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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寒风呼啸,树叶一夜之间全落了下来,满目的萧条,小院中梁依童却被丫鬟按在地上,距离被灌下毒药,已经过了一刻钟。
她知道她就要死了。经历了两年地狱般的生活,梁依童本以为她不怕死,毒药一点点侵蚀身体时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从月门处走来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她头戴宝蓝点翠珠钗,手上戴着镂金嵌翡翠粒护甲,从头到脚,无一不金贵。
她是三皇子妃,也是后院的女主人,想亲眼看看梁依童临死前狼狈的模样,才来了此处。
然而地上的女子,纵使发丝凌乱,朝着她的这半张脸,依然肤如凝脂,妍丽无双,难怪会勾得三皇子至今不曾与她圆房。
三皇子妃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恨自己没能早点对她动手。自打嫁给三皇子,整整半年她都在独守空房。侍寝次数最多的梁依童,自然成了她的肉中刺,趁三皇子不在京城,她才寻了个借口,欲要处死梁依童。
梁依童自然察觉到了她狠毒的目光。她单薄的身躯有些紧绷,却又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她五官清丽,又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尤其的漂亮,三皇子妃被她的笑所激怒,一脚踩在了她背上,冷冷道:“平日里怯生生的,最会装可怜,死到临头了,竟还笑得出来,怎么?还指望三皇子来救你?”
梁依童自然清楚,没人会来救她。她只是觉得这一切都着实好笑,三皇子妃如此憎恨她,不过是觉得她受宠。
她却不知,所谓受宠的美人,最后基本全死了,因为府里藏着一个秘密,三皇子不能人道,唤人侍寝时,都是情绪糟糕时,他本就残暴异常,死在他鞭子下的亡魂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三皇子妃因为身份高贵,三皇子才没有动她,她却反过来羡慕她们。
梁依童咬了下唇,勉强保持了清醒,她轻轻笑了笑,才艰难对三皇子妃道:“你以为处死我,三皇子就会与你圆房?不,你这辈子都会守活寡,日日活在痛苦中,望你至死不能和离,日日困在这里,永不解脱。”
因太过虚弱,她声音恍若蚊讷,三皇子妃只勉强听清一句,不等她发作,就见梁依童闭了眼睛。
她被灌下的是剧毒,临死之际,痛不欲生,她唇边却泛着笑,似乎解脱了一般。
彻底失去意识时,梁依童心中才生出一丝不甘来,凭什么害她的人都好好活着,她却要死了呢?
*
再次睁开眼睛时,梁依童才发现眼前的景物十分眼熟,房内摆着熟悉的金丝楠木圆桌,墙壁上还挂着一把精致的弓箭,这里分明是行宫。
她这辈子只来过行宫一次,已经是两年前了。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感觉到疼痛后,她才飞快地跳下了床,找到了唯一的镜子,镜中的少女,不仅梳着双髻,五官也稚嫩许多,分明是个小姑娘模样。
梁依童摸着铜镜,怔怔发了会儿呆,有点不敢置信,她竟真回到了两年前。
她本是武安侯府的四姑娘,因生母是个爬床的贱婢,她向来是母亲的眼中钉,父亲在世时,母亲再恨她,也不可能真弄死她。
她就这么可怜巴巴活了下来。十三岁时,父亲却意外去世了,他膝下无子,二叔袭爵后,因贪污受贿惹怒了圣上,被撸了侯爷之位,偌大的侯府说倒就倒。
怕皇上会重罚他们,二叔和母亲一合计,就将小算盘打在了她身上。毕竟梁依童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女,又偏偏生得国色天香。
他们趁三皇子外出狩猎时,将她送到了三皇子床上,想拿她讨好三皇子。武安侯府才刚惹怒了圣上,三皇子自然不可能纳其府上的女儿为妾,就算他一眼就看中了梁依童,她的存在也注定只是个玩物。
行宫可以说是梁依童噩梦的开始,发现身处行宫时,梁依童一颗心就沉了沉。
上一世,这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三皇子不能人道。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真被当成玩物送给三皇子时,她又惊又怕。三皇子朝她靠近时,她颤抖着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朝他刺了过去。
她那点力道,自然不可能刺伤他,簪子被他踢掉时,她惊慌地后退了一步,下一刻就对上了三皇子那张泛着冷意的脸,他拎起一旁的长鞭,朝她逼近了些。
瞧到她恐惧的模样,三皇子却邪气地笑了笑,一鞭子抽在了她身上,梁依童挣扎着想要逃走,三皇子却直接将她的腿打折了。
怕她逃走,他还特意派了两个丫鬟死死盯着她,她一条腿尚骨折着,想逃走谈何容易?
