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村的宴席,当然少不了海鲜。
拳头大的鲍鱼,一人一个。海参鱼翅汤,一人一蛊。
生猛的大龙虾,整条直接蒸熟了,就这样摆上桌,钳子还张牙舞爪地,特别霸气。
进口的帝王蟹,用冯老二的关系弄来的,掰开粗壮的蟹腿,里头全是肉。
当然还少不了名贵的石斑鱼和大黄鱼,至于本地产的鱼呀虾呀蟹呀,还有各种各样的贝壳啊海螺、海带海菜什么的,能想到的这里都有。
蔬菜瓜果那就更多了,桃源村本就是产地,全要了最新鲜的货色,品种任挑,当然是捡好的来。
比方说那些硕大的红西瓜,不要钱似的敞开供应。新鲜的芒果,拿来直接榨汁。树上的椰子,也给它摘下来榨成汁儿,味道好极了。
宴席上,娃娃们都不屑去喝别的饮料,这纯天然的水果汁儿,比那饮料好喝了无数倍。
大人们更有口福,还有本地村民酿的灵芝酒可以喝,真的是人生一大享受啊。
乡亲们虽然日子好过了,但也不是经常能吃到这些贵重的玩意儿,就冲这个帝王蟹,和这个鲍鱼,他们就都知道了,老冯家这场宴席办得隆重。
宾客们更是惊喜,那些当官儿的,还有生意场上的人,倒不觉得有啥。
关键这里头,还有好些游客,他们大多是来旅游的,听说这儿要办升学宴,顺便也来凑凑热闹。
没想到这个宴席,档次那么高,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联想到他们只送了那么点儿礼金,游客们就迟迟不敢下筷子,有那脸皮薄的人,当场就起身,补礼金去了。
这家的宴席办得讲究,他们也不能白吃白喝不是?那太丢人了。
老冯家办这场宴席,目的不是为了敛财,纯粹就是高兴。所以客人们给了多少礼金,他们回的礼物,也绝对不会让客人吃亏。
这不,那些给了礼金的客人,回头宴席结束的时候,一个个都拿到了礼品。
“哎呦,精装的大豆油,这一桶拎着挺沉,还有这些礼盒都装了啥?”
一个冯家的亲戚拿到了礼物,和他婆娘在旁边拆开看,那些礼盒当中,有干制的海鲜,还有熏干的野菜和铁皮石斛,都是出口到日本的好东西。甚至还有一小箱子矿泉水,也不多,里头就两瓶。
可别小看这两瓶矿泉水,光这个水,就值小一千了,包装得格外精美,很显然是出口到外国去的好东西。
“这咋好意思呢这?”他和他家婆娘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毕竟他们给的礼金都没有一千呢。
这个亲戚为人老实,这么贵重的礼物,他可不敢收,巴巴地拎回去说:“益民媳妇儿,你家这回礼是不是送错了?”
他把那些礼盒摊开来,觉得益民媳妇应该知道里头是啥东西,就不用他说了吧,要是弄错了,得赶紧还回去。
没想到苏婉却摇头了,她笑着说:“娃儿他伯,给你的礼就是这些,我这儿都有单子记着呢,不会弄错。”
为了避免亲戚尴尬,她还很善解人意地说:“我婆婆说了,你们是亲戚,又专门过来吃席,还送了礼金,这一点儿回礼,就是我们的小小心意,你千万要收下,沾沾喜气嘛。”
凡是今天送礼金的人,老冯家的回礼,也绝对不会让人失望,保证能值回礼金钱,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老冯家很明白这个道理。
果然,那亲戚和他婆娘都笑开了花儿,当场就夸她说:“敞亮,你们是真大方,叔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就不瞎跟你客气了。这礼,我厚着脸皮收下。大娃考上了好学校,我心里也高兴啊,益民媳妇儿,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呐。”
有了这些礼物来往,宾客们就更加满意了。老冯家虽说没赚钱,还贴进去一些,可他们也高兴啊。
送走了宾客,老冯家也准备要去深圳了。
“这事儿不能耽误,你们说是坐飞机去呢还是?”宴席刚过,张老头第二天就来找他们商量。
冯老头想了想说:“上次去上海,咱们就是坐飞机去的,带那么多行李很麻烦,还老是担心不安全,我看深圳离这儿不远,要不咱们就自个儿开车去?”
