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陆念
电话那头, 周园长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您女儿带了一大帮中班小朋友来学前班里下聘礼了。”
李明珠：“下什么？”
“聘礼。”
李明珠：那看来就不是我听没听错的问题了。
李明珠问道：“她下什么聘礼。”
周园长事无巨细的把陆念小朋友在幼儿园里面的恶霸行为给说了一遍。
陆念这个小孩子, 可能是陆遥带大的缘故, 不像他哥那么一板一眼, 像个窜天猴, 没有一刻是消停的。
从她一岁半会走路开始, 陆念的光辉战绩到现在为止数不胜数,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三岁的时候被送去了幼儿园，陆念因为不在李明珠眼皮子底下的缘故，本事更是了得, 战场从家里转移到了学校，从指使哥哥为她端茶递水做牛做马，到指使幼儿园小朋友为她赴汤蹈火, 在所不辞。
二者几乎是无缝转接。
陆念完美的继承了李明珠颠倒是非黑白的口才, 和她妈一样，见人说人话, 见鬼说鬼话。
除此之外她还学会了他爸那一套撒娇卖萌, 在幼儿园里软硬皆施, 靠颜值加持, 几乎所向披靡。
别说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无法拒绝这个长相甜美，模样可爱的小精灵。
就算是老师也遭不住陆念的撒娇方法。
特别是到了午睡的时间, 全幼儿园的男孩子都想和她睡觉。
一起出去春游的时候都想牵她小手, 陆念是个长着天使面孔的小恶魔, 背后尖尖的尾巴一甩一甩，却也叫人讨厌不起来。
前几年, 陆念在幼儿园里面当着她的园霸，李明珠工作忙，也没怎么去管她。
那是因为陆念以前还没有这么嚣张，李明珠就放松了那么一小段的时间，陆念立刻在外面翻天了。
园长正说到：
“顾希明年就要去读小学了，今年在幼儿园的最后一年，陆念不知道怎么的把人家看上了，拖着一大帮小朋友杀到学前班，指名道姓的喊顾希出来。”
“哎呀，您可能不知道，顾希是咱们幼儿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男孩子，就是害羞腼腆了一点，不太会说话，南方来的小男孩，声音也糯糯的，陆念平时就爱欺负他，我还以为他俩有什么矛盾了，小赵老师还去给他们开导过几次……”
“今天中午我们老师吃完饭，回来的时候看到陆念气势汹汹的往学前班里面走，我一看就觉得不对了，她去学前班除了找顾希麻烦，就没别的事情做……”
“……打架呢，我们一开始都以为陆念要和他打架，结果陆念一进去就招呼自己的小伙伴把人顾希从凳子上拖出来了，哎哟，就拖到她面前……”
“陆念比他矮一点儿，小姑娘搭了根小板凳，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红色的绸布，往顾希头上一盖，把我们都看傻了……”
“……聘礼就是几个小汽车，不晓得陆念从哪里找来的……对呀，把顾希吓坏了，他哪儿见过这架势啊，肯定不答应啊，不答应陆念就把人家绑起来，非要塞到小书包里带回家，陆太太呀，我们这也没办法啊……”
周园长说到最后，语气都无奈起来。
陆念所在的幼儿园是一家非常有名气的幼儿园。
送进来念书的都是些太子爷大小姐，老师们哪里得罪得起。
其中最有背景的又是陆念小朋友了。
周园长拿陆念没办法，只好一个电话打给李明珠。
园长一开始没指望能打通的，李明珠的电话是秘书转接，最后接通，纯粹是一个意外。
周园长当即倒苦水一般，把陆念这个小恶魔的所作所为全说了出来。
李明珠听了，沉默了很久。
“陆念爸爸呢？”
周园长一听到陆遥，更加愁眉苦脸。
“陆太太，我们如果找陆先生有用的话，就不用给你打电话了！”
李明珠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她平时忙，陆遥的工作比较轻松，所以幼儿园老师叫家长，基本都是陆遥去应付。
周园长哭诉道：“陆先生……平时的时候就很有想法。”
李明珠心中警铃大作。
周园长解释道：
一般陆念在幼儿园惹出什么麻烦，陆遥到了幼儿园之后，都会被自己女儿花言巧语一骗，登时倒戈，隔岸观火。
李明珠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我抽时间过来。”
