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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骁看她耳尖泛着红,语气柔和地对他说:“我只有这个了。”这就是她全部的家当了。
穷得让人心疼又好笑。
秦骁握住那两枚硬币,放进自己裤兜里:“行啊,我收了。”
要是文导在这里, 多半得吐血,九里这么一个千金难得的角色, 竟然就值两块钱!秦骁问她:“不让我进去?”
她摇摇头, 语气却坚定得不得了:“不让。”她小声补充,“这样不好。”
他们两个在这里悄声说话, 一条长廊上也没什么动静,大多数人都不在酒店里面。
秦骁看她还穿着睡袍, 觉得不可思议, 这年代竟然有人九点钟就睡觉?
他往下看,她穿着宽大的拖鞋还有一次性袜子, 又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问她:“苏菱, 你该不会还是个未成年吧?”乖得过分, 简直不像个成年人。
苏菱说:“我成年了。”
“真19了?”
“嗯。”
那他没什么罪恶感了,大家都是成年人, 尽管差距有点大。
秦骁说:“衣服换了, 带你出去玩。”
苏菱一惊,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她来说, 她是想去的走走的。毕竟上辈子来珊瑚镇她也没有好好逛过, 但是倘若是和秦骁一起, 她就不想去了。
别的暂且不提, 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我不去。”
然而秦骁霸道劲上来了:“快点,不然抱你去。”
苏菱气死了:“你怎么这样呀?”
他乐了:“我怎样?”
她又不会骂,只能憋出一句:“你不讲道理,不尊重人。”
他笑得不可自抑,心想老子需要讲道理吗?然而这话她估计讨厌得要死,于是他说:“两个硬币就被你收买,真当我开慈善堂啊?”
苏菱抿了抿唇:“好。”
她果然吃这一套,他就知道她们这种社会主义教出来的好学生有愧疚心这玩意儿。
他书读得烂,不好意思,礼义廉耻他没有。
苏菱换好衣服出来,他还抱着双臂在外面等,苏菱来的时候穿的连衣裙,他没见过她穿裙子的模样,目光含笑落在她身上:“这么好看啊。”
苏菱抬起眼睛看他一眼:“你别用这种语调和我说话好不好。”
他哼笑:“什么语调?”
苏菱不敢说,她主动往电梯走。回头看见秦骁衬衣上挂着墨镜,估计是出门忘了取下来,苏菱想了想,请求性询问:“秦骁,你可以把那个戴上吗?”
她是真的怕被人看见,以至于紧张得和做贼一样。
秦骁勾了勾唇:“成啊,你给我戴。”
她别过脸,不吭声了。
秦骁低笑一声,顺着她的意思把墨镜戴上了。
珊瑚镇外面星斗点点,这是个建在偏远郊区的古镇。由于一级保护,污染不重,地理位置很特殊。
她抬头往天上看,怔了怔。
五年后的星星没有这么亮,或者说城市看不见星星了。
她死的时候也是晚上,那时候天色如墨,漆黑沉郁,她的瞳孔如夜色一般黑。
她看着黑夜的表情,让秦骁看得心一跳,他皱了皱眉。
秦骁带着苏菱往古街上走。
他找了个相对偏僻的地方,剧组众人在另一头。秦骁知道这些,苏菱却不知道,她犹自东张西望,生怕遇见熟人。
秦骁觉得可爱,索性也不告诉她。
这边偏僻,半天也只找到个买酒的古店。秦骁带着苏菱,自然不可能去,倒是在转角有个稀奇的地方,那里有家卖甜筒的。
他看了眼苏菱:“你等着我。”
没一会儿苏菱就见他拿了个甜筒出来,硬塞她手上。
她怔了怔,见秦骁若无其事往前走,甜筒在冒寒气,现在快七月了,纵然是晚上,温度也很高。
苏菱怕化了,她小心翼翼咬了两口。
然后秦少回了头,他眼里带着笑,“苏菱。”
“嗯?”她嘴角还沾着白色的奶渍。
“我让你拿着,你给老子吃了?”
