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 上午九点,白老爷子和季老爷子在凤栖山脚下的广场上进行了一场如火如荼地斗风筝比赛。
俩家的儿女都是十分孝顺的晚辈们, 全都来到了广场上给自家老爷子捧场。
陆野给白老爷子买的风筝特别大,两米宽,两米八长,还是京剧脸谱黑张飞的图样,一看就相当霸气。
相比之下,季老爷子的风筝就小了许多。
比赛开始前, 两位老爷子先热身。白老子本来在压腿,压着压着就挪到了季老爷子身边,语气幽幽地开口:“老季, 你看见我的风筝没?至少比你的大一倍。”
白老爷子的语气之中, 带着三分炫耀,三分自信, 四分漫不经心。
季老爷子就没搭理他,不屑地冷哼一声,继续做扩胸运动。
白老爷子换了条腿压, 苦口婆心:“老季,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不然儿女们都在,你输了多没面子呀。”
季老爷子忍无可忍:“你这个老头儿怎么这么烦人?离我远点, 哪凉快你上哪待着去!”
白老爷子:“哎呀,你看看你,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无论输赢, 咱们还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季老爷子一脸冷漠:“哼,我和你之间没有友谊。”
白老爷子:“唉,我要是早知道你这么输不起,就不让我外孙女婿给我买风筝了。”
季老爷子没说话,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晚辈们听不到他们俩的对话后,才压低了嗓音问了句:“这就外孙女婿了?确认这回没看走眼?”
俩老人虽然见了面就互怼,但心里面还是关心对方的,毕竟是几十年的老友了。
白老爷子点点头:“确认了,不会看走眼。”
季老爷子斜眼瞧着他:“能让你这个刁蛮老头儿满意的小伙子,看来确实是很优秀。”
白老爷子瞪着他:“你说谁刁蛮老头儿呢?”
季老爷子:“我就说你呢!”
白老爷子:“哼,我现在不跟你计较,咱们赛场上见!”言毕,扬长而去。
九点整,比赛开始。
今天依旧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小风微醺。
两位老爷子皆是手脚麻利、身子骨硬朗的人,不消片刻便将手里的风筝放到了天上。
说是比赛,当两位老爷子谁都没有争强好胜,都是带着一种逗孩子玩的心态放风筝。
一黑一红两面风筝在天空中越飞越高,惹得地面上的孩子们不停地兴奋尖叫。
南韵也好长时间没有放风筝了。在她的记忆里,最近一次放风筝还是在高三下学期,也子带她的,为了让她缓解学习压力。
压力的来源是一模考试成绩。那场考试,她竟然考了年级五十多名,比上次考试退步了整整二十名,按照这个趋势,她根本考不上西辅大学。
考试成绩出来后她根本不敢跟也子说,但也知道自己隐瞒不了多久,因为校信通会直接将成绩发到也子的手机上。
周六放学的时候,她故意在教室里磨叽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走人。走出校门的时候,她压根不敢抬头,生怕对上陆老师——不对,那个时候还是林老师——阴沉的脸色。
然而也子并没有生气。
也子走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拉在手中的行李箱接了过去,然后牵住了她的手,温声道:“走吧,回家。”
那一刻她既惊讶又意外。
她本以为他会批评她,但是他没有。
是因为这次班主任没发校信通么?所以他还不知道她的成绩?
