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这是个好主意吗?”埃斯珀兰萨问。
“不。但对我来说比别的办法更合情合理。”德克尔说。他们眼下在宽阔但喧闹拥挤的纽瓦克国际机场上。德克尔刚从联合航空公司的柜台那儿回来。他走到埃斯珀兰萨和贝丝身旁,他们正在盥洗室和航班时刻表显示器旁边的一个凹室里等他。他把票分给他们。“我搞到了8点30分那班飞机的票。我们在丹佛换机,今天下午12点48分到达阿尔伯克基。”
“座位不在一起。”贝丝说。
“其中两个是一起的。有一个人得坐在后面一点的地方。”
“我坐那儿,”埃斯珀兰萨说,“我来负责观察有没有乘客特别注意你。”
“我拄着双拐,恐怕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贝丝说。
“我脸上的伤口显然已经让联航公司柜台上的小姐注意到了。”德克尔看看周围,确定没人在偷听他们说话。“但我认为雷娜塔没法预料到我们从哪个机场走。我不担心她会在这一带。到了圣菲,才是我们该开始担心的时候。”
“你肯定她会在那里等我们吗?”贝丝问。
“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找我们,圣菲是她最有把握下注的地方。她知道,如果我不打算回去的话,我就得卖掉房子,转移账户。她会守在那儿,劝说房地产经纪人或是银行经理告诉她钱是往哪儿转的。”
贝丝对匆匆走过的乘客皱着眉头,好像害怕雷娜塔会突然从他们中间冲出来似的。“但那些信息是保密的。她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走进房地产公司或是银行,叫什么人把你的新地址告诉她。”
“我刚才正顺着这条思路往下想,也许经纪人或是银行经理下班回家时会有一支枪顶在他头上。”德克尔说,“雷娜塔是恐怖行动的专家。她不只因为我杀了她哥哥而恨我,还有我那100万美元刺激着她呢。为了报仇她会做任何事情的。如果我是她,我就会等在圣菲,直到我知道该从哪个方向着手追杀。”
埃斯珀兰萨看看表。“我们往门那儿走吧。”
他们不得不离开凹室,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这使他们感到很不自在。他们挤过人群,贝丝拄着拐杖,两个男人一边一个保护着她,不让别人撞到她。这并非因为她走起路来显得不稳。虽然她还没有多少机会练习用拐杖走路,但她天生的运动能力使她有可能越来越大胆地往前走。
德克尔心底涌起一股对她的钦佩之情。她看起来心意已决,对疼痛毫不在意,准备好了做任何有必要做的事情。
德克尔问自己,那么你呢?你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你准备好了吗?
任何事情都准备好了。
但他对自己并非完全信任。现在那些直接而实际的细节问题都已经考虑到了,没有什么能使他的注意力从感情上分散开来。他不能适应贝丝就在他身边的现实。不和她在一起时,他会产生一种不完整的感觉,心里七上八下的。即使是他走开去买机票那么短的时间,对他来说,也非常不舒服。
对任何事情都作好准备了吗?他在和贝丝以及埃斯珀兰萨一起走向安全检查站前的队伍时又问自己。不会是所有的事情。我没作好贝丝再次被伤害的准备。我没作好获悉她仍对我隐瞒她对我的真实感情的准备。我没作好得知自己是个傻瓜的准备。
在安全检查站门前,他放慢脚步,让埃斯珀兰萨和贝丝比他提前一分钟走过去,以防盯着X光监视器的警卫觉得他随身带的包里那一万张百元美钞可疑。如果他被要求打开包,他将很难向官方解释他是怎么弄到这100万美元的。安检人员立刻会认为这钱跟毒品有关。他不想让贝丝或者埃斯珀兰萨看起来和他有联系。X光监视器会把非金属物体连同金属物体的轮廓一同显示出来,因此,为了使钞票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德克尔去掉了一捆捆钞票上的橡皮带,把钱散放在大包里,又放进一件脏衬衫、一个记事本、一支钢笔、一套洗漱用具、一副牌、一张报纸和一本平装小说。如果运气好,X光检查员看见包里没有武器就会满意了,不一定能注意到那些看得见的杂物。
德克尔前面的一位女士把手袋放在监视器的传送带上,然后走过了金属检测器,她没有任何问题。德克尔的脉搏加快了,他站到她的位置上,把沉甸甸的包放到了传送带上。X光检查员奇怪地看了看他。德克尔没理会自己受到的注意,把潜水表和汽车钥匙放进一只篮子里。一位身穿制服、掌管金属检测器的女士把篮子从他面前拿走了。德克尔一点也不担心金属检测器会在他身上查出武器来——出发来机场之前,他和埃斯珀兰萨已经把他们的手枪拆掉,扔进了一个下水道。然而,他仍不想冒险让身上的任何金属物体使检测器鸣叫起来,从而让别人更注意他,无论那东西有多么清白。
“你的脸怎么了?”那位女保安问。
“汽车出了事故。”德克尔走过了金属检测器。
机器保持着沉默。
“看上去挺疼的。”女保安说。
“完全有可能更糟。”德克尔拿起他的表和车钥匙。“那个闯红灯撞了我的醉鬼进了陈尸房。”
“挺幸运的。最好小心些。”
“相信我,我会的。”德克尔走向从X光监视器里转出来的传送带。但是,当他看见传送带没动时,他的胸口绷紧了。掌管监视器的那个保安把传送带停了下来,严肃地看着德克尔便携包里那些东西的模糊影像。