苏菱尴尬得脸都红了,拿……拿着?她抬起眼睛,给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快笑死了,然而只能憋着:“没事,你还给我就行了。”
她站着不动。脸色忽红忽白,看来想通了他是故意的。
秦骁往她身边走:“给我啊。”
苏菱一慌,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筐。
秦骁:“……”
他脸色有点难看。
苏菱想跑,但是空旷的街道,她能跑过秦骁就是奇迹。
秦骁走过来:“这么嫌弃老子?”
她又不说话了。
脸色苍白,看着平白有几分可怜。
秦骁说:“当我脾气好?”
她当然知道其实他的脾气烂得要命。”
“哪只手扔的,哪只手伸出来!”他用的是要剁了她手般的语气。
苏菱第一次发现秦骁这么小气的。
她知道他生气的时候越忤逆下场越惨,她不敢看他,带着几分害怕,把自己的左手伸出去。
那只手又小又白。
他垂眸看了一眼,高高抬起手,苏菱条件反射地闭上眼。
他含着笑,轻轻把她手指握住。然后用拇指把她虎口上的融化的冰淇淋擦干净。
他的动作认真而温柔,她诧异睁开眼睛,只能看见男人低头的模样。
平心而论,他的长相过于冷峻,看着就不好相处,太具有攻击性。但在她面前,他似乎格外爱笑。
夏夜和暖,她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温度和空气。
苏菱猛然抽出自己的手。
情绪来得太猛烈,这次她没有控制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秦骁的手还僵在半空,他怔住了。这次他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讨厌是深入骨子里的厌恶。一寸一寸,把他那点情不自禁生出的柔情啃噬得干干净净。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妈的他就是有病,生生过来犯贱的。
他拇指上还沾着那甜筒化掉以后的黏腻。
秦骁冷冷笑一声,谁他妈还会继续犯贱?难不成还非她不可了?
他后退几步,把手揣进裤兜,却不小心碰到了那两个硬币。
他死死捏着它们,声音透着讥讽:“苏小姐好本事,我就等着看看,你能不能拿个影后。”
那是她摔断腿的第二个八月。
她第一次见到秦骁的母亲文娴夫人。
她在别墅午睡,秦骁在和文娴谈话。
文夫人说:“你还养着那个女人?这次这个太久了。不是听说腿废了吗,难不成还真喜欢她?”
秦骁轻笑:“她还年轻,才二十二吧,你见过比她好看的?有你就给我送过来啊,我立马把人换了。”
“胡闹!”
秦骁毫不在意,他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文夫人道:“你让小雅以后怎么想?”
秦骁挑眉:“能怎么想?她是秦夫人,我养个情妇怎么了,不服她也养啊。”
文夫人气得心口发疼,最后摔门出去了。
苏菱站在二楼转角处,静静往下看。
秦骁抬头,恰好看见她白色的衣角。他脸色立马变了,冲上二楼,还带着慌乱的模样:“菱菱,你听到什么了?”
阳光倾洒下来,她才睡醒的样子显得平和慵懒。
她赤着脚,没有穿鞋,脚踝上是一串紫色的宝石链子。那条腿是她废掉的腿,能走路,但是走不快,下雨的时候偶尔会疼。
她冲他笑:“怎么了吗?我才醒。”
他舒了一口气,把她脑袋按在他心口处,她听见他心跳飞快,看来确实很紧张。
她面色平静。
没有什么伤心不伤心,她只是第一次恨自己年龄太小,才二十二。
但是也没什么的,女人的好年华不长,等几年她就不漂亮了。
苏菱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会演戏,秦骁被她骗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可惜她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她死的时候就在想,不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她都过够了那样的日子,要是重来一次,她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再也不会。
她不要断腿,不要失去唯一的朋友云布,也不要走在路上被人指指点点,更不要一个人死在暗夜。
苏菱第二天去剧组的时候精神不太好,但是她知道这是第一次演戏,并且没有接触过九里这个角色,今天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她强打起精神,给剧组遇到的每个人都礼貌地打招呼。
众人见到她也非常友好。
昨晚吃饭坐她旁边的一个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拉住她:“苏菱。”
“刘前辈。”
“喊我刘姐就行。”
“好的,刘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