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民们焦急的等待中,吕老板一行人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抵达了桃源村,他们刚刚走下车就发觉了不对劲,这个村子的人怎么都跑到外面来了,还一个个都用愤怒的眼神盯着他。
冯益民从人群里走出来,假假地笑着说:“你就是吕老板对吧?欢迎啊欢迎,我是这个村的村长冯益民。”
“原来是村长同志啊,你好你好。”
吕老板也很客气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然后就移开了目光,眺望着远处说:“哎呀,你们这个村子的环境真是不错,我一眼就看上了,我家的厂子就准备开在你们这儿,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还要请冯村长多多指教啊。”
呸,谁跟他是一家人,冯益民收敛起笑容说:“谈不上指教,吕老板,听说你开的这化工厂,污染很严重的是吧?那厂子里排出来的水,都能让地里不长庄稼,是不是这样?”
吕老板心中一震,没想到这个土鳖村长竟然懂化工,他找了那么久,终于寻找到桃源村这块宝地,就是看中了它这里的水,开化工企业么,谁不是直接往外排污水,不过这种话,他可不能承认。
吕老板笑了,那笑容显得分外地油腻,仿佛他脸上的肉都挤到一处去了,口不对心地说:“冯村长,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别的化工厂我不知道,我的工厂向来不会乱排乱放,这你放心好了,保证不会脏了你们这块地方。”
冯益民压根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心里已经认定了,奸商不可能会那么好心,就算吕老板真有好心,他冯益民也不敢冒险。
“吕老板,这事儿咱们还要再商量商量……”
“商量?”吕老板的嗓门猛地拔高了,气势汹汹地说:“还要怎么商量?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只管投资,其他的事情你们给我搞定?”
他刚刚说出这话,大伙儿顿时用喷火的眼神瞪着他,如果眼睛真能喷出火来,恐怕这会儿吕老板已经变成烤猪肉了。
冯益民也板着脸孔,硬邦邦地说:“吕老板,甭管你要在我们这里开啥厂子,都要用到我们这儿的地,乡亲们说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吕老板这人吃软不吃硬,登时也把脸色阴了下来,像毒蛇似的阴渗渗地说:“冯村长,我敬你是这里的村长,才会跟你说话,我对你们的投资,可是在省里都备案了的,得罪了我,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就像会变脸似的,紧接着又笑起来说:“不过我们做生意嘛,讲究的是和气生财,你们有意见我可以理解,但我相信你们最终都会同意的,我吕家的工厂,不管排放出什么东西,都是经过过滤的,这点你们可以放心。”
村民们心想他在骗鬼呢,就有一个村民站出来,指着他的鼻子说:“姓吕的,你别想蒙我们,化工厂排出来的肮脏玩意儿,谁碰谁死,要真有那么好,你开在自己老家呀,看你们老家的人不戳你的脊梁骨。”
吕老板会给冯益民面子,可不会给一个普通老百姓面子,登时就打掉他的手说:“谁给你胆子这么说,我好心好意来你们这儿投资,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好,好得很,那我倒要跟你们领导说道说道。”
“少拿领导来压我们!”
冯国强也待在人群里,这会儿也出离地愤怒了,拧着脖子骂:“想祸害我们村儿,当我们村里的人都是死人吗?识相点就带上你的化工厂,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我们不欢迎你那黑心厂子。”
吕老板险些没被他气歪了鼻子,看到冯国强身后那些土老帽,恨不得把他吃了的样子,吕老板竟然不敢再说话了,憋闷地闭上了嘴巴,带着手下一帮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在他们身后,是村民们兴奋的嚎叫声:“呸,怂包,知道怕了吧,还敢来惹咱们。村长,那个吕老板已经被咱们吓跑了,哈哈哈。”
冯益民的心里却不那么乐观,吕老板的背后可是有人撑腰的,他回去肯定要告状,那他们村子还能落得着好?
他把这个想法暂时压在心里,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扫了村民们的兴,恐怕后面还有仗要打。
这样热闹的场面,村里的小娃娃们也跟着瞧稀奇,萌萌很好奇地问着旁边的睿哥儿说:“化工厂有那么可怕么?”