德克尔等待着,就像一个要赶飞机的游客,虽然那只便携包显然不可能有任何问题,却仍竭力以明智的态度对待安全检查。
那个保安皱着眉头凑近了观看监视器。
德克尔听见了自己耳后部那怦怦的脉搏跳动声。
保安耸了耸肩,按了一个按钮,传送带又转了起来。便携包从机器里出来了。
“你的脸让我看着就难受。”那个保安说。
“我的感觉比看上去还要难受。”德克尔拎起那100万美元,和其他乘客一起走过大厅。
他在一部投币电话前停住脚步,向问讯处工作人员询问了机场的号码,然后依照那人给他的号码按了几个键。“请接机场安检处。”
停顿。咔哒声。“安检处。”一个男声平静地说。
“检查一下你们停车场里的一辆庞蒂亚克,今年产的,暗蓝色。”德克尔报出牌照号码。“你都听清了吗?记下来了吗?”
“对,但是——”
“你们会在行李箱里发现炸药的。”
“什么?”
“不过没连在起爆器上。车是安全的,但是你们最好还是小心点。”
“是谁——”
“这对机场并不构成威胁。只不过是我发现了自己手里有很多C—4炸药,想不出一个更安全的办法来把炸药上缴。”
“但是——”
“祝你过得好。”德克尔挂断了电话。把庞蒂亚克留在停车场之前,他已经用浸了肥皂水的毛巾擦过他们有可能留下指纹的每个部位。通常情况下,他会把车留在街头小痞子会很快把它偷走的地方,但是他不希望他们带着炸药到处乱开。庞蒂亚克和C—4炸药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在去丹佛的路上了。
他快步走向门口,贝丝和埃斯珀兰萨正焦急地等着他。
“你用了这么长时间,我都开始担心了。”贝丝说。
德克尔注意到她瞥了他的便携包一眼。她真正在乎的是这些钱吗?他不知道。“我自己都开始有点紧张了。”
“他们开始登机了,”埃斯珀兰萨说,“已经叫过我的座位号。我最好现在就走。”
德克尔点点头。他这几天和埃斯珀兰萨一起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和他分开觉得有些不习惯。“丹佛见。”
“好的。”
埃斯珀兰萨跟着其他乘客沿着登机通道走远了。贝丝深情地对德克尔一笑。“我们从来没有一起旅行过。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会有完全不同的新经历。”
“只要比星期五以来发生的事情更好一点就行。”德克尔想让这话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任何事情都会更好。”
“希望如此。”但要是事情更糟呢?德克尔很想知道。
贝丝看了看登记柜台。“他们在叫我们的座位号了。”
“走吧。我能肯定,你可以放下拐杖休息一下。”回圣菲,我做得对不对?德克尔沉思着。我有绝对的把握吗?这么做能行吗?
在登机通道前,一位联航工作人员接过贝丝的机票。“您登机时需要帮助吗?”
“我的朋友会帮我的。”贝丝深情地向德克尔看了一眼。
“我们能行。”德克尔对那个工作人员说,同时把自己的登机牌交给他。他跟着贝丝进了狭窄的登机通道。他警告自己,改变计划还为时不晚。
但是他觉得自已被排成队的乘客推着向前走去。两分钟后,他们坐到了飞机中部他们的座位上。一位空姐接过贝丝的拐杖,放到了衣帽间里。德克尔和贝丝系紧安全带。那100万美元放在他的脚边。
他想,我仍可以改变主意。也许贝丝是对的,也许法国南部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但是,他和贝丝在汽车旅馆里说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已经问过贝丝,在她知道她会使自己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知道雷娜塔会设法利用她来对付他之后,她是不是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以后贝丝和德克尔在一起的时候,她必须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后是否有危险。贝丝的回答是:“没有你,我就没什么好指望的了。”
德克尔想,让我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心话。我现在就想解决这事。
737客机离开了停机楼,在跑道上滑行。贝丝握紧他的手。
“我一直都在想你。”她轻声说。
德克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我也想你,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想你。”
“不对。”贝丝说,“从你在这几天里做的事情中,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你对我的感情。”737客机起飞的时候,贝丝依偎在德克尔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