周园长挂了电话，哀怨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陆念强抢良家小美男，自己倒先委屈起来，手里揪着红色的帕子——据可靠消息报道，这块手帕是从中班门口的窗帘布上剪下来的。
作案动机明确，作案手段高超，作案工具剪刀，嫌疑人：陆念和她的小伙伴。
顾希沉默的站在一面。
他的头发有些长，软软的贴在脖子上，眼睛忽闪忽闪，睫毛浓密，想把小扇子似的，长得果然是相当好看。
不好看——也不可能引起这个小祖宗的注意了。
周园长说：“念念呀，现在法治社会，不允许出现抢亲这种行为的，知道吗？
你要同人家好，要征求人家的同意才行，明白吗？”
陆念小嘴一瘪，质问顾希：“那你同意和我好吗！”
顾希酝酿了一会儿台词。
憋了一会儿。
又憋了一会儿。
憋的小脸通红，才糯糯的开口：“我……你……太小了……”
挺懂事的一孩子。
奈何陆念是个不懂事的，一听人家不干，瞬间就哭上了。
一副非要同人家好的架势！
周园长看着陆念哭的凄凄惨惨，心被她哭软了。
“哎呀宝贝儿别哭了，园长抱抱，别哭了！”
陆念哭的打嗝，周园长什么都顾不说，光哄她。
她哭的这样厉害，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围着她转。
陆念这个人来疯，越多的人哄她，她哭的越起劲。
众人都没办法的时候，李明珠来了。
陆念就算哭的天昏地暗，也还知道抓着顾希的手，死活不肯放。
顾希一张小脸涨的通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乱糟糟的，像顿了一锅大粥，咕噜咕噜，不可开交。
始作俑者陆念，在一锅乱粥中间，突然耳朵一动，瞬间安静的像一只鹌鹑。
她的变化实在是突如其来，叫人摸不着头脑。
周园长等老师，上一秒还在哄这个小祖宗，下一秒就看见这个小祖宗自己不哭了，心里纳闷：
……怎么回事儿？
众人顺着陆念直勾勾，怯生生的目光，看到了门口的李明珠。
李明珠的模样，就像个放大版的陆念。
她风尘仆仆，穿着正装，没什么表情，站在门口。
陆念哭到最后，打了声嗝，胆怯道：“妈妈……”
李明珠目光往她的手一看。
陆念小兽似的，有一种野性直觉。
她手一抖，果断的松开顾希的衣角。
周园长只给李明珠打过一次电话，平时只看见过陆遥，没见过陆念的母亲。
如今看见门口的李明珠——尽管没见过，但也能从相貌上猜出一大半。
周园长道：“陆太太！”
李明珠点头。
陆念捂着脸。
李明珠开口：“陆念，过来。”
年仅四岁的陆念，背后一凉。
李明珠喊人的语调分为三种，没事的时候喊‘念念’，有时候喊‘宝贝’，一旦她妈妈生气了，就会连名带姓的喊她。
陆念委委屈屈：“妈妈……”
和陆遥撒娇时的语气如出一辙。
她模样乖巧，低眉顺眼，听话的根本……不像平时的那个园霸啊！
一众老师惊的扶住下巴。
众所周知，陆念很难搞，有多难搞，拿着话筒采访一下幼儿园的朋友们就知道了。
上到老师园长，下到同学保洁阿姨，提到陆念无不是啧啧感慨：大魔王啊！
可想而知，陆念平时在幼儿园里显然是‘作恶多端’，‘前科累累’，‘头号通缉要犯’。
众人拿她又头疼又没办法，每天被她折腾折腾的，都放下红尘，立地成佛了。
而这个幼儿园知名‘恶霸’陆念，和眼前这个‘陆怂怂’，着实相差甚远。
李明珠开口：“和人家道歉。”
陆念嘴唇嗫嚅片刻，想撒娇，一看李明珠脸色，登时萎了。
她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和顾希道歉。
“对不起……”
李明珠冷漠：“大声点，我没听见。”
陆念眼睛一闭，尖叫道：“对不起！”
李明珠：“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娶你了！”
陆念委屈巴巴，越说越委屈，一想到妈妈这么凶，更委屈，哭唧唧的，几乎是又哭又喊的道歉：“呜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娶你了……呜呜呜……我知道错了……”
喊到最后，被李明珠抱起来。
“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明珠抱着她，语气却是轻柔了不少。
陆念抽抽搭搭，把脸埋进李明珠胸前，呜咽的伸出手，抓着她的衣襟。
周园长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陆太太，还亲自跑这么一躺……”
