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 林间已经有了蝉鸣, 隔着门窗都能偶尔听到几声。
今日休沐,午后杨府有诗画会, 顾淮景照旧起得很早, 去了趟军营, 随意用了午膳, 便直接出发去了杨府。
诗画会明面上是作诗画画,但实际上是为了让顾淮景和那些朝中忠于皇帝的朝臣打好关系。不是要让这些人站在顾淮景这一边,而是只要让他们认可顾淮景的才能便可。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众人面前韬光养晦,除了展现杰出的军事才能外,朝中事务他闭口不谈。故而朝臣对他了解不多, 认识也有些片面, 认为顾淮景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而今天,顾淮景要开始改变这些人对他的看法了。这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一些,故而根本不用什么准备,人去了就行。
就在顾淮景到了杨府,由杨卫礼亲自迎了进去的时候, 顾国侯府中,赵安玥也出发了。
樱鱼和桃鱼跟着她, 一人手里各提了个包袱。
赵安玥上马车前,特意再叮嘱了一遍:“东西可带齐全了?”
樱鱼朝赵安玥一笑:“夫人放心,奴婢看过一遍, 按照夫人吩咐,都准备好了。”
赵安玥点点头,掀开帘子,坐进了马车,朝杨府而去。
杨府今日门庭若市,来了不少朝中官员,但赵安玥到的时候,人也来全了。故而杨府下人看到顾国侯府的马车时微微愣了一下,心想顾侯爷明明早就来了,再看到从马车跳下来的侯爷夫人时,又有些茫然。
府中的诗画会并不让女眷参加,而且这侯爷夫人昨日不是才来过吗?
赵安玥走了过去,一左一右带着两个丫鬟:“我找你们少夫人。”
下人们对视一眼,朝赵安玥行了个礼,有些为难。
但赵安玥怎么也是顾国侯夫人,他们杨府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其中一人沉吟了一下,试探着道:“侯爷夫人,今日杨府有诗画会,奴才带您从小路去少夫人那,有委屈之处还望谅解。”
赵安玥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双眼弯弯:“那麻烦你了,我昨日落了东西在佩绮那,现在取了就走。”
下人松了口气,带着赵安玥远远绕开诗画会到了姜佩绮院中。
姜佩绮已得了下人通报,在房门口候着,见到赵安玥,挺着肚子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个上好的金羽钗:“玥儿,你今日可是来取这个?”
赵安玥小跑过去,接过昨日自己特地丢下的金羽钗道:“就是这个呢,这金羽钗我很喜欢,昨日回去后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想着也许丢在你这了,故而来取了。”
姜佩绮摇摇头,淡淡一笑:“你呀,东西总是乱丢,这金羽钗如此贵重,还好是丢在我这。我刚刚也是听了下人来报,让杜鹃她们在房中找了一会儿,才在角落里找到的。”
赵安玥攀上姜佩绮的手,摇啊摇:“还是佩绮最好了,对了,我还有事呢,取了金羽钗就走,过几日我再来府中找你,今日就不多待了。”
姜佩绮伸手点点赵安玥的鼻尖:“去罢,今日府中有诗画会,我也不留你。我让杜鹃送你出去。”
赵安玥摇头,露齿一笑:“不用了,杨府我来过那么多次,早就熟了。我原路返回便可,你好好休息罢。”
这个时间,姜佩绮往日都要小憩片刻的,听赵安玥这么说,她也没太坚持,有些困倦的点点头,没有多想:“那路上小心。”
赵安玥的唇角泛开一抹笑,提着裙摆,带着樱鱼和桃鱼离开了。
杜鹃扶上姜佩绮,视线在樱鱼和桃鱼的包袱上一瞥,笑道:“也不知侯爷夫人急匆匆的要去哪呢,我看樱鱼和桃鱼身上都背着包袱。”
姜佩绮一只手抚在隆起的小腹上,闻言也是无奈一笑:“玥儿向来古灵精怪,我也是猜不透她的心思。”
‘古灵精怪’的赵安玥带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走在来时的小路上。今日杨府的下人基本都在诗画会上候着,故而小路上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人。
自从知道十五日要在杨府举办诗画会后,赵安玥便刻意来了几次杨府,记熟了每一条路,和诗画会将要举办的地方。
这小路有个拐角,有一处茅房。快到这拐角之时,哪怕周边没有下人,只有她们三,赵安玥也捂住了肚子:“哎呀,我肚子好疼。”
