澄砚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滑,沾湿了金月的衣襟。
“月姐姐,你是不是也会离开我。”澄砚环着她的腰,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伤痛。
“不会,我不会离开你。”金月轻声哄着怀中的孩子,待他逐渐安静了下来,这才将他抱到床上。
田青怜不多一会便带着银炭走了回来,冰冷的屋子渐渐有了暖意。大夫开的药还好好地放在桌上,没人为他煎。田青怜看了看金月的脸色,思索了一瞬,开口道:“不如将田布调过来照顾澄砚公子。正巧两人年纪差不多,也省的二公子整日来闹腾。”
那时田布年纪还小,在府里没什么正经的事做,通常哪里需要帮忙就喊他一声,弄得他经常满院子乱跑。
金月点了点头:“是个好注意,田布有个正经的着落,又能照顾澄砚。好,你这就去安排。”
澄砚听见两人的对话,从床上探头出来看金月:“月姐姐,我不要他。”
金月看出了他的担忧,对他莞尔一笑:“我不是不要你。安排个人贴身照顾你,我也能放心了。往后白日你就去我那,我要考你的课业。如何?”
澄砚渐渐红了脸,良久,点了点头:“好。”
唇角不自觉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多么温馨的过去。
水榭外的长桥上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将金月从回忆里拽回了现实。金月转身看了看,是两个穿着墨色深衣的少年。
那两人显然没预料到这里竟还有别人,看到金月的瞬间,两人明显愣了愣,脚下的步子顿顿地停了下来。
金月对面前的两人浅浅一笑,两人的脸色蓦地红了起来。右边的少年先反应过来对金月揖了揖手:“夫人。”
语气中由带着一丝疑虑。金月嫁进来虽然已有月余,谢准却从未让府里的众人来拜见过她。这两人不认识自己也是正常。金月点头,示意他没认错人。左边的那个即刻也上前行了一礼:“不知夫人在此,打扰夫人的雅兴了,我二人这就告退。”
“不必。”金月摆手,“我坐了好一会了,也该回去了。”说着起身携着田青怜出了水榭。
微风渐起,吹起脚边的群摆。远处的假山旁,谢准停下了脚步,明亮的双眸闪烁着浮光点点。
田青怜一路都垂着头,脸色不是太好。金月揽着她的胳膊,温温软软地唤了一声:“乳娘?”
田青怜不由叹气:“真是……哎。”
“乳娘不要这样嘛。”金月揉了揉肚子:“我饿了,乳娘晚上给我做如意卷吃好不好。”
“你呀。”田青怜摇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你没看见那两个?哎……咱们侯爷,看着哪哪都好,就是这癖好真让人难以启齿。这往后可怎么办,想起来我就愁。”
“有什么好愁的,如此不是很好么?这么清闲,我喜欢这样。”
话没说完,田青怜一个指头就戳了过来:“多大的丫头了,还是这么没心肝。你想一辈子都这样?”
“有什么不好。”金月嘟着唇,“我看就很好。”
田青怜扬起巴掌作势要打,金月掀起裙摆往自己的院子跑去,嘻嘻的笑声随着傍晚的凉风渐渐飘散开来。
嘴上虽然生气,心里还是处处都想着金月。晚上到底还是亲自去小厨房做了几样金月爱吃的点心。
金月刚拿起筷子,外面的侍女进来行了一礼:“夫人,侯爷说等下过来一起用晚膳。”
金月不由一愣,田青怜却很是高兴,赶紧吩咐厨下加菜,又亲自去张罗碗筷。忙碌好一阵,谢准果然准时过来了。
与他在一起时,金月总觉不自在。面前的人却好像和她异常熟稔一般,也不客气,坐到桌前就拿起筷子用了起来。看她垂着头不动,谢准咳了一声:“你这小厨房的菜做的不错,甚是精致,谁做的?”
金月见他手里夹着的是溜鸡脯,看向一旁的田青怜:“乳娘做了几样,其余的是小厨房的厨娘做的。”
谢准点了点头:“乳娘的手艺不错,明日晚膳我还来这里用。”
金月双手一抖,连忙低头夹菜。
好在谢准用完晚膳就起身离开了,没在这里多待。金月松了口气,起身到院子里转了转。心里放松了不少,回来拿着书翻了一会便有了困意。
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金月伸头对外间喊了一声:“乳娘。”
门帘被掀了起来,金月低头整理衣裙,嘴里撒娇道:“都这么晚了,乳娘你都不早些唤我。”
身前的人蹲身给她行了一礼:“夫人,今日奴婢来伺候您起身。”
金月吃了一惊,连忙抬头,床前站着的并不是田青怜。
“乳娘呢?”
“田妈妈一早就出去了,嘱咐奴婢在外间候着夫人。”那侍女一边说着,一边过来帮金月把衣裙打理好。
金月坐到桌前由着她帮自己梳髻,灵巧的双手在她身后上下翻动。金月侧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这么久了,我怎么没见过你。”
“奴婢名唤云华,是侯爷将奴婢调过来伺候夫人的。侯爷说,夫人这里的侍女粗手粗脚的,怕夫人用着不习惯,这才将奴婢调了过来,和奴婢一起来的还有云竹。”
说话间门帘再次被掀了起来,那人将手里水盆巾帕放到金月身后,这才过来行礼:“奴婢云竹,伺候夫人梳洗。”
金月点头:“辛苦你们了,等乳娘回来,这些事情还交给她。你们到外间伺候就行了。”
云竹只轻轻弯了弯身子,并未接话。
等一切都打理好,用了早膳,田青怜却还未回来。金月到院门外看了两次,都没见到人影,心里有些着急起来。问云华和云竹知不知道田青怜去哪了,两人都说不清楚。
金月捧着书也看不下去了,从箱子里将围棋翻了出来,自己和自己玩了一会。接近晌午时,田青怜终于回来了,应是走得很急,深秋的天气,额上竟浮起了薄薄一层汗。
“乳娘你去哪了。”金月扔下手里的围棋,跑过去拽她的双手:“我都快急死了,你也不留个准信。”
“我出去逛了逛。”田青怜躲过了她询问的目光,“我看你今日睡得沉,便没唤你。昨日你说想吃重阳花糕,侯爷又说今日还要来用晚膳,我想亲自做些菜。大厨房里少了些材料,我便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