但不论如何,她暂时舒了口气,不过内心还是有点惶惶不安,毕竟她这次考得太差了,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考试第一天,她来了大姨妈,整个人特别虚,大姨妈还疼得她无法思考,所以在考试的过程中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但这并不能成为她退步的借口,别说也子了,就连她自己都无法释怀这次的糟糕成绩。
那个时候也子已经换了车,来接她的时候再也不是骑电动车了,取而代之的是那辆黑色的北京现代。
如果富二代装穷有段位的话,陆老师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回家路上,她一句话都不敢说,一直在低着头抠手。
车开到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也子忽然对她说了句:“你想放风筝么?我明天带你去。”
放在以前,她一定会特别激动,但是现在她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考得太差了,她觉得自己没资格去放风筝。
学生时代,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成绩就是尊严。
她这次是狠狠地伤了自尊,即便也子不批评她,她心里也会难受。
低着头犹豫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气向他坦白,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毫无底气地说道:“一模成绩出来了。”
她本以为他会询问她考了多少名,结果他的回答却是:“我知道。”
她猛然抬起了脑袋,惊讶不已地看着他。
林游也被她逗笑了,无奈道:“我昨天就收到了校信通。”
平时小姑娘的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级二十名左右,而且她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松懈,这次成绩退步,显然是有特殊原因,所以他并没有责怪她。
南韵更惊讶了,看怪物似的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由衷而发:“林哥,你这次心态真好!”
林游也又被她逗笑了,但随即又有些自责,看来他平时对小姑娘确实太严格了,都快把小姑娘吓成惊弓之鸟了。
“谁也不能一直稳定在巅峰水平,所有人的成绩都会有起伏,一次考不好也没什么。”他语气温和地安慰小姑娘,“一模考试不是高考,并不能决定最终结果,和平时的周考没有什么区别。对于这次成绩,你认真对待没有错,但不要严肃对待。”
南韵知道他是在开导她,可她现在已经钻牛角尖里出不来了:“认真和严肃不是一个概念么?”
林游也回道:“并不是,这是两种心态。认真是指不骄不躁,不妄自菲薄,心态良好、专注的对待一件事情;严肃则带上了点破釜沉舟的意味;对于学生而言,用一种认真的心态对待成绩就够了,太过严肃的话,会无形中给自己造成太多压力。”
顿了下语气,他又补充道:“学生的压力并不比成年人小,对于学习这种事情而言,有适当的压力是好事,但压力太大,反而会适得其反。而且成绩并不是评判一名学生好坏的唯一标准,所以没必要太过严肃,心态平和地对待每一次考试成绩就行。”
南韵细细地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话有道理,随后又问了句:“你上学的时候有考试滑铁卢的时候么?”
林游也笑了一下:“有啊。”
“真有呀?”南韵忽然兴奋了起来——林老师竟然也有没考好的时候?——她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次你考了多少名?”
林游也:“年级第三。”
“……………………”
您的低谷,是我不曾达到过的巅峰。
是我唐突了。
南韵撇了撇小嘴:“我觉得你在打击我,我本来已经很难过了,现在更是感觉自己一无是处。”
林游也继续开导:“没考好当然可以难过,但也不用因此而否定自己。考试考得也不只是对知识点的掌握能力,还有心态。”
南韵努力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最终叹了口气,实话实说:“不行,我还是想不开,我这次考得还没王梦娇好呢。”
在学生时代,基本每个女生都会有一个讨厌的女同学。
南韵讨厌王梦娇。
她讨厌她的做作,讨厌她的矫情,讨厌她的看不起人,讨厌她在男生和女生面前有两幅面孔。
班里面的大部分女生都很讨厌王梦娇,但她却很受男同学的欢迎。
南韵比班里的面的大部分女同学更讨厌王梦娇,因为她们俩在一个寝室。
那是一个混寝,一个寝室六个人,除了她和王梦娇是二班的,其余都是四班的。
常言道距离才能产生美,她对王梦娇本来就没有美感,住在一个寝室之后,美感度直接变成了负数。
王梦娇喜欢在寝室炫富,喜欢炫耀自己的追求者有多么的舔狗,喜欢装可怜,喜欢以己之长、讽别人之短。
有些人就是这样,没对你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情,但却在总是在一些小事上惹毛你,一次两次还不会放在心上,时间长了,就会积累出难以忽视的怨气。
南韵对王梦娇的怨气就是在日积月累中膨胀起来的。
王梦娇还总喜欢在她没考好的时候问她考试成绩,如果她某次考试考得比王梦娇好,她绝对不会提及这个问题。
这次一模考试,王梦娇靠了年纪三十多名,比她高了快二十名。
出成绩的那天中午,回寝室后,她又问了她这个令人烦躁的问题:“阿韵,你这回考了多少名?”
