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曼音果然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便等在了书肆的外头。
叶明蓁还要忙活书肆里的事,虞曼音就等在附近的茶楼里,等叶明蓁午后有了空闲过去找她。
一见到人,虞曼音立刻迫不及待地道:“蓁蓁,我昨天想了一晚上,终于想出来了。”
“你想出了什么?”
“蓁蓁,你瞧这是什么?”虞曼音拿出一本书。
叶明蓁一看就认了出来,是年前虞曼音牵头做的那本诗集。她本来也有一本,留在侯府里没有带出来。
“最近那顾思凝的诗集是出名的很,可我们做的这本也不差,虽然没有像顾思凝那样放到外面书肆卖,可熟悉的这些人也是人手一本。”虞曼音翻开诗集,指着里头的内容:“你瞧,就属你的诗做的最好了。”
“这又怎么了?”
“这当然重要了!”虞曼音睁大了眼睛:“你的才学这样出众,从前费了那么多的力气才有如今成就,难道说不要就不要了?你离了侯府,也还可以作诗作文章,你有才学在身,就算没有侯府作背景,也无人会小瞧了你。”
她以才取人,也最是视才如命,眼见着叶明蓁似乎是铁了心要投笔从银甘心做个农家女的模样,只觉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虞曼音急了,连忙说:“我都替你想好了,过些时日,长公主设宴邀请京中各府的女眷,我娘与我都要去的,听说是要现场作诗比拼,到时候你也去,只要能有长公主点头,你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她的脑袋瓜里向来只有风花雪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都是好不容易。
叶明蓁给她倒了一杯茶,见她慢慢喝了,才慢条斯理地道:“我觉得不行。”
“为何不行?”
“长公主设宴,邀请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那样至关重要的场合,我既无请帖也无身份,恐怕连大门也进不了。”
“那有何难?到时候你就装作我的丫鬟……”
“夫人小姐作诗,我这个丫鬟却站出来出风头,岂不是以下犯上?”
虞曼音一噎,想了想,想不出来了。
她忧愁地端起杯盏一饮而尽,“那……那我给你出银子,也做诗集放到书肆里卖?蓁蓁你放心,我爹刚给了我一笔买首饰的银子,我还没花呢。”
叶明蓁摇头:“顾小姐天赋出众,我远不能及,她能在这么短的日子里作出这么多诗,我却是不行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虞曼音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了。
她失落得太明显,叶明蓁安慰道:“你说的有一句话在理,我虽离开了侯府,但也不是从此荒废了读书。只不过这会儿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你说的要紧事,就是在书肆里卖书吗?”
叶明蓁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温声对她说:“你向来喜欢读书人,无论怎么说,顾小姐的才学是有目共睹的。再过些时日,侯府必定会在长公主宴席上给顾小姐造势,你不如看看顾小姐的诗集,省得那时与别人没了话。”
虞曼音面上别别扭扭,很不情愿。
顾思凝当着她的面说了那么多叶明蓁的坏话,她若是去刻意交好顾思凝,岂不是还背叛了叶明蓁?可恨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公的事情,给了人说长论短的坏嘴巴,偏偏又给人惊才绝艳的天赋。二者相加,当真是让她左右为难。
她小声嘀咕:“明明你也不输给她……”
叶明蓁淡笑不语。
她是日夜苦读才有今日,可真千金不同,真千金回府不过几日便有如此成就,天赋极其可怖。这一本诗集只是开头,日后顾思凝会有什么成就,连叶明蓁都说不准。
旁人只见她的风光,可其中有多少艰辛隐忍,唯有她自己知晓,即使有不甘心,可输了就是输了,她心服口服。
年幼时为了争一口气,想求顾夫人多看她一眼,后来为了长宁侯府的脸面,也不敢让任何人失望,步步维艰。如今没了一切,连承认自己是个庸才都是轻松的。
……
在瑞王把消息递进宫前,齐承煊的手下就已经打探到了叶明蓁的行踪。他虽然有心想去见叶明蓁,可这回总不能再将书肆里的书全买下。
他对那位长宁侯府真千金的诗集半点兴致也无,随消息一块儿送进宫的诗集也被他随手放到一边,不曾翻开。
因此,这段时间里,将叶明蓁的事情暂且放到一边,他静下心来,好好理了理这会儿的事情。
虽说是有了重来一回的优势,可突然回到许多面前,还一下有许多不方便。他用惯了的人手还有许多未进朝堂,使唤习惯了的下属不少现在还不是他的人。但重来一回也给了他不少助力,例如让他知道哪些人手可用,哪些又是其他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甚至拉拢上辈子的手下时也更加熟练。
齐承煊费了一番功夫,将身边的人都换了一批,又按着记忆插手了一番朝事,等做完一切之后,他才又想起叶明蓁。
叶明蓁绝不会一直困囿于街坊市集,可她如今是农户女,想要翻身,身份已经不能再做文章,便得从其它地方入手。
京城里的人重身份重权势,但才学向来是通行证。
齐承煊稍稍一想,起身前往皇后宫中。
今日长公主进宫来见皇后,长公主是皇帝长姐,再过几日要在府中设宴。要是齐承煊记得没错,前世也有这次宴席,叶明蓁在贵女之中大出风头。
他到皇后宫中时,长公主正与皇后说的正到兴处,连见他来了都没将手中诗集放下。
“太子平日里忙于朝政,恐怕是不知道近日里京城的事。”长公主笑说:“近日有一本诗集出名的很,是长宁侯府的千金所著,我特地命人寻来,里面的诗当真是好。”
齐承煊抬了抬眉毛:“长宁侯府哪个千金?”
他心说:若是叶明蓁,她做的诗好,诗集卖的好,那也是再理所当然不过。
长公主:“是新找回来的那个。”
齐承煊刚冒头的心一下落回原处,兴致恹恹。
他道:“孤觉得还是先前那个更好一些。”
“太子也知道这些事?”皇后稀奇地说:“本宫想给太子寻太子妃,太子还借口不熟全拒绝了,何时也对别的姑娘这般上心了?竟还知道长宁侯府有两位姑娘?”
齐承煊面色坦然:“这么大的事情,孤也略有耳闻。”
他心想:若是给他说的是前面那位顾家千金,说不定他太子妃的位置早就有人坐了。
“可我看来,这位新的长宁侯千金也不输给谁。听闻她原先流落乡野,却还有这般天赋,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长公主说到兴起,当即便拿起手中诗集要给他念:“太子来之前,我就在与皇后说起这首,我与皇后都觉得好。”
齐承煊还有事求她,自然不拒绝。
他兴致缺缺,可当长公主念出第一句诗时,眉头便慢慢皱了起来。
都等不及长公主念完,他就迫不及待出声打断:“姑姑方才说这是谁写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