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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射 第九节

仓坂工机位于足立区的梅岛。是一所小小的工场,墙上的油漆大都脱落了,得费老大的劲儿才勉强看出墙壁原本是绿色的。紧邻工场有一幢两层楼的建筑,应该是办公楼吧。写着“金属加工品的制造销售仓坂工机”的招牌倒是簇新簇新的。

草薙在办公楼的接待处见到了社长仓坂达夫。仓坂身材矮小,但身板厚实,看起来是一个现场经验丰富的人。

“他是一个好孩子。对工作充满热情,也很认真,最关键的是头脑聪明。只需稍加指点,立刻就能记住窍门。不仅如此,还能把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电气与机械方面的知识也很丰富,有这么好的头脑,却不去上大学,真是太可惜了。我曾经好几次劝他,哪怕是夜校也行,让他去上学。不过,他本人似乎完全没有那种意愿。”仓坂说得很真诚,没有一点夸大其词的样子。

“听说他是看了招聘广告后来贵公司的,是吧?”

“没错。职工高龄化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所以我才招聘新人。四月份招了一个高中毕业生进公司,但也许是工作比预想的要辛苦吧,所以马上就辞职不干了。我想也不必勉强人家,又招聘了一次,下一个招来的就是古芝君了。他一向沉默寡言,刚开始的时候,经常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在工作方面他可是一级棒的人才。大家都很开心,觉得招到了这么个家伙简直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可……”仓坂挠了挠发丝稀疏的头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故。”

“对于他的去向,您一点都没有头绪吗?”

“没有。有的话,我一定会去打听的。”

“一开始打电话来说是要请假的是他本人吗?”

“应该是吧。喂,小友,应该没错吧?”仓坂问正在一旁办公桌上处理事务的一个胖胖的女人。小友,大概是昵称吧。不过,再怎么看,那个女人也已经有四十五六了。

也许是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之前的对话吧,那个女人立马答道:“我觉得那应该是古芝君的声音。”

“他说自己生病了吗?”草薙问。

“是的。说是身体不舒服,想要休息。第二天也打电话来公司了,说是今天也想请假。我问他要不要紧,他说没关系,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后来呢?”

“那一天是他最后一次打电话来。”

草薙点点头,就现有的情况来分析,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古芝都是有意识地隐藏自己的踪迹。

草薙从外套的内袋中掏出长冈修的照片,放在仓坂面前。

“我想岸谷刑警已经把这张照片给大家看过了,当时的情况您还记得吗?”

“是的,我记得。向所有的职工都确认过了,不过没人认识照片里的人。”

“也向古芝确认过了吧?”

“是的……”

“当时,古芝的反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比方说,突然慌张起来啦,或者苦思冥想啦。”

仓坂流露出犹豫的神情,不停地眨巴着眼睛,“应该没什么特别奇怪的样子。为什么这样问?您是想说那孩子撒谎了吗?”

“不是的,我并不打算这样指责他。”草薙露出讨好的笑容,摇摇手。

“刑警先生……”仓坂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看着草薙,“我不知道这是关于什么案件的调查,不过,古芝君是不可能做坏事的。如果他被卷入什么案子,那也一定是受害者。只有这一点,我能够保证。”

对方热血沸腾的口吻让草薙不由得泄了气,他小声回答:“我会记住的。”

草薙希望看一看工场,社长仓坂亲自带路。一辆叉车正停在入口处。

“古芝也会开那个东西吗?”草薙随口一问。

“会啊。来到我们这里以后,立刻就考取了普通驾照,所以接着我就让他去学开叉车了,他好像花了五天时间就考出来了。”

“他有驾照,是吧?”

“嗯,去年秋天买了自己的车。”

“车?什么样的车?”

“是一辆二手的面包车。说是要和朋友去野营,所以那种车比较合适。我看到他偶尔会把车停在公司的停车场,一辆白色的厢型车。”

关于那辆车,至今尚未确认。古芝伸吾要是使用那辆车行动的话,也许能够成为一条线索。

工场内摆放着工作机械,十多个员工正在作业。定睛看去,他们都各自干着不同的工作。

“我们这里几乎都是单品加工,大部分是在生产线上使用的零件和夹具。”在机器的运转声和金属被切断的声响中,仓坂大声说道。

“夹具?”

“在加工零件或产品时,必须把它们牢牢固定,对吧?为此设计的专用的基座或者说是工具——总而言之,就是那种东西。”

仓坂拿起一张放在附近的图纸让草薙看,上面写着“治具”的字样。但据仓坂说,那只是音译汉字,原本应该是英语“jig”。

草薙再次意识到,自己对于科学技术以及制造现场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古芝主要干些什么工作?”草薙大声问。

“什么都干。他的手也非常灵巧,研磨什么的一学就会。工作热情非常高,下班之后还留下来研究机器的使用方法。我也希望他能够尽早独当一面,所以也允许他那样做。我家距离工场步行只有五百米左右,他有一次将近十一点才把办公楼的钥匙送来。问他是不是一直工作到现在,他回答太投入了,结果忘了时间。”

总而言之,听仓坂的话,古芝伸吾好像非常热心于工作。他之所以会从大学退学,也许就是想早一点工作吧。

两人刚一离开工场,先前那个叫做小友的女人就一路小跑着奔向他们。

“社长,电话。”

“哦,是吗。那刑警先生,我只能陪您到这儿了。”

“麻烦您了,谢谢。”草薙低头致谢。

目送仓坂走向办公楼,草薙正想迈步离开,“那个……”正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客气的招呼,那个小友抬眼看向他。

“您有什么事吗?”草薙问。

“刚才那张照片上的人,曾经打电话到我们公司来过。”

是长冈修。

“是的。我们也发现了通话记录,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我没有对之前那位刑警先生说……”她一脸尴尬的表情,开口道,“接电话的人是我。”

“您想起什么了吗?”

