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八日,警视厅逮捕了一名将据点设在东京都内的手枪贩子。在线接单后用邮政小包寄到买家指定的地址是他的惯用伎俩。警视厅没收了他的电脑,找到了一个Excel文件,里面记录了他卖出的手枪的名称、序列号、随包裹寄出的子弹数量、金额、收货地址、下单日期与发货日期。
买家足有五十多人,遍布日本全国。警视厅立即将相关数据发送至买家所在地的警局。
我所在的县警也接到了通知。数据显示,本县共有两名买家:一个买了7.65毫米口径的瓦尔特PPK,另一个买了FN勃朗宁M1910。后者正是本案的凶器,连序列号都完全吻合。这个买家就是凶手,绝对错不了。这条线索振奋了搜查本部的所有人。
问题是,这两把枪的买家都办了“存局候领”。
存局候领是邮局提供的一种服务,收件人直接去邮局的窗口取件,而不是让邮递员送货上门。寄件人只须指定留存的邮局,再写明收件人姓名与住址,邮件就会被暂时保管在邮局。然后收件人再去邮局窗口凭证件取件。如果你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收到了邮件,或不方便在家收件,用这种服务就很方便了。
然而,“收件人自行去窗口取件”也造成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收件人地址可以瞎编乱造”。更要命的是,只要提前准备好伪造的身份证件,连收件人的姓名都可以是假的。
瓦尔特PPK的买家叫“远山公司”,FN勃朗宁的买家叫“上川哲史”。果不其然,这两个人的地址都是假的,名字当然也真不了。他们去窗口取件时出示的证件恐怕也是伪造的。
瓦尔特PPK和FN勃朗宁的发货时间分别是两个月前和三个月前。警方赶往留存这两个包裹的邮局了解情况,无奈时隔太久,两家邮局的职员连自称“远山公司”和“上川哲史”的人来取过件这件事都不记得了,监控摄像头的录像数据也被覆盖了,无从得知买家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们这些一线警员都气得咬牙切齿。那个叫“上川哲史”的人购买的FN勃朗宁就是杀害布田的凶器,这一点绝对错不了。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凶手——然而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七月二日,星期日。这天早晨……
“哟,有空不?”
一个彪形大汉扯着破锣嗓子走进搜查本部——他正是组织犯罪对策课的真壁警部。
“有空才怪呢,这可是搜查本部啊。”
真壁的一番自问自答,招来在场警员的一致白眼。
“你来干吗啊?”
牧村警部一脸的不耐烦。
“不瞒你说,我搞到了很有价值的线索。”
“很有价值的线索?”
“我们组织犯罪对策课不是一直在调查白岚会嘛。最近有个四十多岁的黑帮成员偷偷联系我,说他想洗手不干了。他说什么警方的打击力度是一年比一年大,家里人、老朋友都绕着他走,连面都见不上,一点儿好处都捞不到,可真的离开黑帮吧,又不知道该干点啥才能养活自己,于是就来找我商量了。毕竟他在上高中的时候就被混社会的学长拽进黑道了,一混就是二十多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啊。”
“真可怜啊。”
“他本来也不是混黑道的料,所以我决定把他介绍去一家跟我关系很好的公司。那家公司挺开明的,已经雇了好几个金盆洗手的黑帮成员了。为了谢我,他向我透露了好多白岚会的内情。但他毕竟是个混了二十多年都没爬上去的家伙,也说不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内情来。不过在他提供的情报里,有件事还挺值得琢磨的。”
“哦?”
“有一天,他碰巧听见自家的两个干部在说悄悄话。一个干部说:‘给我们提供吗啡的那个平根,就不能让他多拿点货吗?’另一个干部说:‘那好像有点困难。加得太猛,管理记录就不好做手脚了。’可惜他只听到了这两句。”
“吗啡?白岚会有吗啡的货源!”
“没错。吗啡是烈性麻醉剂,精制一下就是更猛的海洛因了啊。而且第二个干部提到了‘管理记录’不是吗?会管理吗啡的地方,不外乎制药公司、药品批发商和医院。准确地说,是医用吗啡盐酸盐。我想起你们在办的那个案子的被害者就是制药公司的,觉得这事说不定和案子有关,于是就来报信啦。白岚会的干部明确说了‘给我们提供吗啡的那个平根’,跟案子有关的人里有没有叫平根的啊?”
牧村警部和我们几个下属对视了几眼,大家都难掩兴奋的神色。
“有!是被害者的上司!”
“他在管理吗啡盐酸盐的部门吗?”
“嗯,他是生产管理课的。”
“那他的嫌疑很大啊。也许被害者就是因为发现上司在倒卖吗啡,所以才被灭了口。”
牧村警部将视线转向下乡巡查部长和我。
“在大村制药见到平根的就是你们俩吧?那正好,快去找他问话。”
“要是平根招了,记得通知我们组织犯罪对策课一声啊。有了这个由头,就能把白岚会的干部抓回来了。”
“白岚会的干部没认吗啡这茬儿啊?”
“是啊,一直跟我打太极。我手里只有小喽啰听来的几句话,也没法更进一步了。要是能拿到货源的供词,抓干部就不成问题了。拜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