提前串通好的樱鱼连忙扶住赵安玥,非常担忧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我肚子疼,要去趟茅厕。”赵安玥弯着腰,“我记得前头便有一个,你们快快扶我过去。”
“好的,夫人,您慢些。”桃鱼急道,和樱鱼一左一右扶了赵安玥到了茅厕外头。
这儿空无一人,赵安玥一边哎呦哎呦叫着,滴溜溜的双眼看了两个丫鬟一眼,伸出了一只手。
桃鱼把身上包袱放到赵安玥手心中,比了个手势,守在了茅厕外头。
樱鱼扶着赵安玥进了茅厕。
杨府中的茅厕干净整洁,没有任何异味,赵安玥直起身,低头就解开了包袱,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衣服。是杨府中丫鬟的衣服,统一的青白色,简单得体。
樱鱼帮着赵安玥把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担忧道:“夫人,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赵安玥一边急匆匆的系着衣带,一边道:“哎呀,不是提前和你说过了吗?不会有危险的,大不了被发现,他们也不会拿我怎么样。你快给我梳妆。要画的不像我哦。”
樱鱼没办法,取下自己身上的包袱,在赵安玥脸上涂涂抹抹。把赵安玥白皙的脸庞、露出的一截脖子和手上都擦上了一层黄粉。
瞬间,赵安玥就从原来白白嫩嫩的美人儿,变成了蜡黄蜡黄,表情僵硬的小丫鬟。
如此还不够,樱鱼给赵安玥描了描眉,把那道弯弯柔柔的柳叶眉描粗了一些。
赵安玥拿着面小小的铜镜,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脸,觉得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便满意了。
她把换下的衣裙递给樱鱼:“你们两个去杨府侧门外等我罢,好了我就出来。”赵安玥咳了一声,推开了门,对着外头愣愣的桃鱼露齿一笑。
桃鱼被赵安玥那蜡黄肤色而衬得十分白的牙齿给白得晃了晃神。
回过神才发现,赵安玥已经快步往诗画会的地方跑去了。
**
诗画会在杨府后花园的湖心亭举办。
湖心亭上,十几名男子围在一起,说笑的声音不远不近的传来,赵安玥似乎还能在这些声音中听到顾淮景的声音。
他的语气没有平时那么清冷,刻意加了几分热忱,但让赵安玥听上去莫名的不舒服。
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虚伪!
湖心亭四面环水,南北处各有一道水上长廊通过那湖心亭。此时,湖心亭南北处都站着几个府中下人。
有几个,赵安玥来杨府的时候还见过几面,很是面熟。
看到她走近,那些下人把视线投在她身上。
赵安玥不慌不忙,神色坦然,朝那些下人微微一扶身,略微傲气的朝湖心亭走去。
几个下人各自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
赵安玥穿着杨府丫鬟的衣服,虽然面色陌生,但杨府主子甚多,各房下人更是数不清。
此次诗画会需要人手,杨卫礼向其他几房借了不少人马,故而陌生也是有可能的。
赵安玥其实心里非常的紧张,生怕被人拦下来,可是她还是努力的绷着自己的黄脸,颐指气使的走过长廊。
这样会给人一种很厉害,很不好惹的感觉,能减少他人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湖心亭外围着不少下人,而里头下人不多,只在东南西北四角各站着四个丫鬟,贴身伺候着亭中的达官显贵。
赵安玥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在亭外观望,于是四处看了看,找了个视野最好的地方,挤了进去,把原先的丫鬟挤开了一点,挪了挪,眨了眨眼睛,端端正正地站下了。
旁边被挤的丫鬟朝她瞪了一眼,微微皱眉,想着是哪房出来的下人,眼睛都长在头顶上,简直不可理喻。
但这里容不得吵闹,故而都忍了下来,没有出口问,就气恼得往旁边挪了一下,依旧安静的站着。
赵安玥的眼神落在了亭内,在一圈人中滚了一遍,然后落在了当中的顾淮景身上。
在场的人中,顾淮景是最高的,他身姿挺拔,相貌出众,气质绝佳,是最引人注意的那个。
而且不知来之前,他们在说些什么,那些达官显贵居然不约而同的把顾淮景围在了中间。
连带着,亭外站着的这些丫鬟们,眼神都飘在了顾淮景身上。