“不是的,我不记得对方的名字了。不过听了刑警先生和社长的对话,才想也许是那个电话……”

“那个电话……”

“那个电话里问起了古芝君,问我公司是否有一个名叫古芝伸吾的人,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回答他是的。”

草薙向前迈出一步,“那对方接下来说了什么?”

“他说非常感谢,这仅仅是确认一下,所以请不要担心,然后就挂断了电话。我当时还纳闷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对方说了不需要担心,所以我也没有太当回事。”

“那个电话,您有没有转达给古芝本人呢?”

“没有,因为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时,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呢?”

“不是的,这个我也无法……”

打那个电话的人如果是长冈修,那他打来的目的是什么?确认古芝伸吾在这家公司之后,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草薙陷入了沉思,“喂,由里!”小友扬声叫道,朝大门方向挥着手。草薙抬头望去,一个身穿米色外套的年轻女孩正从工场门前经过。一边走,一边朝他们的方向急急忙忙地点头行礼。那双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那位是社长的千金。名叫由里奈。温柔大方,真是个好孩子。”中年妇女小友乐呵呵地说道,“啊,对了!”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由里经常来这里找古芝君。”她压低了声音说。

这可不是一句能让人置若罔闻的话。草薙问:“一般都是什么时候?”

“大多是休息时间。来找古芝君辅导高中数学、物理什么的,看起来古芝君教得非常好。不过,恐怕不仅仅是那样,大家都在说由里也许喜欢上了古芝君……啊,这些话请您千万不要告诉社长。”她在嘴唇前竖起食指,“再见了。”说着便走向办公楼。

她的身影还没有彻底消失在办公楼中,草薙已经跑了起来,他追上离大门数十米之遥的仓坂的女儿。

在环七大街上有一家家庭餐厅。“想喝些什么?”草薙问仓坂由里奈,对方回答什么都可以。他点了自助式饮料,但由里奈看起来并没有自己起身去取饮料的意思。没办法,草薙只好拿了一杯咖啡放在她的面前。“谢谢。”她轻声细语地道谢,却一直安安静静地低着头,视那杯咖啡为无物。

可能并不是不开心,只是紧张罢了——草薙在心中对自己解释。也难怪人家会这样,回家途中突然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叫住,而且还是一个刑警。他只能宽慰自己,由里奈愿意跟自己到这里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发生了一些状况,我们正在寻找古芝伸吾君。仓坂社长……你父亲也很担心。你也是如此吧?”

仓坂由里奈嘟哝了几句,不过,声音太小,听不清楚。“什么?”草薙追问。

她轻轻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之后说:“我和他并没有那么亲近。”

“可是他不是在辅导你学习吗?”

“那个……也就是一两次吧。”

“办公室里的人好像不是那样说的。”

“我说的是真的,是办公室里的那些人误会了。”仓坂由里奈依然低着头,语气却非常强硬。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了。关于古芝君的下落,你一无所知吗?在学习的间隙,应该会聊聊天吧。那种时候,古芝君就没有说过一些其他的事情吗?比如说,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啦、以后想要居住的地方啦,诸如此类的。”

仓坂由里奈的刘海晃动了一下,“那种话题,没说过。”

“那么,关于他的朋友呢?和他比较亲近的人?”

“没说过。”由里奈突然站了起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办法回答您的问题,对不起……”一口回绝后,她抱起自己的包冲出店门。自始至终都没有脱下外套,也没有瞅过草薙一眼。

周围的客人无所顾忌地打量着草薙,他只能啜了一口咖啡。

该如何看待由里奈的反应呢?还真不好判断。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刨根问底地追问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情况,肯定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可以说她的反应极其正常——正当草薙这样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间宫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关于古芝,查到什么了吗?”

“这个嘛……我了解到他是一名优秀的员工。”

“什么嘛!这也算是线索吗?”

“还有一件事,我查到长冈先生的目的好像是要找古芝伸吾。”草薙说了从小友那里听到的情况。

“也就是说,被害人极有可能和古芝伸吾接触过。”

“正是如此。”

“太好了,我知道了。那么,你接下去和内海薰汇合吧。古芝秋穗的死因查清楚了。”

“怎么回事?”

“这件事可能出乎你的意料,死因是输卵管破裂造成的休克死亡。古芝秋穗怀孕了。而且是宫外孕。”

“那个……还真是出乎我的想象。”

“我再告诉你一件出乎你意料的事吧,她死亡的地点。”

“地点?在哪里?”

间宫装模作样地顿了一下,然后回答:“东京都内的宾馆,在顶级宾馆的套房内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