李明珠淡然：“没事。”
她抱着陆念，蹲下身，看着被陆念‘强娶’的顾希。
李明珠道：“念念给你带来麻烦了，阿姨替她道歉，好不好。”
顾希盯着李明珠的脸，盯着盯着就盯红了。
他已经到了能辨别美丑的年纪，此时看着李明珠，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阿姨竟然比电视机里的女神仙还好看。
顾希本来就腼腆，这时候脸红的更厉害。
李明珠拍了拍陆念，“念念，和小哥哥说对不起，问问小哥哥愿不愿意原谅你。”
陆念把哭的通红的小脸露出来。
她哪怕哭鼻子哭成这样了，都好看软萌的叫人心碎。
“对不起……”
顾希心里咯噔一下，又憋了半天，憋出了几个字：“没、没关系……”
陆念道：“我以后不娶你了。”
李明珠笑道：“握握手，跟小哥哥和好吧。”
陆念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拉着顾希，把顾希脸上的热度升温了一档。
顾希握着她的手，正想开口说：我们以后继续做好朋友吧。
陆念就说：“我以后嫁给你。”
……
………
………………
陆遥给陆想的家长会开完，捧着一堆奖状回家时，就看见陆念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陆念看到爸爸，就跟看到救世主似的。
陆遥见女儿一脸郁卒，连忙想走过去抱她，结果没走两步，就看见李明珠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善。
陆遥在某方面直觉很准，前因后果一串，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多半是陆念闯祸了。
陆小宝贝在学校里闯祸，一般都是他去摆平。
他摆平的方式也简单粗暴，类似‘宝贝打断人家一条腿，他去把人另一条腿也打断’，两全其美，好事成双。
当然，陆念不会真的把人腿打断，她虽然皮了一点儿，但是皮的活泼可爱，很懂分寸，叫认识她的人都对她又疼爱又无奈。
陆遥看到李明珠回来了，心里就有了大概。
他今天忙着去参加陆想的家长会，周园长的电话没打给他，多半就是打给孩子她妈了。
陆遥想到这一点，迈向陆小宝贝的腿立刻一个转弯，跨到沙发上去了。
陆念一看自己爸爸怂成这样，眼泪刷刷的往下落。
陆遥不忍，问道：“宝贝怎么了？”
李明珠冷酷道：“当着我的面私定终身。”
陆遥：……
！！
那这真的是很过分了！
他的小白菜只有四岁，哪家的猪这么厚颜无耻！
陆遥连忙追问，李明珠这才叹了口气，把幼儿园里面的事情全都讲给陆遥。
陆遥听了，没憋住，在沙发上哈哈大笑。
陆想舍不得妹妹罚站，此时正把妹妹抱在怀里，给她揉着小腿。
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陆想丝毫不担心李明珠揍他，他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宝贝女儿站久了还得了，不出两分钟她自己就会找借口把陆念抱起来。
幼儿园的一场闹剧，把李明珠今天的工作耽误了。
晚上陆想牵着妹妹去睡觉，李明珠还在书房里工作。
陆遥见不得她熬夜，于是在她身边打转。
李明珠看他一会儿看书，一会儿折纸飞机，无奈了。
“你困了先去睡。”
陆遥道：“我陪你。”
他原本想替李明珠分担一下工作，但是看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脑袋都大了。
“你非要这么累吗。”
陆遥道，“我们赚的钱都够用到下半辈子了。”
李明珠揉了下眉心。
陆遥抱着她，“去睡觉。”
李明珠：“我……”
陆遥把她打横抱起，直接抱进了卧室。
她的资料才整理了三分之二。
陆遥抱她抱的紧，把李明珠直接塞进被子里，手手脚脚缠着她。
“快睡觉，要不然就睡我。”
李明珠道：“陆遥，你儿子都八岁了。”
意思是：你能不能懂事一点。
陆遥嘟囔：“我五岁，你快睡觉，不然我也要闹了。”
“你不心疼和我无关，我自己的老婆我自己心疼。”
李明珠：……
陆遥亲了亲她：“你要是睡不着，我们就做点儿很快入睡的事情。”
李明珠闭上双眼，连忙睡了。
夜很深，陆想的房间里，他的宝贝妹妹在他隔壁床，也睡得香甜。
片刻后，陆念说着梦话：我不娶你了……
陆想纳闷，心道：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