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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灾之旅(Trouble Traveller) 第一节

“父亲大人,你好吗?”上面写着。

“我和小哲都很好。”这一行的笔迹和上一行不一样。

“托您的福,我们的钱够用。”第三行和第一行的笔迹相同。

“不知您下次什么时候过来?”第二行的笔记和第一行的笔迹相同。

真是受不了这两个小鬼,连写信也是一行一行轮流写。

因为听见闷在喉咙里的咳嗽声,回过头一看,发现柳濑老大正在看着我。他吊着眼睛的样子,益发显得他的长相穷凶极恶。

“难得看你有信。”他说完后一笑:“而且还是小孩子的字迹,真令人惊讶。”

“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实际上我压根也没有想到他们真的会写信来。

寄件人是宗野直和宗野哲,一对双胞胎兄弟。我与他们是因为几个月前到今出新町,那个连黑心的建筑公司都不敢大声说是“属于东京通勤范围”的新兴住宅区工作时搭上关系的。

两个人都是国中一年级生,十三岁,住在一间大房子里,父母不在,行踪也不明。父母都和各自的爱人手牵手私奔了,完全没有考虑到儿子们的生活……这实在是超越常人所能理解的范围。

但是不是常说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吗?这两个被抛弃的孩子也与常人不太相同。

“春假到了,我和小直两人要去旅行。”

“我们要去仓敷。”

“我们会买名产给您的。”

“敬请期待。”

“最近小直做菜的功夫又进步了。”

“有空来吃吃看嘛。”

“我们还会写信的。”

“谨此,再会。”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被监护人抛弃的不幸小孩,不是吗?

我得先说清楚,我可不是他们的父亲。完全是对方乱叫,我可是觉得很困扰。

“他们是谁,这两个孩子?”柳濑老大问。

“是我的影迷俱乐部啦。”

我没对老大提过双胞胎的事,被他知道了肯定会嘲笑我一番。

我将信收进口袋里,起身准备离去。

“下次有信来,记得通知我。”

老大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其实专业的小偷并非只存在于电影或小说之中,在现实生活中,我就是其中一个。

柳濑老大对我而言,既是提供我咨讯的来源也是我靠行的对象。有了他,我在面对社会时,会有个比较方便而体面的职称。这个已经停业的老律师,还拥有一家徒具形式的事务所,我算是其中的一名员工。

老大的事务所门口挂着一个可笑的招牌,上面写着:“承揽解决各种人生的烦恼”。除了少数把这里当成征信所的人会上门外,平常不会有生客。我和另外两个与老大订有契约的专业小偷偶尔会来这里看看,大部分的时间老爹都是一个人守着门可罗雀的店面。

说是小偷,我可不偷“没钱人家”,专攻“有钱人家”。而老大的工作就是找出那些“有钱人家”来。

偷来的收获,大部分是与老大对分,我们订的契约是成功报酬的五成。

老大从他的所得之中再分配给提供咨讯给他的顾问们。目前顾问一共有十三个,有法律事务所、房产中介、医院和一家没有执照的托儿所。做的都是不赚钱的工作,只知道努力为世人贡献付出。例如房产中介,租借对象都是些卧床不起的老人、生活有困难的单亲家庭等,而且还免费提供公寓给他们居住。

对了,我还忘了说,我也会付给老大一些顾问费。这么一来就表示我们是对等的关系,老大既没有利用我,我也不受他的控制。签约不过只是个“形式”罢了。

因为是这种架构,我所做的工作多少对社会会有所帮助,但我可不敢就自称是“义贼”。想想我只不过是将某些人多余的金钱转送到缺钱困苦的人身上,从中收取一点手续费而已,其实和托运行没什么两样。

不过要是失手被警察逮捕了,可没办法像托运行送错地址一样,说声抱歉就能了事。这也是为什么我拿的比例比较高的原因,里面还包含了危险津贴嘛。

我和老大以这种那个方式合作,前后大概有五年多了。成绩有好有坏,但毕竟成果不错,而且五年来也都没有被警方盯上过。就一个专业的小偷而言,我的生活算是过的相当充实。

就在这时却和那一对双胞胎扯上了关系。

简单来说,我被他们救了。在我工作时遭到意外,人事不省地倒地时被他们救了。这还不打紧,他们居然知道了我的工作内容,跑来与我谈交易。

基本上,那恐怕也不能说“交易”吧。

(我们没钱了。)

(你是专业的小偷吧?应该很赚钱吧?可不可以照顾我们两人的生活?)

(我们已经留下你的指纹了。你应该有前科吧?你也不愿意又被抓进监狱吧?)

而且还很厚脸皮地喊我“爸爸”。这对双胞胎不是用一般方法就能对付的小孩子。

没办法,当时我只好把工作所得的一半,大约是七百万给了他们。而现在他们却来信说“不知您下次什么时候过来”,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已经跟他们说好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了。

(可是这样子我们会很寂寞的。)

(至少该给我们你的联络住址吧。)

我本来想回句“想得美”,可是双胞胎手上握有我的指纹。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报警,也不必担心跟我对分赃款会被问罪,谁叫他们还未成年呢,又是被弃养的儿童。

于是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告诉他们柳濑老大的事务所地址,连自己的本名都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双胞胎竟然说道:

“不太像是罪犯的名字嘛。”

“听起来很正常呀。”

“不过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啦。”

“对呀,反正是我们的爸爸。”

我活了三十五岁,这时我才明白,只知道“女人可怕”,那表示你人生的修行还不到火候,真正可怕的只有一种人——

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