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月转向窗外:“如此说来,他竟还是个权臣……却不知为何心眼这样小。”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阮妍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金月微微一笑,转了个话题:“我在府里整日无事,表姐得空就去寻我坐坐吧,你这里常日热闹,谢府却冷清的很。”
阮妍又拿起鱼食逗那陶缸里的鱼:“我不去你那里,又不是什么好去处。谢准不说便罢了,他那个妹妹却不是个好相处的,呶。”说着朝外间拱了拱嘴,“与我们一班姐妹也不甚和得来。你……和她处的怎么样?”
金月这才想了起来,心里有些讶异:“是了,我听说她是常住在娘家,只是你不提,我竟然忘了。说起来,我到今日还见过她呢。”
阮妍冷哼一声:“她就是那个样子,别人不先去见她,她哪会理你?性子古怪的很,你说,他若是对夫君不中意,和离便是了。她却从没提过要和离,顶着个宋夫人的名头,常年住在娘家……谢准若不是个断袖,我真怀疑他们兄妹有那什么龌龊的事情。”
金月心里一惊:“表姐这话不能乱说。”
“罢了,不说她。”阮妍拍了拍手,“你以后得空就来我这里,我不给你下帖子了。反正我日日都在府里,左不过去赏玉阁转转。”
金月还没开口,外面传进一阵嬉笑声。
“走,看看去。”阮妍起身下了塌,金月跟在身后走了出去。
原是鲁陵公主又赢了牌。
“今日正该我的运气好。”鲁陵公主放下手里的纸牌,伸手锤了锤肩:“好了,不玩了,我该回府了。”
“这样就走,我还没赢你一回呢。”身旁的妇人起身拦她:“说好晚上还要放烟花,再玩一会。”
“不了,府里真有事情。”鲁陵公主走过去对楼下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拿着披风上来接她。
“你们玩着,我这便回去了,下回再聚。”
“走吧。”阮妍也不留她,笑着将她送了下去。再回来便补上鲁陵公主的位置,几人又玩了起来。
金月融不进一众人的圈子,独自坐到窗前,怔怔出了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田青怜走了上来,给屋里众位夫人墩身行了一礼,这才歉意地对阮妍说道:“宣平夫人恕罪,侯爷命人来接我家夫人回去。”
“哟,这才多一会,就巴巴地叫人来接,果然新婚燕尔啊。”一旁有人说了一句,立刻引来一屋子人的哄笑。
金月微微红了脸,起身对阮妍道:“表姐我先回去了,许是府里真有急事。”一边说着一边又对其他人弯了弯身子:“诸位夫人别因为我扫了雅兴,我先告辞了,改日再聚。”
阮妍伸头瞧了瞧,果然看见谢准的贴身侍从正等在楼下。
“罢了,你先走吧,改日我去看你。”阮妍放下手中的纸牌,将金月送了下去。
“乳娘可知道侯爷急着叫我回去因为什么?”金月越想越觉得不对,掀开轿帘问跟在一旁的田青怜。
“不知道,侯爷没说。”田青怜摇头,“要不,我去问问谢年?”
