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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日与夜的距离

没有月色,但不知哪里的火光,映着白雪,使得视线明亮。

石中玉慢慢走着,有如游魂,往日的一幕幕就像漫天雪花,扑面而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如果一切能重新开始有多好,她和他,犯过太多的错误,若能重来,肯定不会变成今天这种样子。

她一路来到穿山游廊院,从那里可以直通慕容恪的久思院,不过才看到大门,就听到里面似乎有响动似的,她怕是流兵或者歹人,又或者是不良的下仆,趁乱来偷东西的,连忙又闪身撤回,掩身在遮墙后面,借着阴影,偷偷往外看。

片刻,就见五条人影出了久思院的大门。当先一人,身材很高,身穿玄色盔甲,被雪色映出乌沉沉的光。他的步履之间间有一种优雅的气势,没来由的向四周施放着威压。后面跟着的四人,则穿着大燕北军的军装,身手矫健,其中两人抬着一口很大的箱子,里面也不知放了什么,看起来很重的样子。另外的两个人,护卫着那名当先者。

石中玉用力看过去,就在雪光映照下,赫然发现那五人,正是慕容恪带着四大铁卫。

奇迹!老天给了她奇迹!

惊喜之下,她竟然有十几秒的空白定格,即不能动也不能说,似乎被巨大的惊喜和意外定住了身形。而当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意识到这是唯一挽回慕容恪的机会,立即要站起来大叫。

可是,她没能动弹得了,也没能发出叫声!身上只一麻,她居然只能像冰雕一样,仍然被阴影覆盖,眼睁睁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慕容恪带着四大铁卫迅速离开,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融入黑暗之中。

什么叫咫尺天涯?什么叫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像白天与黑夜交替的瞬间,就像身处两个世界,隔了一层敲不碎的玻璃,能看得到,却永远无法触摸。

从没有什么时候感到如此绝望,仿佛亲眼看到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可是却无能为力。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眨眼睛,幸好这个动作还能做,想把那亲爱的背影牢牢记在心里,印在脑海中。刚才她还感叹老天的仁慈,此刻却发现老天在玩她,而且玩得残忍。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让她看到他?

殿下,回来!

哪怕你回头,往黑暗中看一眼,只一眼就好。

可是自从知道她的“死讯”,慕容恪心如死灰枯槁,只剩下要报复的愤怒,再也不会回头了。于是在这唯一的机会中,他们就那么,无奈的,擦肩而过。

石中玉悲从中来,哭得气息哽咽,虽然无声,却几乎背过气去。过了不知多久,身后终于有了动静。她身上又是一麻,终于恢复了行动自由。

她知道慕容恪必会快速离开太府都,她怀着身子,在雪夜里根本追不上他,更追不上他的马,只能愤怒的转过身去,瞪视着眼前人。

奇怪,是个年轻姑娘,面生得很。可以说,从没有见过。

“你干什么?!”石中玉近乎尖叫着责问。

“本小姐救了你,你怎么恩将仇报?”那姑娘回瞪着她,好像她是天底下最不识抬举的烂人,“那是反王慕容恪知道吗?你个死小子趁着兵荒马乱,跑到他家偷东西,让他撞到,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妖孽降世!”

“他不是恶魔,也不是妖孽,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而且我也不是来偷东西,我正要见他!”石中玉气得哆嗦,恨死这个多管闲事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毁了我最后的机会!”

“你是反贼一路?”那姑娘突然跳起来,抽出腰间宝剑,指着石中玉,“怪不得你哭成这样,如丧考妣般。说,你到底是谁?潜入裕王府,到底有什么阴谋?”

她没丧考妣,可她的宝宝可能出生时见不到父亲!石中玉愤怒地想,突然意识到她正坐在雪地里,连忙爬起。不管慕容恪在哪,不管慕容恪做什么,她要生下孩子。这样,她就与他割不断联系,早晚有重见的一天。

“站住,你去哪儿?”见她抬脚要走,那姑娘又喝道。

“离我远点,伤了我的宝宝,你陪不起!”见那姑娘可能动武,石中玉忙说,并下意识的护住肚子,又见那姑娘露出惊诧之色,恨声道,“看什么,不知道有女扮男装这回事吗?”

说完,她转身往久思院走,想看看慕容恪叫人抬走了什么东西。要知道,这场兵变是为了能让他顺利逃走,而此时大队的南军已经出城,他却冒着生命危险,带着四大铁卫偷偷回到裕王府。到底是什么,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就发现那个姑娘还跟在她身后,立生警惕,“你是谁?”她停下脚步问,“你到裕王府干什么?难不成,你才是贼?”