“嗯,非常可怕。”睿哥儿的目光盯着那远去的车子,给萌萌介绍说:“化工厂会排出很多脏水和废料,它们一股脑儿全倒进海里,那味道臭的呀,鱼虾都给毒死了,总之非常非常可怕就是了。”
萌萌的两条小眉毛都拧起来了,气鼓鼓地说:“原来那个大肥猪是坏人。”
睿哥儿听到大肥猪这个名儿,没忍住笑出了声,摸着她的头发:“没错,他就是一个天大的坏蛋,萌萌不要怕,我有办法对付他。”
“什么办法?”萌萌的大眼睛腾地亮了,就像要去做坏事一样地兴奋。
“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
睿哥儿凑在萌萌的耳朵边上,小小声地说了些什么,那温暖的气流吹过萌萌的耳廓,让她觉得痒痒的,顿时咯咯地笑起来。
她的眼里闪过狡黠的光,古灵精怪地说:“这个主意太好了,我也要帮你们。”
“你?”睿哥儿瞧了她一眼,从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就点头了,“那行,萌萌你要这样……”
这两个小家伙凑在一块嘀嘀咕咕,等商量好之后,当天下午他们就行动起来了。
六点钟不到,公社招待所对面的大街上,出现了两个奇怪的人,他们一老一小,都穿着玄青色的道袍,这两个人,自然就是睿哥儿和他师父了。
他们不顾街上行人好奇的眼睛,大喇喇地在地上摆着摊儿,上面只写了两个大字:“算命”。
“师父啊,你说他们会来么?”
凌虚子睁开了一只眼睛,懒懒地说:“会,耐心点儿,我算好时间的,我凌虚子真是欠你的,居然陪你在这里疯。”
睿哥儿非常狡猾地说:“师父,谁让你是我师父呢,你住在咱们村里,难道不帮咱们自家的人?”
凌虚子忽然开口打断了他:“别说了,他们来了。”
只见一群人从街头的饭店里走出来,站在中间的正是吕老板,他们大摇大摆地甩着胳膊,把整条路都给挤满了。
龙岭公社因为靠近桃源村的关系,比其他地方发展得快多了,有时候游客们在桃源村住不过来,就会住到公社这边,时间长了,就有聪明的人开起了招待所,各种大大小小的饭店和特产店也开起来了,在公社里形成了旅游特色街。
吕老板他们就住在这里,刚吃过了晚饭,正准备要回宾馆,就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这位施主请留步。”
“你在叫我?”吕老板停下了脚步,一只手指着自己。
凌虚子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将会有血光之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吕老板的狗腿子就不乐意了,拼命地走上来狂吠:“老道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老板大吉大利,哪有什么血光之灾,你别想骗我们的钱。”
“我有跟你们说过钱的事儿么?”
凌虚子冷冷地扯着嘴角,声音越发轻慢了:“罢了罢了,三清也不度该死的人,你命里合该有一劫,徒儿,咱们回去。”
“是,师傅。”睿哥儿恭恭敬敬地答应着,手脚麻溜地开始收拾东西。
这架势摆出来,吕老板也不由得有些认真了,狐疑地挑着眉说:“你们先别急着走,说清楚我到底有什么劫?”
凌虚子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是要真的走,就停下来说:“如果我没有算错,你七岁丧父,十五岁丧母,你妈把你托付给你舅舅,可你这人不知道感恩,反而在你舅舅家勾搭你表妹,被你舅舅给赶出家门,再后来,你又勾搭上了……”
“别别别,先别说了!”
吕老板流着冷汗,真是邪了门了,他的私密事儿,这个老道士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尤其是他舅舅家的事儿,连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呐。
他是个南方人,多多少少也有些迷信,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凌虚子当做高人来看待,这么一认真,他就发觉凌虚子长得仙气飘飘,确实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道长,你刚才说我有血光之灾?到底是什么样的血光之灾?还请道长给我指点指点。”
“嗯……”凌虚子欲言又止,愣是不肯说话,只用眼珠子往左右两边扫了扫,那意思十分明显了。
吕老板立刻上道地说:“瞧我这记性,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请道长到宾馆里面去说吧。”
他心里还存着个坏心思,想着把这老道人带回宾馆里,不管他最后算不算得准,都要让他把化解的办法吐出来,再加上他身边都是手下,丝毫不怕这个老道士耍花招。
哼,要是这个老道敢蒙他,他吕老板可从来都不是好人,心眼子比莲蓬都多,该黑心的时候那是相当的黑心,不然也不会把化工厂开在桃源村里了。
凌虚子表现得非常淡定,啥也不说,就跟着他们来到了宾馆,一进入房间,吕老板的手下就从外面把大门给关上了。
凌虚子仿佛没有看见,自顾自地摸着胡须说:“我今天算你这最后一卦,如果不灵,分文不取,如果灵验,要收双倍。”
“没问题。”吕老板问都不问价钱,就从钱包里掏出十几张钞票,塞到睿哥儿的手上说:“够不够?不够我还可以再给你加。”
师徒两个的目的也不在赚钱上面,凌虚子压根就不看那些钱,只管盯着吕老板说:“我看你长得肥头大耳,本来命里已经带齐了福禄寿,真真是一条好命,可惜你眼下却有一桩烦心事儿,我说得对不对啊?”
