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停停,杜羡想再摁几下车喇叭,一侧头却发现江行雪双手轻轻搭着安全带,头歪在窗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杜羡撤回力气,还是没去催前面的车流,他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无奈的时候,江行雪估计都在做梦了。
江行雪清秀漂亮的脸朝向杜羡,只要杜羡一撇头,就可以看到他微微蹙着眉头。
或许是路途奔波太过劳累,又或许是独在异乡心事沉沉,反正做的应该不是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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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江行雪的思绪翻山越岭,沿着时光追溯回到杜家来下聘礼那会,他在邻居家帮忙摘番茄,突然被妈妈叫回家,再听说要嫁给不认识的人,他慌慌张张地拒绝。
他发育得迟缓,十九岁前才分化成yimega,被村里几户人说过媒,都被他拒绝了,这回父母说什么都要把他送出去,家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他想逃走,却在半途被捉回来。
他不肯配合,被妈妈揪了下胳膊,指责道:“以前那么懂事,怎么现在这样了?”
杜家派来的西装革履的男人莞尔:“他可能是没想好,你们再讨论一下,如果觉得聘礼不够,夫人说了这些小事都可以商量。”
江行雪不断摇头:“这怎么可以,杜羡难道同意吗?”
那男人巧妙地回答:“现在我们是在征询你的意见。”
江母忙说:“我们这里没问题,没问题。”
“家里人说了没用,我们不是在做买卖,这事主要看江行雪到底怎么想。”男人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不着急,先来和您表达一下意愿,不过希望您可以的话,能三天以内答复。我明天启程回去,您可以联系我的电话。”
“我真的不嫁,我可以留下来干活!干很多很多”
江行雪畏惧地说着,自己分化成yimega以后,家里对他一直不怎么满意,毕竟yimega总与“娇弱”挂钩,在这里等于是累赘。
原先有几家来提亲,都被江行雪不假思索地推掉了。他知道的,父母对此本抱着随便的心态,因为自己的确吃得起苦,即便没能读成大学,也对家里没丝毫怨言,默默分担了大人身上的劳作。
可这事不一样,两千万,就算去掉三个零,在这里也是笔天文数字,够坐山吃空几代人。
不出所料,江母批评他:“不要任性。”
他提心吊胆地缩起身子,被父亲推着要去把那男人留下来,江父说:“快去啊,人家还没走远!你一个yimega,这辈子藏在家里吗?身体还那么娇弱,什么都做不成。”
江行雪不停拒绝,在推搡中摔在地上,他难得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以前向来是好说话的。
他道:“我不要!我不去!我根本没见过他!我真的可以干活,我体”
——“喂,可以醒醒了。”
有人碰了下他的胳膊,他几乎是惊醒过来。
他喘着气看着杜羡,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方的神色,确定对方没有任何不满后,这才咬了咬嘴唇,问:“怎么了吗?”
“下车。”杜羡停好车再瞧着他,难得不捉弄他,还说,“在车里吹着冷气睡觉,小心着凉。”
江行雪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小声答:“我身体很好的。”
江行雪心情低落,但碍于礼貌,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杜羡没注意得那么细,自然忽略了这些,两人各自琢磨着自己的苦恼,并肩往餐厅里走,看到他爸在让管家醒红酒。
杜羡记起来父亲的助理不知道自己结婚,和他爸搭话:“儿子有喜事,怎么都不给公司员工发点糖?”
他爸瞥了他一眼,再看看江行雪,道:“哪天你说要举行婚礼,连着员工和你同事同学,我请他们喝酒。”
江行雪知道杜羡受不了这事。在旁人知情和举行婚礼这两件事里,杜羡最讨厌的绝对是后者,能被尴尬无措到抓狂。
果然,杜羡欲言又止,再说:“帮你省下一笔的酒水钱了。”
佣人端上来热汤,江行雪喝了口,而杜羡迟迟不坐下,知道杜母在边上的小洋房画画时,声称有事去找她。
江行雪一个人面对交集甚少的杜父时,唯有安安静静吃着饭,想说话拉近关系,但不敢开口,怕自己说错了话,闹笑话出来。
杜父知道江行雪心里纠结,除开亲近的家人会和自己说说笑笑,难得有人会敢于和他自若地闲谈,何况江行雪看上去腼腆,应该十分内向。
他主动问,问题却不好答:“杜羡是不是在接你的时候,和你商量过什么?”
杜父与杜羡神似,多的是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沉稳,即便是漫不经心的闲聊,也让人不自禁感到一股强势的压迫感。
江行雪心里咯噔了下,心想谎言肯定非常容易被识破,那自己在杜父前面的形象就成骗子了,可是,这事说实话等于把杜羡给卖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