赵安玥下意识咬了一口唇。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顾淮景的侧脸,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桌上的纸墨,唇角带着一抹平易近人的笑,用让人如沐春风的声线念了句诗,然后再从这首诗引申到如今的朝堂,谈起了朝中事务的见解,观点犀利,令人心惊。
四周的官员们纷纷点头,扶着胡子,看着顾淮景的视线都带着几分佩服。
“以前只觉得顾将军尚武,没想到顾将军对朝中事务也看得如此通透,实在令我等自愧不如啊。”
顾淮景谦虚的拱了拱手:“不敢不敢,我也只是说说自己的看法罢了。”
冯安重笑着拍拍顾淮景的肩:“你就不必如此谦虚了!你的才能早就令我刮眼相看,只是你素来低调,故而知道的人不多。”
杨卫礼闻言也朝顾淮景拜了拜,语气叹服:“杨某之前一直想不明白,顾将军今日所言,实在令杨某豁然开朗。往后还请顾将军多多和我等往来,指点一二才是。”
顾淮景回以一礼:“杨大人谬赞了,顾某才疏学浅,哪里比得过在场的各位大人,还请各位大人万万莫要折煞我才是。”
冯安重大笑:“行了行了,接下来便是画了罢?刚刚见淮景的诗和字,已让我自愧不如。我实在好奇淮景画艺如何呢!不过你右手伤势如今怎样?我看看见你写字之时,似乎有些许不稳。”
顾淮景微微一笑:“多谢冯兄关心,如今右手伤势已好,虽不能握剑,但写字作画尚可。”
杨卫礼看向下人们:“快收拾一下,把画具呈上。”
亭中亭外下人扶了扶身子,道了声是。
赵安玥被顾淮景这一连串的‘虚伪’给惊呆住了,后知后觉,反应慢了一拍,在一众整齐划一的下人里便显得格格不入。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但杨卫礼和顾淮景注意到了。
杨卫礼的视线落在赵安玥身上,皱着眉想了一会也想不起来府中有这样一个面色蜡黄的丫鬟。
顾淮景微眯着眼,眼神从上到下快速扫了赵安玥一眼。
虽然她面色蜡黄,可身段,站姿,装作低眉顺眼乖巧的模样,都异常的熟悉。
他收回眼神,瞳孔中闪过一抹笑,微微勾起了唇角。
顾淮景在不经意间对上杨卫礼的视线,小幅度朝他摇了摇头。
杨卫礼一愣,虽然没有认出赵安玥,但到底也没做什么。
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视线离开,赵安玥悄悄吐出了一口气,气吐到一半,余光就发现周围站着的那些丫鬟都往亭中走去,收拾场地了。
她连忙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一部分丫鬟把诗句收了起来,一部分把画纸摊开,拿了新的笔墨。
赵安玥站在角落的位置,一边注意着其他丫鬟都在干什么,一边偷偷学着,因为不会,看起来慢上一些,显得有几分笨拙。
这一桌的其他丫鬟们朝她瞪了一眼,她无辜的朝她们眨了眨眼睛。
亭中准备画画的大人们都开始站到各自的桌子前,顾淮景朝赵安玥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走了过去,停在了旁边。
赵安玥连忙低下了头,很是紧张,怕被认出来,手上频频出错,画纸差点被她撕掉一角。
顾淮景看过去,唇角荡出一个笑,语气有几分嘲弄:“这丫鬟……怎么笨手笨脚的?”
收拾同一张桌子的其他丫鬟听了,心中一窒,其中一人站了出来,红着脸朝顾淮景福身道:“侯爷,这丫鬟临时从其他房中借调过来,因而手笨了几分。还请侯爷见谅。”说完后,那丫鬟朝赵安玥低声骂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快滚下去!”
旁边几桌的人都纷纷朝这边看过来,赵安玥站在原地,气红了脸,可是红被藏住了,没人能看出来。
只看到一张蜡黄蜡黄的脸。
顾淮景忍住笑意,挥手道:“无事,你们下去罢。”他侧头看着刚好到自己胸口处的人,语气轻柔,“就留你给我磨墨罢,别紧张,慢慢来。”
听得顾淮景这般说,其他丫鬟的眼神几乎都落在了温柔的顾淮景身上,心中芳心荡漾,觉得这顾淮景完全不像传闻中传得那般恐怖。
在场的官员见此,也暗地点头。觉得顾淮景品德高尚,下人犯了错非但不惩罚,还给机会表现,实在是难得的仁爱之士啊。
蜡黄的小丫鬟赵安玥却在心里把品德高尚的顾淮景骂了个遍,但还是听话的磨起了墨。
她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她就是要来亲自看看顾淮景画画的,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怀南公子!
如果他不是,那最好不过,她的怀南公子还是她心里最为崇拜的人。
如果他是,那从今以后,她就不再崇拜怀南公子了,而且回去之后,就把那幅怀南公子的画从墙上取下来,拿到马厩去,让踪蹄和小黄猫好好欣赏!
