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九月开始与董家斗,宁可亏本经营茶楼也要坏了董家的名声,再有其他胭脂、首饰铺子趁机打压董家的玉楼,耗了三个月,没有顾客登门的董家终于被迫关闭了玉楼。
沈樱出了这口气,安心守孝了,她那边平稳了,赵家这边也终于不用再跟着牵挂担心。
经过此事,阿娇已经歇了做生意的心。
赚钱虽好,可赚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无事时自然一切顺遂,一旦出了件大的,动辄倾家荡产。阿娇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从去年到现在,她赚了小三十两银子。本来还担心这些都要搭进去替秋月还何二爷赎身钱,官爷偷偷告诉她其实并不用还,阿娇一点本钱没亏,赚了三十两,还得了秋月一个丫鬟,她知足了。
阿娇知足,赵老太太不知足。
赵宴平自然不会将秋月赎身的真相告诉老太太,赵老太太自己算了一笔账,阿娇就是把当初的聘金搭上,也还差十几两银子才能补足五十两,阿娇赚了钱是赵家的,阿娇欠了钱也得算在赵家头上,这怎么行?
沈樱还在跟董家斗法的时候,赵老太太就开始挑秋月的不是了,三天里有两天都会骂秋月一顿,还跟赵宴平、阿娇商量,要卖了秋月还债。
“我不卖女人。”赵宴平沉着脸道,“祖母不用担心,我给何二爷写信说明了情况,剩下的等阿娇攒够了一起还他,何二爷那边并不急。”
赵老太太瞪着阿娇道:“她都没有生意可做了,拿什么还十几两银子,靠你偷偷贴补她吗?”
阿娇不忍心看秋月被老太太嫌弃,昨晚已经跟官爷商量过了,道:“老太太您别急,我只是不做胭脂生意了,等樱姑娘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我跟秋月继续做绣活儿生意,我跟秋月女红都好,之前一个月也能有一两左右的进项,我们使劲儿干,一年差不多也能还了何二爷。”
赵老太太这才消了气,阿娇赚一两,她就能拿一钱银子的分成,算是够阿娇、秋月的伙食钱了。她聘阿娇是为了将孙子拐回正道,偏偏阿娇没用,阿娇自己在赵家都是白吃饭了,再带上一个秋月欠下十几两银子,那怎么成?
“今天开始你跟秋月就待在房里做绣活儿,等外面的事一解决,就让秋月他们去摆摊。”赵老太太不容商量地道。
阿娇都应了,她做绣活儿也是给自己赚钱,阿娇只是希望绣活儿生意千万别再得罪哪家铺子。
当着老太太的面,赵宴平没说什么,晚上回来,与阿娇躺下后,赵宴平才无奈道:“委屈你再辛苦一年,等明面上还了何二爷那五十两,你便不用再劳累了。”
别的事情他可以说服祖母,唯独钱财一事上老太太不会听任何人的,尤其这事是他先欺瞒老太太在先,让老太太以为阿娇欠了何二爷买下秋月的银子,一两二两也就罢了,还差十几两,不让阿娇把这银子赚回来,老太太能数落阿娇、秋月一辈子,家宅不宁。
阿娇笑道:“这有什么辛苦的,赚了也都归我,官爷对我够好了。”
阿娇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因为每次赵老太太埋怨了她什么,官爷都会给她补回来,阿娇既得了银子又得到了官爷的心,很知足了。
“嗯,睡吧。”
赵宴平低声道。
家里一堆事,官爷没有那种心思,阿娇也没有,朝着官爷的方向侧躺,慢慢就睡着了。
翌日赵宴平出发后,秋月就端着针线筐来东屋找阿娇了。进了屋,秋月放下针线筐,扑通就朝阿娇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小娘子对我的大恩大德,秋月感激不尽,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小娘子的,随小娘子驱遣。”
阿娇受之有愧,帮秋月的主要是官爷,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官爷告诉她不用还何二爷银子,还把之前她“还”的那些都给了她,阿娇未必舍得倾尽所有私房来保住秋月。
“快起来快起来,你要感激,就感激官爷好了。”阿娇悄悄告诉了秋月真相。
秋月并没有多吃惊,她依然感激阿娇,因为如果不是阿娇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赵家根本不缺她这个丫鬟,那官爷肯定会将她送还给何二爷,她一旦落到何二爷手里,未必能有赵家给她的安稳。
当然,秋月也感激官爷,甚至赵老太太那些不疼不痒的数落,秋月都不在意。
她真正怕的,只有身体上的欺.凌,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秋月再也不想体会。
接下来,阿娇与秋月每日都做起了绣活儿,阿娇像以前一样每天只做三个时辰,秋月的白天除了吃饭几乎都扎在针线堆儿里。阿娇劝她不必这么辛苦,秋月笑道:“辛苦不了多久,等棚子重新开张了,我就只负责卖了,趁现在闲着多帮小娘子做一些。”
腊月初一,阿娇的棚子重新开张了。