金月皱着眉:“别问了,回去就知道了。”
一众人出了安逸侯府,脚步匆匆地往回走。轿子颠得又快又急,金月被晃得有些晕。又不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情,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走了半晌,脚下轻轻一声轰响,终于停了下来。田青怜过来掀开了帘子,扶她下轿。左右看了看,坏境甚是陌生,竟不是自己住的院子。
谢准听到动静从厅里跨了出来:“夫人,你回来了。”
金月弯身行了一礼:“侯爷急着唤妾身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路颠过来,发髻都有些松了,几丝额发顺着脸颊滑了下来,飘飘忽忽荡在身前。谢准踱过来,帮她将发丝掖在耳后。金月下意识地闪了一下,心里抗拒他这样让人尴尬的动作。
谢准咳了一声:“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的。”说着对身后一挥手。
屋内两个侍卫压着一个双手绑在身后的人跨了出来。那人脚下一个趔趄,跌在金月的身前。金月连连退了两步,正巧对上那人抬起的脸。
身前的人侧对着阳光,那一半沐浴在光亮中的脸颊柔嫩光滑。另半张脸却被黑色的汁液刻上难看的痕迹,幽幽暗暗地隐在阴影里,看起来甚是骇人。
真的是他,心里一阵心慌意乱,寒意瞬间溢满了全身。田青怜看出了她的不适,赶紧走过来扶住她。
“夫人可还认识这人。”谢准说着,走过来从那人的怀中掏出半扇面具扔到她面前,“这就他时常带着的面具……他到嘴硬的很,我已经问了半日了,硬是什么都不说。你看,那日的人是否就带的这个面具。”
“我……”
“这人可是从我妹妹那里要来的,说好了只给我一个时辰,若定不了他的罪,我还得将人还回去。”谢准看出她的犹豫,出言相激,“若是你认出他就是那晚的人,那便不用再送回去了。我帮你做主,是将这半张难看的脸皮割下来,还是……”
金月被他说得毛骨悚然,不由往那人脸上瞟了一眼。那人紧紧盯着谢准,眸子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仇恨,还带着一丝慌乱和绝望。金月一怔,多么熟悉的眼神。
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他。”
“你说什么?”谢准愣了一瞬。
身前那人也惊住了,过了好半晌才疑惑地看向她。
“不是他,不是这人。”金月赶紧侧开脸,“侯爷,你抓错了。”
谢准还没来的开口,身后的院门轰隆一声被推开了。
“既然抓错了,便放人吧。”清冷又孤高的声音传了过来。金月禁不住回头,那个在坊间时就经常听到的宋夫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大红的金绣襦裙,鬓间斜斜一根金簪。面上到是只淡淡一层胭脂,眉目如画,唇似朱染。
宋夫人冲身侧两人点了点头,两人上前一步,将地上的赵充玉松绑扶了起来。
“带回去,找大夫看看。”
“是。”两人架着赵充玉走了出去。
谢准的脸色暗了暗,妹妹一声令下便将人带了回去,彻底让他在金月面前没了面子。
“止君,我还没问完话呢。”
谢止君却没答他,转身盯着金月看了看。良久,唇角弯起:“大嫂进门多日,我也未来相见,还请大嫂不要见怪。”
嘴上如此说着,身子却丝毫未动。还是金月蹲身给她见了个平礼:“宋夫人客气了。”
谢止君脸上挂着笑容,双眸却是冷冰冰的没一丝温度。不待金月再说什么,又转向了谢准:“大嫂都已经说了不是他,大哥你还要审问什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挥袖转身走了出去。
来去匆匆,简简单单一两句话不仅将人领走了,也算与金月见了个面。
谢准无奈地站在原地,修长的身形看起来越发落寞。
金月垂着头向他道谢:“虽说没抓到那人,但现在妾身相信那晚的事情不是侯爷吩咐的。多谢侯爷将这事情放在心上了。”一边说着,一边又给他行了一礼,“没什么事情的话,妾身先告退了。”
“恩。”谢准挥了挥手,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田青怜扶着金月跨出了院门,想起刚才那人可怖的右脸,禁不止打了个颤:“我看那人定是赵充玉,只怕脸上那疤就是老爷叫人刻的。”
金月含糊地应了几句:“也许是吧,但是不像那天晚上的人。”
心里莫名有些慌张,指了指远处的水榭:“我们去那里坐坐吧,闹了半日,也有些累了。”
“恩。”田青怜点头,两人转个方向往水榭去。
秋意渐凉,几许微风吹过来,到让金月烦乱的内心渐渐静了下来。说不清为什么放了那人一马,也许是因为那个眼神。
七年前,澄砚刚到金家时,便是这样的。大哥从军之后,家里最宽阔的厢房便让给澄砚独自一人住了。也是那日闲来无事,见天上飘起雪花,跑去叫澄砚一起出来玩。进了屋子才发现偌大的房间竟似雪洞一般。珍玩古董被二妹和二弟摸了个空。父亲整日不沾家,哪里管的了家宅这些琐事,澄砚竟也咬着牙什么都不说。金月一阵心酸,看他小脸通红,才知道他竟然发了烧。扶他上床,一摸被子薄薄的一层,还是往日大哥夏日才用的薄被。赶紧叫乳娘唤大夫来,又去自己房间抱了厚实的棉被。亲自照顾他喝了药,看他不再那么难受,才起身离开。到今日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澄砚拽着她的袖子,期盼地问她:“月姐姐,你明日还来看我吗?”
一颗眼泪滑了下来,金月慌忙掏出帕子。还好,身后的田青怜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