**
顾淮景执了笔,沾了墨,提笔,慢慢的沉下手腕,在洁白的画纸上用黑色墨水拉出一道连绵大气的山脊线。
赵安玥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她睁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低头看着那条线,手上磨墨的动作渐渐停了,眼神一点点呆滞,身子渐渐僵硬。
她无声的微张着嘴,仿佛从这山脊线,看到了那海上的一望无际。
如出一辙。
顾淮景,真的是怀南公子。
可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顾淮景微弯着腰,低头看着自己的笔墨,却能察觉到赵安玥此时的动静似的,出声提醒:“小丫鬟,磨墨。”
赵安玥闻言睫毛颤了颤,手机械般的磨着墨,心中震惊,五官因为震惊几乎扭曲,但那层蜡黄色的保护,让她显得十分的平静。
她手上磨啊磨啊,视线却悄咪咪地从他的画上,挪到他的脸上。
顾淮景画得很认真,唇微微抿着,抿成一条锋利的线,整个侧脸弧度浑然天成,让人挑不出任何错。
他眼中似乎盛满了大好江山,如同他笔墨之下,渐渐显示的登高望远图。
顾淮景画的,是国安寺山上眺望而下的画面。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和四面山脉环绕下的大祁京都。
和当时,赵安玥在国安寺后山上,和他看到的那幅画面,一模一样。
赵安玥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脸不知为何红了,只是没有人能看出来。
顾淮景画画的时候,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呢。
她抿着唇,赶紧低下头,心虚似的移开视线,落在他的画上。
一个时辰过后,顾淮景收了笔,侧过脸,视线在蜡黄蜡黄的赵安玥脸上细细扫过,没忍住,笑了笑,低下头,在她藏于发后,白皙的耳廓处轻轻问道:“小丫鬟,我画的如何?”
赵安玥整只小耳朵都酥麻了,她连忙避开了一步,为了怕自己说话被认出来,只能抿着唇不回答他。
顾淮景画好之后也有些许无聊,继续逗着:“怎么不说话?难道你还是个小哑巴吗?”
赵安玥闻言恶狠狠的瞪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微微扬眉,啧了一声:“你这眼神,和我府中养着的那只小猫一样。”
小猫?小黄猫吗?小黄猫的眼神是这样吗?赵安玥不解。
但她如今心里盛满了心事,顾淮景是怀南公子这件事情,她还没在心里想明白,故而不理他,看到有丫鬟出了亭子,于是也跟着出去了。
顾淮景在背后看着,扯了扯嘴角,没拦。
两人位置在角落,其他人都在认真画画,故而没注意到他们那边,也没发现两人处处透着亲昵的诡异之感,除了杨卫礼。
他沉思了一下,走了出来,召来下人,问了一句:“今日午后,可有人上门?”
下人想了想道:“侯爷夫人来找过少夫人。”
杨卫礼瞬间就明白了。
刚好这时候赵安玥走了出来,打算离开,杨卫礼出言道:“等等,你在这继续候着。”
本确定了事实,打算逃之夭夭,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自己今后到底何去何从,如何面对顾淮景的赵安玥愣住了,抬着头,看着这昔日来温文尔雅的杨卫礼,沉默了半晌,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她这时其实很是委屈,但蜡黄小脸依旧看起来面无表情。
亭内的官员们继而连三地都画好了,大家最后聚在顾淮景的画旁,赞叹不止。
赵安玥站着,听着,心想,可不是吗?我怀南公子的画可是你们能比的?
可转念一想,那是顾淮景的画啊!顾淮景画的最烂了,这些人的眼神都不好!
她房中挂着的那幅《天与海》,她等会回去就要扔掉!那本《永安地形图》也给扔了!
大家赞过一番,喝了杯茶,时日不早,诗画会也就准备散了。
赵安玥再次打算逃之夭夭,哪想得杨卫礼指着她道:“你去送送顾侯爷。”
顾淮景站在旁边,朝赵安玥轻轻一笑:“麻烦小丫鬟了。”
小丫鬟本人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看着狼狈为奸的两人,想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忍辱负重,低着头率先走在了前头。
顾淮景不紧不慢的跟在后头。
只是刚走出亭子没多久,赵安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瞧见顾淮景手上空空如也,那幅登高望远图他没带上。
她愣了一下,看向湖心亭。
怎么办,那幅登高望远图明天她用侯爷夫人的身份来取的话,能取回去吗?
她没有没的意思,也不是要带回去收藏的,只是这么丑的画,不能沦落在外,而要带回去扔到马厩里的呀。