吕老板的眼珠子溜了溜,认为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也有心想要试探他,就不肯上当,而是圆滑地说:“我哪有什么烦心事儿,道长你具体说说呗。”
“我问你,是谁建议你来这里的?那个提建议的人,是要害死你啊。”
凌虚子猛地从眼睛深处射出一道精光说:“你命里三土带一金,正所谓土多能克水,环环相克,正是大忌,你的名字里应该带有土字。”
那边上的狗腿子顿时又有话说了:“还说你不是在骗人,我们老板的名字跟土,压根沾不上边。”
吕老板却已经在流汗了,他的名字里还真的带有土字,只不过那是他以前的名字,在他发财以后就改掉了。
“别插嘴,这里没有你的事儿。”他瞪着那个狗腿子,态度已经跟刚才大大的不同,变得十分恭敬地说:“老道长,你请继续说。”
凌虚子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无悲无喜地说:“像你这样的命格,应该一辈子大富大贵,只要你远离有水的地方,如果我没算错,你七岁那年差点儿被水淹死了,对不对?”
吕老板猛地瞪大了双眼,着急地说:“道长,你说的太对了,我小时候淘气,经常跑到河边去玩水,后来我嫌河边不过瘾,还跑到水库里,我爹就是为了救我,才淹死在水库里的。”
他心神震撼,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这个道士给说中了,可见他真的有本事。
凌虚子摸着胡须说:“你的命格还行,错就错在不该靠近水,我前面说了,土多了能淹水,你要想继续大富大贵,就得远远地离开水,你想想你这些年,但凡能够赚钱的事情,是不是都跟水无关?”
他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一股预言的意味:“你来到这个公社,不仅靠海,还有很多河流,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再待下去,非但没有好结果,反而还会有劫难,轻则伤身伤财,重则危及性命。”
“这这这……”吕老板有些乱了阵脚,他待在这里好好地呀,咋就突然要有劫难了呢。
不怪他起疑心,眼看他就要从桃源村里赚大钱,前脚刚从村里离开,后脚这老道士就冒出来了,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还都是让他趁早滚蛋,他要是还不警惕,就不是吕老板了。
想到了这里,吕老板就怪笑着说:“道长,你不会是桃源村的人派来的吧?”
“你敢诬蔑我师父?”睿哥儿登地站起来,用下巴瞅着他们说:“我师父是灵宝派第三十九代掌门人,世代都居在终南山,见过不知道多少人,你算哪根葱,我师父用得着骗你么?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说完了这句话,睿哥儿就扶着凌虚子说:“师父,咱们别理这傻帽,让他被自己作死得了,活该!”
凌虚子顺势站了起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别怪我这徒儿说话直,道人我走南闯北,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把话说到这儿了,你不听就算,告辞。”
他带着睿哥儿就准备出去,吕老板反而有些后悔了,说到底他心里还是信的,连忙跟上去,做势阻拦说:“道长,先别急着走哇,你还没告诉我化解的方法……”
他身边的狗腿子也上去帮忙,准备拦住这师徒两个,但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是凌虚子的对手?
凌虚子压根不用动手脚,只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他们立马就心神恍惚,站都站不住了。
睿哥儿跟着他师父很顺利地走出了宾馆,还十分好奇地问:“师父,你咋能算出来那头大肥猪的命?我看他那样子,好像都被师父你算准了呢。”
凌虚子的嘴角带着一丝丝笑,玩味地瞅着他说:“这些都是雕虫小技,稍微懂点儿紫薇星术都会算命,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哦,再说吧。”睿哥儿对算命不是很感兴趣,一门心思地追问说:“师父,你觉得那个吕老板会放弃吗?”
没想到凌虚子却摇头了,“为师也说不好,那姓吕的心智强硬,恐怕不是善茬,你不是还有后招么,还会怕了他?”
他那洞若观火的目光,让睿哥儿莫名有些心虚,真是奇了怪了,他咋觉得他这师父,已经知道了萌萌的事儿了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睿哥儿重新笑得十分殷勤,拍马屁说:“哪儿呀,咱们还得仰赖师父你,只要师父你肯出手,我看他们准得害怕。”
“哈哈哈……”凌虚子摸着胡须长笑,也不说答不答应,从背后推了推他,“走吧,回去给我好好练功。”
吕老板和他那一群狗腿子,在凌虚子他们走了很久之后,才终于缓和了力气,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心里面后怕极了。
一个高大的手下还发着抖说:“刚才那个邪门的道人只是吼了一嗓子,就让我们失去了抵抗力,他要是想趁机做点儿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脖子凉凉的,冷汗刷刷地下。
另一个衷心的狗腿子说:“老板,看来咱们遇上高人了,咱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吕老板没好气地反问,“我要是知道,还要你们干什么?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他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恐惧,害怕继续待在桃源村,会出现老道士说的血光之灾,偏偏他对于那即将到手的利益,又放弃不下,瞬间陷入了两难。
吕老板自己待在房间里,心里面激烈地斗争着,过了许久终于还是贪婪战胜了恐惧,一点点苦怕什么,况且还不一定是真的,只要能够赚到钱,别说犯忌讳了,就算是杀人放火,他也敢干。
吕老板没有想到,他的报应会来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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