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一边跨进了园子。园子里有一座二层的小楼,正对着园外的人工湖。左侧是一片小竹林,右边搭了个戏台子。四周的空地摆了不少菊花盆栽,白菊、黄.菊、红菊、墨菊一应俱全。
金月微微一愣,想不到这里竟比谢府还要奢华。表姐也学会享受了,跨进这园子,要想听戏就坐在一层。要想赏花赏湖便上到二层。金月侧头看了看阮妍,她面上浅笑未变,携着她的手往楼上走。
几张桌子前俱以围了不少的人。今日未点戏,楼下甚是冷清,这里却没受什么影响。有一桌正在打叶子戏,周围围着几人正在看。另一桌前有一蓝衣少年正在吹奏笛子,旁边几位夫人听得甚是认真。
阮妍人还未跨进来,便笑了起来:“你们到玩的开心,我这表妹来了,也不来迎迎。”
众人见她上来,连忙往她身后瞧。阮妍将金月往前推了推:“这可是我亲亲的姑表妹,你们看看,和年轻时的我长的可像?”
金月给身前的众人蹲了一礼:“见过各位夫人。”
“哟,这可使不得。”有人上前来拉住金月的手,嘴里啧啧称赞:“妍儿别说,还真有些你当年的影子。”
金月垂眼笑了笑,并未接话。
那人拉着她坐到桌边,旁边有人疑了一声:“可是谢侯爷新娶的夫人。”
金月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众人竟都往另一桌前望去。金月心下狐疑,顺着众人的眼光看了过去。
那个穿着绛紫色齐腰襦裙的女子这才将手里的纸牌放下,对金月微微一笑:“都过去的事情了,你别往心里去。”
阮妍哈哈笑道:“你倒是放得下。”又转向金月对她解释:“这是鲁陵公主,四年前嫁给谢侯爷的。”
“三年前也合离了,你别总说一半。”鲁陵公主笑着走了过来。
金月赶紧给她行了一礼:“金月见过公主。”
“起来起来,我不喜欢这虚礼。都是姐妹,再这样便见外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两圈,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这么标致的妹妹,可惜谢准没这福气。”
“别光顾着说话了,还没打完呢。”身后的人拿着纸牌晃了晃,鲁陵公主这才放开金月的双手,回身走了过去。
“诸位夫人不必顾着我。”金月对身前的几人歉意地说道:“我来这里到叨扰各位的雅兴了,真是罪过。”
“你们玩你们的,我陪我妹妹说话。”阮妍对一众人挥挥手,拉着金月往一旁走。
二楼有一个隔间,中间挂着帷帐内外挡开。阮妍人还没到,里面有就人掀开了帘子。金月侧脸一瞧,是个穿着青色衣袍的少年,眉清目秀长得甚是俊朗。阮妍往靠窗的榻上一歪,那人赶紧拿了软枕放在她的身后。阮妍瞧着金月一脸疑惑的表情,只淡淡笑了笑,拽着她一起上了塌。塌旁的矮桌上放着一个黑陶鱼缸,阮妍拿过鱼食往里面轻轻一撒,立刻引来一群鱼儿的争抢。满足地拍了拍手,嘴里轻轻咳了一声。那蓝衣少年立刻跪倒她的身前,伸出双手按在她的腿上,轻轻捏了起来。
金月心中微惊,尴尬地转头往窗外看。阮妍却毫不在意,直接开口对她说道:“你看我的这个人如何?你要喜欢,今天直接带回去。若是不中意,待会我带你重新去挑选。”
金月脸一红:“表姐莫要取笑我,我家侯爷若是知道表姐和我开这玩笑,该不高兴了。”
阮妍嗤笑一声:“他有何不高兴的,自己不近女色就别娶你。娶了你放在家里当摆设,他自己到夜夜笙歌。”一边说着,一边靠了过来,凑到金月的耳边小声问道:“你今年二十有二了吧,别告诉我你还没碰过男人。”
“表姐你说什么那。”金月轻轻一推,脸上烧了起来,直红到耳朵根。
阮妍捂嘴直笑:“罢了罢了,就知道你是这死性子。”对身前的少年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那人起身给两人行了一礼,转身跨了出去。
阮妍又说了句什么,金月没听清。男人么?澄砚算是吧。
‘“我一定会娶你,你等着我。”
“你是我的女人了,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那是她付出了身心的男人,如今却成了陌路,再也无法相见。
阮妍推了她一下:“出什么神呢,真的看上刚才那个了?”