“能行吗?”张老头想到了他自个儿的年纪,有些为难地说:“就咱们两个老头子,到深圳怎么也有一千公里了吧?”
“怕啥?我年纪比你还大呢,我都不怕,你怕啥?”
冯老头把胸口拍得嘣嘣响,还故意激将说:“老石头,你是不是怂了,这可不像你呀。”
他的眼神从张老头的脚底,看到了他的头顶,很有些瞧不起的意思,张老头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谁说我怕了?不就是一千公里么?咱自个儿开车去算了。”
他挽尊说:“我是担心娃娃们太小吃不了苦,才跟你提那么一嘴,你还以为我怕了,笑话,我会怕么?”
萌萌一直坐在旁边听,她嘻嘻地笑着说:“张爷爷,我知道你不怕,你最勇敢了。我大哥也会开车,你和我爷爷要是开累了,让他载我们。”
大娃有驾照,就连二娃和睿哥儿,他俩开车也很熟练,只不过年龄不到,办不了驾照,平时只能在山里的公路上开开,开不到外面去。
卖股票的事儿,真的不能耽搁了,他们商量好了以后,隔天就各自开车,载着自家老婆子和娃娃们,跑深圳去咯。
一路向南,他们当天早上出发,下午就到了广州,在广州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深圳,时间掐得刚刚好,也不会太累,就当是在玩了。
“奶,这儿真是深圳么?”二娃扒在窗口上看风景,他回过头来,很有些不敢确定地说:“我咋感觉这儿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小时候来过深圳,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深圳也由一个大农村,变成了今天繁华的都市。
二娃生怕别人不相信,还指着路边说:“那儿那儿,我记得以前全是工地,周围还种满了庄稼,好家伙,现在都起高楼了。”
“你没看错,这儿就是深圳。”冯老太也有些感慨,这些年深圳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实在是巨变惊人啊。
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街上到处都是行人,热热闹闹的。小轿车也多了,马路又大又宽敞,还种满了鲜花儿。
这会儿,火红色的凤凰花儿开得正艳,行走在这样的马路上,他们就好像走在森林里。
二娃由衷地说:“啧啧,这样城市真是太美了,了不得!啥时候咱们县城,也学学深圳建成这样,那该多好哇。”
冯老头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别做梦了,人家这里是深圳,全国人淘金的地方,要啥有啥,国家都非常重视的,咱那犄角旮旯,哪里比得上。”
他们年纪大了,确实不抱希望,可娃娃们心里,却不这样想。
也许他们还年轻,对未来还有很多梦想,深圳的繁华和热闹,给他们的心灵里,种下了一棵小小的种子。
他们盼望着有一天,家乡也能像深圳这样,建设得越来越好。而这,需要他们去努力。
沿着深南大道,他们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宾馆,也没敢多休息,就拉着娃娃们去到了证券营业所。
卖股票了。
“我的妈,这儿的营业厅,比起上海来,人还更多。老天爷,简直好像蚂蚁似的,太可怕了。”
冯老太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从他们这个角度望过去,那营业厅外边排队的人,一眼看不到头,一个挤着一个,密密麻麻就好像蚂蚁在搬家,消失在街的尽头。
他们家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护着萌萌和各自奶奶,冯老头打尖儿,张老头垫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大门外面挤了进去。
就这,还有人有意见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先来后到啊?到后面排队去!”
一个油腻腻的彪形大汉,看上去应该两三天没有洗澡了,他发现居然有人敢插队,顿时恶狠狠地叫嚷起来,立刻所有的人都朝他们看。
发现他们是老头儿老太太,大伙儿也不客气。
“不许插队!要买股票就排队!我们都是排队来的,你们凭什么不排队!”