年轻的姑娘妇人们仍然记得沈家的好胭脂,一看铺子开张都来打听,得知这边不卖胭脂了,大家一起想到了沈家与董家的恩怨,纷纷唾骂董家奸商黑心肝,坑了沈家,也害得她们没有又便宜又好用的胭脂买。
出于一种同情心,买不到胭脂的女子们也都挑了几样绣活儿带走,再加上进了腊月,家家户户都要准备年货了,出门采购的百姓多,阿娇的针线生意竟然又恢复了卖的最好时的水平。
赵老太太去河边看过几次,生意好,自己有分成拿,阿娇还何二爷银子也有了希望,老太太终于又恢复了笑脸。
赵老太太一笑,从赵宴平、阿娇到秋月、郭兴兄妹,大家脸上也重新恢复了喜色。
心情放松了,别的念头自然活泛了,连着几晚,赵宴平都与阿娇睡了一个被窝,弄得阿娇眸含春水,如甘露浇灌过后的花朵,一日比一日娇艳鲜妍。幸好两人一直都是偷偷摸摸的等到二更天大家都睡熟了才开始办事,赵老太太又误会阿娇是因为赚了银子才心旷神怡,没有怀疑到那上头。
待到腊月下旬,年味儿越来越浓,赵家忙着打扫院子准备过年的时候,隔壁朱家,朱时裕、董碧青两口子从别院搬回来住了。他们搬出去是打着要朱时裕安心读书的名义,可不是分家,逢年过节都得回来。
外面一传来其他街坊们打招呼的声音,正指挥翠娘扫院子的赵老太太耳朵一动,撇下翠娘就朝街上走去,翠娘心知有热闹看,拿着大扫帚小跑着追了上去。
阿娇在窗里见了,笑着摇摇头。
赵老太太、翠娘出来的时候,朱时裕正在扶董碧青下马车。
赵老太太看到董碧青,想到阿娇的胭脂生意都是董家搅和黄的,怨气憋了许久,此时一股脑全都朝董碧青发.泄了出去:“翠娘你看到了吧,我早就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那心狠手辣卖了外甥女的婆婆,自然就有挑拨是非的儿媳妇!怂恿丈夫搬出去离开爹娘都算轻的,害得人家家破人亡才是最阴毒!”
赵老太太没有点名也没有道姓,但出来看热闹的街坊都知道她在骂金氏、董碧青婆媳。
董碧青的脸色变得难看极了。
她当初只想提醒父兄做点什么抢回生意,哪能料到会惹出那么多事?玉楼一关,父亲还好,两个兄长甚至她娘都埋怨她,弄得董碧青的日子过得也憋屈。娘家回不了,不肯好好读书的朱时裕也终于找到由头反驳她了,争吵时竟然骂她是长舌妇!如果不是她有银子,朱时裕可能都要休了她!
现在她才回来,就被赵老太太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董碧青能舒服才怪。
董碧青不想与赵老太太吵,嫌越吵越难看,金氏走了出来,赵老太太骂她卖过外甥女,她就骂赵老太太卖过儿媳妇、亲孙女,不管真的假的,嘴上不能输了阵仗!
赵老太太最恨别人冤枉她这两桩事,老母鸡似的跟金氏对骂了起来。
可金氏毕竟年轻,中气足,赵老太太就算有翠娘帮忙,金氏那边还有董碧青的两个丫鬟帮腔,渐渐落了下风。
阿娇听了,连忙跑出来,扶住赵老太太道:“清者自清,您没做过那些事,何必与她们计较,等会儿官爷要回来了,见您这样,又要生气。”
赵老太太还没说话,金氏大笑着讽刺起来:“是啊,老太太年纪大了,千万保重身体,不然您被气坏了还要冤枉到我头上,我们普通小老百姓,哪敢得罪你们官家,之前好心请赵官爷来我家喝喜酒都被他威胁要治我私闯民宅的罪,可把我吓得啊,三天三夜没睡好觉!还有沈家老爷子,明明是自己气死……”
“你闭嘴!”
阿娇突然转身,朝金氏喝道。
金氏一愣,她习惯与赵老太太、翠娘对骂了,但今日,是阿娇第一次敢大声顶撞她。
“你对我做过什么,我爹娘都在天上看着,外祖父外祖母也都看见了,还敢趾高气扬地诬陷别人,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阿娇不是不恨金氏,可她恨了也没有用,只能给舅舅添堵,所以阿娇忍了,可今日金氏竟然诬陷官爷滥用权势,竟然意图撇清董家与沈家之祸的关系,阿娇再也听不下去。
阿娇愤恨地看着金氏。
金氏就知道,这丫头一直在恨她,回来后的那些老实乖顺都是装出来的!
“你……”
“你又在吵吵什么,嫌我们朱家的脸被你丢得还不够吗!”
人群之后,突然传来朱昶暴怒的吼声,众人回头,只见朱昶与赵宴平并肩站在那里,朱昶气得脖子都红了,赵宴平冷冷地看着金氏,不言不语,却比朱昶的暴怒更叫人心惊胆战。
鸦雀无声,朱昶快速走过来,瞪眼董碧青主仆三人,粗.鲁地将金氏拉进了院子,朱时裕等人也灰头土脸地跟了进去,关上大门。
“进去吧,以后别再吵了。”赵宴平扶住气得不轻的赵老太太,示意自家人也都进去。
赵老太太委屈,一边跟孙子往里走一边还大声替自己诉苦,其实也是向街坊们澄清她并没有做过卖媳妇、卖孙女的事。沈家沟有这种谣言,但她搬到县城后从来没有提过,身边人也没人说过,今日金氏突然当众翻出这些旧事,赵老太太受不了这冲击。
哪怕解释了,赵老太太也知道,那些妇人们不会信的,以后肯定要背后嘀咕她、骂她。以前她是人人羡慕的赵官爷的祖母,今天开始,她与金氏一样,都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了。可金氏被骂是活该,她是冤枉的啊!
大过年的,赵老太太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