“表姐你再说这话,我不理你了。”
“哎。”阮妍叹了一声,“也是,你没尝过男人的味道,哪里会想这回事。”
金月不想和她继续这个话题,从袖中拿出那个小盒递到她的面前:“这是我给你寻到的曲谱,收集了很多失传的曲子,我记得表姐喜欢抚琴,不知道这个礼物你还满意不。”
忽略了金月眼中期盼的光芒,阮妍接过曲谱看了两眼,随意丢到了一边。
“表姐……你过得不开心?”金月愣了一瞬,试探地问了一句。
“什么是开心,什么是不开心?”阮妍望着窗外,渐渐安静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开口道:“醉生梦死罢了,也许是开心的吧。”
“表姐你还年轻,不若重新寻个良人嫁了。”
“良人?”阮妍突然笑了起来,“谁是我的良人……遇到过我认为最优秀的男人,去哪里还能寻到我心中的良人?”
“最优秀的男人……表姐你是说安逸侯?我虽然没见过这位姐夫,但是他得到表姐这样的评价,想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既然他已经去了,表姐你还是放下吧。我相信他也希望看到表姐你幸福。”
阮妍凄凉地扯了扯嘴角:“我想嫁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是庸庸碌碌的凡夫。现如今这世道,满眼望去都是平庸的俗人,你叫我嫁给谁?”
“表姐这样的美人,想寻个出色的男人定然能寻到。”
阮妍转过身,定定地盯着金月。良久,伸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你还是太单纯。你看,我这府邸怎么样?”
金月点了点头,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了话题。
“我是安逸侯的遗孀,还有着先帝亲赐的封号。如今过得这般风光,何苦还要再寻良人。”
“表姐。”金月还想再劝,被阮妍一挥手打断了,“你啊,别操心我,想想你自己吧,你的那位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姑父能不知道?不知道姑父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你嫁给了他。”
“他,他……不怪父亲,是我自己愿意嫁的。”金月慌忙挪开她盯着自己的视线。
“你愿意?”阮妍凑了过来,“他是个断袖,你竟然愿意嫁?你是不知道他这癖好,还是你也喜欢……女人?”
“表姐!你越发口没遮拦了。”
“哈哈。”阮妍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顿了下来:“我说真的,我是为你着想,守着谢准那个男人,能看却不能吃,这叫什么事情……你若看不上我府里的人,改日我带你去赏玉阁亲自给你挑选几个。”
虽然没听过赏玉阁这个名字,听她这样讲出来,也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我不要去。”想都没想,金月冲口而出。
看了看低头沉默的金月,阮妍黯然:“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表姐你别多想。”金月赶紧正了正身子,“我知道你一人守着这么大的宅子,难免寂寞……我懂。”
阮妍掖了掖髻上的发簪:“其实我早就想到过如今的境地,就是安逸侯当日也想到了,所以他给我留了挥霍不尽的金银。”
顿了顿,阮妍拽过她的双手,低低叹了一声:“今上五年前登基,比起先皇来更加猜忌多疑。你看现如今的天下,异姓王侯有几人能得善终?就是今上的亲叔叔赵王不也在边塞二十年不得回朝。安逸侯世袭三代,锋芒太露,如今这结局是他早就预料到了。虽然早想抽身,无奈韩家豪门大族,盘根错节,就是想全身而退,却也力不从心……人人都说安逸侯染病身亡,谁又知道,今上在他生辰那日赐下的什么酒?”
“表姐。”金月心里一颤,她随着父亲远避京城,却不知道这里早已翻天覆地。
阮妍侧身转到一旁,过了好一会,才又笑了起来,眼底那一抹心酸渐渐隐去:“虽说谢准那人不着调,却也因为他这性子保住了他的荣华富贵……当年,今上将亲姐姐嫁给他,他若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怕今上也不会让他留到今日。可惜,他喜好男风,让公主守了一年的活寡,今上不得已让他二人和离。不用担心外戚专权,谢准又自请削了封号。外人看着他是失了圣恩,却不知如今这朝中,也就他这位断袖的侯爷才最得今上的信任……你啊,也不知道嫁给他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