冯老太他们夹在人群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不好骂人,再说人家有道理啊,都以为他们要插队呢。
“啧啧,这火气大的,不说好了要来接咱们的嘛?咋还不来?”
冯老太催促起了自家的老头子:“你快点儿给人家打电话呀,这些人的眼神都快吃了咱们。”
群情汹汹的,只要冯老太他们真敢插队,他们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这些人有深圳本地的,也有从外省过来的,他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就为了买几张股票,现如今谁不知道,股票啊,那就是发财的玩意儿。
为了这股票,他们能够两三天不洗澡不睡觉,熬着也要把股票买上。人群中有男有女,这会儿也顾不上防备了,为了不让人插队,他们能挤做一团。
眼看情形不好,萌萌赶紧说:“你们误会了,我们是来卖股票的,不是来买股票的,让我们进去,你们就有股票买了。”
“是么?你们真有股票?”这消息的威力不亚于原.子.弹,瞬间在人群中爆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
大家伙儿再看他们时,那目光已经亮得像狼,那是对股票的渴望,也是对金钱的向往,生生地把两个老太太吓退了好几步。
“这些人不会来抢咱们吧?”他们可没有把股票带在身上。
“说什么呢?我们又不是强盗。”
那个彪形大汉又开口了,很显然他听到了冯老太的话,也相信了他们真有股票,却有些不屑,瞧这空手空脚的,就算有,也不多。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蚊子再小也是肉哇,他们现在就馋肉。
大汉一声大吼:“你们都给让让,让他们进去,他们有股票,让他们卖!”
“好~!”这声音排山倒海的,震得人耳朵疼,随着这声叫好,人们就像海水断流似的,哗哗地往旁边让,生生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道。
好人呐,他们终于可以进去了。两家人逃也似的往里走,生怕再被堵在外面。
大厅里也是人来人往,客户经理的身影就藏在里头,他个子矮,简直要淹没在人群中了,怪不得给他打电话,他都出不来,原来是被困在这儿啊。
他眼尖,已经发现他们了,在人群中跳起来喊道:“嘿,我在这里,去那边,去楼梯。”
大伙儿改了方向,往楼梯那边挤过去,等他们终于爬上二楼,再看彼此时,头发乱了,衣服也挤歪了,脸上身上都是汗,实在是太狼狈了。
这一刻,他们咬着牙说:“卖,全部卖掉,再不来受第二回洋罪了。”
冯老太擦了擦汗说:“瞧这情形,那些人都疯了,睿哥儿说得对,这股市风险太大,咱不陪他们玩了。”
“卖掉就卖掉吧,我实在不想来挤第二回了。”张老头喘得脸色发白,从门口挤到楼上,差点儿去掉他半条老命,钱虽好,可也要留着命享受啊。
张老太太也是一脸恐惧,甚至说:“亏钱也要卖,这股市太疯狂了。”
一时之间,大伙儿把战线都统一了,以至于客户经理上来的时候,他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我们已经决定了,除了深发展的原始股,后面加权的股票和其他股票,你都帮我们卖出去,行不行?”
客户经理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个结果,奇怪的是,他也没多做挽留就说:“可以,你们现在卖也是赚翻了,如果已经决定好,我就帮你们操作,确定都是今天卖吗?”
他心里觉得他们都是傻子,如今接盘的人多得是,必须加价码,才能买得到,自然这个价码,就是加给了他。
冯老头坚决地说:“对,股票我们也带来了,都放在车上,可是要咋搬过来呢?你们那门口堵满了人。”
这个问题难不倒客户经理,他当场就给出了主意说:“我让保安跟你们下去,你们把车开到后门,我们在后门交接。”
事关重大,男人们都下去了,这间大户室里只有老太太们和萌萌,她们站在玻璃门的后面,俯瞰着厅里的人。
现在看来,股市正是白热化的时候,就好像一锅沸腾的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每一个泡泡,都代表着财富。
下面那些人,他们以为抓住的是财富,却不知道那只是泡沫,就要被烫伤了,还沾沾自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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