梁依童根本没料到她会重生。好在这时,她的腿还完好无损,她也没试图行刺三皇子,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
梁依童正思索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丫鬟行过礼后,门就被推开了,三皇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其实长得很是俊朗,因爱穿白衣,颇有种风度翩翩的气度,京城里不少小姑娘都悄悄爱慕着他,然而没人料到,私下里,他却比地狱来的锁魂者都要恐怖。
梁依童眼睫不受控制地颤了颤,三皇子进来时,她却温顺地行了个礼,笑了一下,“民女见过三皇子。”
少女一双桃花眼又纯净又勾人,加之五官清丽,乖巧的模样竟格外可人。饶是见惯了美人,三皇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相貌当真是一等一的好,日后五官彻底长开,只怕京城第一美人,都不及她的风采。
三皇子饶有兴趣道:“在家时不是还寻死觅活?被送来反倒乖了?”
梁依童本就没指望家里的事能瞒住他,上一世,刚得知要被送给三皇子时,她确实哭哭啼啼地恳求过母亲和二叔,求他们饶过自己。
她的苦苦哀求自然没有用。
哪怕最终不是死在了他手上,梁依童对他依然有种本能的畏惧,她竭力忍住了颤抖,垂下眼睛,软声道:“三皇子龙章凤姿,一表人才,京城里不知多少姑娘仰慕您,能待在您身边是民女天大的造化。民女当初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跟着您,才闹了一通,让您见笑了,如今民女早就想通了,能跟着您,就算没有名分,也是民女的福气。”
没人不喜欢好听的话,何况她话里又难得没隐瞒自己的野心,三皇子见惯了功于心计的美人,根本没怀疑她话中的真假。哪怕他阴晴不定,听完这话,脸上也多了丝浅淡的笑。
“你倒也识趣。”三皇子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又仔细打量了她一眼。
少女肤白貌美,眼睫浓密卷翘,小脸只有巴掌大,当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就是年龄瞧着小了些。他心中满意,也没再为难,“你去外间休息,暂时不需要你侍寝。”
梁依童乖巧地退到了外间,清楚这是糊弄过去了,她紧绷着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些。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好,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她当然不可能再进三皇子府。
三皇子表面温润,却残暴至极,哪怕侥幸在他手中活了下来,梁依童也怕极了他,三皇子妃也不是个好相处的,入了皇子府,只怕她有九条命都不够活的。
她必须得想法逃走。
接下来一连两日,梁依童都很乖巧。三皇子跟人出去狩猎时,她就乖乖呆在行宫中,前两日丫鬟还随时留意着她,第三日就不怎么管她了。
这一日,到了午休时间,她像往常一样,躺到了床上。这三日,她每天都会午休,一睡就是一个多时辰,丫鬟们早已习以为常。
见她睡着后,宫殿内的两个丫鬟也没在她跟前晃悠,一个去小厨房忙活去了,一个则有些犯困,靠在一旁儿打盹。
梁依童一直留意着房内的丫鬟,等她睡着后,梁依童就轻手轻脚走到了窗户旁。
她好不容易才爬了上去,窗下是草丛,怕发出声音,梁依童脱下了绣花鞋,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她拎着鞋猫着腰,悄悄溜出了宫殿。
她刻意避开了人群,然而行宫却很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走出去,她不敢停下休息,却还是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怕是丫鬟得知她不见了,在寻人,梁依童一颗心紧紧悬了起来,想到刚刚经过的一个宫殿,门口没人守着,梁依童从小道绕了过去。
她推开一间寝室,躲到了床下,见没人闯进来搜查,她怦怦乱跳的心,逐渐恢复了正常,她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人该走远了,正想钻出来时,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梁依童又往里缩了缩。
外面是归来的豫王和他的贴身侍卫萧岺,豫王一身鸦青色长袍,衣摆处用金线绣着四爪蟒蛇,他五官深邃立体,逆光走来时,气势惊人。
他才刚从陕西回来,恰好路过此处,因遇到了刺客,受了点伤,干脆在行宫养了养伤,比三皇子等人来得还要早了两日。
这次刺杀,他虽折损好几人,却也捉到两个活口,刚刚就是审问刺客去了。
豫王推门走进了卧室,萧岺恭敬地跟了进来,他还想着刺客的事,不由低声道:“属下本以为刺客是土匪,谁料竟是……”
豫王一进门狭长的眼眸就眯了一下,见他比了个手势,萧岺耳朵动了动,警惕地抽出了腰间的剑,冷呵了一声:“什么人?出来!”
梁依童紧张地缩在床底下,听到呵斥时,她紧紧捂住了唇,下一刻就听到了男人拔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