“我们甘家的人,才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那姑娘也生气了,“裕王是反王,你对他是那个情形,说不定是个奸细,我要看着你!”

石中玉吓了一跳,“甘家的?甘老公爷……”

“是我祖父!”那姑娘突然流露出悲伤的神色,还有点绝望,好像离群的小鸟,看起来有点可怜。

不过石中玉却更惊,“你是……哪一房?分支的,还是……”

“我叫甘泉,一等勇毅公甘铎是我的祖父。领内侍卫大臣甘敏之是我的亲生父亲。前科状元甘绍廉是我的嫡亲兄长!”那姑娘说起家世时,突然发狠似的,隐约中,有着不能磨灭的骄傲和说不清的悲愤。

慕容恪能逃,就是因为甘铎突然发力,算得上临阵倒戈,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作为甘家子弟,正支的嫡女,应该和甘老公爷一起离开了太府都才是,她怎么三更半夜跑这里来了?

等等,她好像还是定给慕容长天的皇太孙妃的人选。如果不是这场兵变,应该会在年后嫁了长天。说到底,她现在应该是新皇后了。当然,出了这种事,已经再不可能。

“走,快跟我躲起来!”想到这儿,石中玉上前,一把抓住甘泉的手。

甘泉想甩脱石中玉的手,却顾忌到雪天路滑,她又是个孕妇,没有敢用大力,因而没有甩脱,口中却道,“还说我多管闲事?你才不要多管闲事!”

“你到底怎么回事?”石中玉有点发急,“难道是掉队了?整个甘府,怎么会遗下你一个人?”

不是她闲心大,是因为甘老公爷救了慕容恪,她心存感激,所以不想让甘铎的后人受到伤害。如果甘泉是和家人失散了,她要帮这丫头躲开朝廷中有心人的针对,安全离开。这样,也算是帮了慕容恪。

“我故意要留下的!”甘泉瞪着石中玉,突然大哭起来,“我甘氏一门忠烈,如果不是因为反王慕容恪,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你让世人如何骂我祖父,说我的父亲,鄙视我的哥哥?”

“所以呢?”石中玉瞠目结舌。

“所以我要留下来,等着朝廷杀我的头,全了我甘家的忠义!”

“白痴!”石中玉最不爱听人家说慕容恪不好,听到甘泉这么说,转身就走。这丫头自己要那个忠义的虚名,她就不拦着了。

可没想到,甘泉却跳到她面前,“你别往里走了,别耽误我的事,我要一把火烧了裕王府!”

石中玉这个气啊。

这个王府是慕容恪的,别说他还没死,就算他死了,也该由他的孩子,她肚子里的宝宝继承,凭什么要被这个不知怎么窜出来的疯丫头毁了?再退一步,这宅子被朝廷封了,没收,也轮不到别人来破坏。

“你真的是为了祖父、父亲和哥哥着想吗?”石中玉冷笑,“你爱的是那个名声吧?或者还暗中爱慕着皇太孙,哦,不,应该叫皇上,怪你祖父的选择,害你失去了当皇后的机会?”

“你胡说!”甘泉神情激动,很委屈,不像是做假,“我没有……我不是那意思!”

不过石中玉说话不留情面,故意刺她,“胡说吗?未必吧!你又是什么意思?如果换作是我,我的家人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我不管他们是神是魔,是好人还是恶人,只要是我的家人,我就不会背叛。”

“我愿意为他们一死,以示清白!”

“甘氏已反。”石中玉继续冷笑,“他们的清白如何……我说句刺耳的话,不是你一个女人能担得起来的。我该说你愚蠢还是天真?你留下,只能让自己成为朝廷要挟他们的把柄,到头来害了你一家。而且,你这样做更彰显他们所谓的叛国!甘小姐,你是要成全自己,还是甘家?”

甘泉呆愣住,神情间也无半分做伪,显色绝对没想到这一层。

石中玉心中长叹:整个一深宅大院脑残女,被所谓的正统教育折磨得一根筋了!甘泉看样子也有十五、六岁了,古人早熟,她怎么能不懂事到这个地步。她就不想想,她突然失踪,正向南方撤退的甘老公爷会如何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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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写到元后陈丽华与甘铎那隐约的感觉时,66这心哪,拔凉拔凉的。至于虐待了小玉和恪恪,我不能剧透,但请大家相信,66在后妈的表象下,确实有一颗亲妈的心哪。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