她本来就够难受了,她这么一问,像是压垮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对王梦娇的耐心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心头积累已深的怨气在瞬间爆发了,直接怼了回去:“我考得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梦娇一脸诧异:“你发什么脾气?”
她没再搭理她,直接去了阳台,还用力的甩上了阳台门。
站在水池前洗脸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王梦娇在和寝室别的女生抱怨:“你们说南韵是不是有病?我不就问问她考得怎么样么?冲我发什么脾气?”
别的女孩劝她:“阿韵这回好像没考好,你也别放在心上。”
王梦娇:“她没考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她的出气筒么?”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还特别大,似乎是故意为之,好让在阳台的她听得清清楚楚。
南韵长叹了一口气,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和王梦娇一个寝室?每当被王梦娇折磨到身心俱疲的时候,她都希望世界上有时间加速器这种东西,好让她赶快毕业,赶快结束和王梦娇的同寝噩梦。
林游也经常听小姑娘提起王梦娇这个名字,虽然他不太理解她们小女生之间的恩怨情仇,但也知道她是小姑娘的“心头大敌”。
成绩被敌人碾压了,小姑娘确实需要安慰,他立即说道:“一次考试成绩并不能说明问题,你这次考得没她好,并不代表你比她差。”
南韵终于感到了一丝宽慰:“我也这么觉得,十次考试她有九次都考不过我!”
林游也忍俊不禁:“那你还难受什么?”
南韵不满:“我是需要你的肯定!”
林游也不假思索:“我的阿韵当然是最厉害的。”
南韵终于勾起了唇角:“这还差不多。”
为了给她解压,他说到做到,第二天真的带着她去水库广场上放风筝了。
她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张燕子造型的风筝,燕子的尾巴像是被剪子剪了一刀,分成了两条流畅的黑色尾翼。
那个时候天气还很冷,整个广场上只有他们俩在放风筝,再具体点来说,是他拿着线在放,她只是仰着脖子看。
开始是看风筝,后来就成了看他。
她的也子真的很好看,诗经上有句话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用来形容也子毫不为过。
再后来,她踮起了脚尖,想在他的脸颊上亲一口,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的身高,嘴都噘起来了,却没碰到他的脸。
那一刻她有一点点的尴尬。
就在这时,他忽然扭过了脸,略一低头,将唇印在了她的唇上,配合她完成了这一吻。
她心满意足,像是吃了糖一样甜,开心地勾起了唇角。
此时看到爷爷在放风筝,南韵又想到了当年的时候,不由勾起了唇角,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身边的也子。
这时她才发现,他也在看她,神色中带着水般的温柔,溺得她无法自控,移不开眼。
那一刻她还莫名有些娇羞,像是谈恋爱后第一次跟他出门约会时的那种感觉,心跳错漏了两拍,脸颊也开始发烫。
广场上人多,陆野不能如同当年一样亲吻她。
天气冷,小姑娘将两只手插//进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他将右手伸进了她的衣兜里,捉住了她的左手。
小姑娘的手白皙细腻,柔弱无骨。
他很喜欢牵她的手。
随后,他将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中,与她十指相扣,还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搔了几下。
南韵有点想笑,看了他一眼,也用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挠了几下。
周围人都在仰着头看天上的风筝,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陆野眸光柔和地看着他的姑娘,不由勾起了唇角。
南韵也笑了,然后无声地对他说道:“我爱你。”
陆野轻轻启唇,也用一种无声地方式回应:“我也爱你。”
即便没有声音,南韵也能想象出来他低醇温润的嗓音。
此时空中挂着风,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暖意十足。
从东辅回去后,他们就能结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昨天的留言了,我总结了一下:1、结婚、婚后日常。2、生娃,养娃日常。3、林临cp。
还有小宝贝想看后妈和渣爸的结局,别着急,快了,他俩不用放在番外解决,是正文就要解决的人【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